爱之物语

爱之物语

儿子今天很乖,因为晚上要跟教练学乒乓球,在我下班到家之前已经把作业都做完了。在我检查他作业的时候,他走过来依偎着我,一脸天真地对我说:“妈妈,你觉得我今年会得到什么圣诞礼物呢?”我倏然一惊,尽力掩饰住自己的慌乱,平静地说:“今天已经是圣诞节了,如果有礼物,早上就应该收到了哦。”儿子很吃惊地说:“那我今年没有礼物了吗?”看到他睁得大大的眼睛和失望的表情,我非常非常愧疚,想着安慰他一下,说:“你已经跟同学集体过过十岁生日了,现在算少年了,可能圣诞老爷爷只给小孩子送礼物吧。”儿子接着说:“那我们班那个谁比我还大一岁呢,他怎么有圣诞礼物呢?”是啊,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很苍白。我都过了四十岁了,可我也还有期待。重要节日、生日、情人节,我都希望收到祝福,收到礼物。因为总也没有,所以我越过越没有激情越活越粗糙(坚硬)了。可是,我不能因为我的无趣,就消解了孩子的仪式感。我也不能因为我的无神论而干预他的信仰,破坏他信以为真的童话。我更不能因为忙碌和功利就忽视了爱的表达和对他爱的能力的培养。我真不是一个好妈妈。

该怎么办呢?撒一个谎,说今年孩子太多了,圣诞老爷爷要两三天才能把礼物送完?或者将其淡化,明年提前认真准备?好在儿子情绪转化很快,当我问他对圣诞老人许的什么愿望的时候,他恍然大悟地说:“是哦,我好像没有在心里跟圣诞老爷爷说过我要什么礼物呢。”他似乎已经释然了,我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反思……

生活需要仪式感。很多时候,礼物是仪式感最好的载体。

想起大学时,追求者甚众。其中有一个物理系的男同学,每天给我写一封信。信的内容我不大记得了,但是我清楚地记得他送过我一把木梳。梳子做成鲤鱼的形状,异常精美。听他形影不离的舍友说,这把梳子花掉了他一百二十块钱。而我当时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一百五十块,男同学家也并不富裕。我不喜欢他,没有接受他的礼物,但我却真的很感动。他舍得花掉好几个月勤工俭学的积蓄,只为了把他能见到的最好的梳子送给我。这让我感觉到,在别人心里,我是很美好的,我值得一切美好的东西。

以前每年的圣诞节,我都为儿子精心准备礼物。跟宗教信仰无关。在我看来,孩子更应该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想着在遥远的北极,有这样一位素不相识却耳熟能详的老人,眷顾每一个可爱的孩子,公平周到地宠爱每一个孩子,帮助孩子们达成他们小小的心愿。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我常跟儿子说,小孩子乖不乖,圣诞老人都在天上看着呢,每个可爱的孩子在圣诞节早晨都会收到圣诞老爷爷的礼物,所以儿子每每很期待。今年儿子快十岁了,很懂事,我以为他已经知晓了实情,不再相信这个童话。所以我压根儿就没想到给他准备礼物。他的失望让我很自责,也让我感到欣慰。在这个早熟、现实的世界,能够长久地保持童真,保持对世界的一份美好的向往,是多么难能可贵。正如刘若英在《最好的未来》里所唱:“每个梦想,都值得灌溉,眼泪变成雨水就能落下来。每个孩子,都应该被宠爱,他们是我们的未来。这是最好的未来。”而我,却忽略了!他不可爱吗?不值得再被宠爱吗?如果儿子这样想,我该是有多残忍!

盖瑞·查普曼在其《爱的五种语言》中讲到,爱有五种语言:肯定的言辞,精心的时刻,用心的礼物,服务的行动,身体的接触。在圣诞节这样特殊的时刻,一份小礼物表示了肯定,凝聚着爱。这原来是孩子最想听到的语言。

不止孩子,大人何尝不是如此?想起某位朋友。去东山橘园时,亲手采摘带回给我许多橘子以及全景特写各个角度拍摄的照片,只因我曾提过,很想去看看《橘子红了》的外景拍摄地。去非洲时,为我买了跟我衣服特别相配的兽骨项链。去英国时,为我带回了浓缩英国几百年历史的纪念币,还有一面精致的小镜子,可以随时携带,每天使用。很多年过去了,我和这位朋友已走失在岁月的风尘里。可是,这面小镜子,我一直用着。每每看到它,想到它是怎样被精心挑选漂洋过海来到我身边,心里都觉得很温暖。

又想起研究生舍友紫怡。毕业十年之后,第一次见面,在我家住。临洗澡之前,拿出两双羊毛袜子,说:“昨天在我家旁边小店闲逛,看到这个袜子不错,就买了几双,也给你两双穿穿吧。”我说:“不用啦,你自个儿穿吧。”话一出口,我就发现她眸色一暗,我突然意识到:其实她是特意为我买的袜子!分别多年,彼此的爱好、生活习惯或许都已改变,无从知晓,而且我的经济条件还不错,她实在不知道该送我什么,所以特地选了袜子。毕竟,袜子是人人需要穿,人人可以穿,又特别贴身特别暖和的呀。我一时愚钝,竟差点辜负了她的美意!一念及此,我连忙高兴地把袜子接过来,并且立即穿上了。我分明看到,紫怡的双眸霎时间亮了,脸上有异样的光彩在流动。

想到这些,我坐不住了,马上开车出去,赶在商店关门之前为我儿子买了他心爱的意大利巧克力。我可以想象得到,明天早晨,他定会兴高采烈地提着圣诞袜跑过来跟我说:“妈妈,圣诞老人果真还是来了。看,这是我的礼物!”我也会很高兴地对他说:“是呀,圣诞老人知道你特别爱吃巧克力,所以特地从遥远的北极去往意大利,再赶回上海。这一路很远,所以他用的时间特别长,因为你是特别可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