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什么是医生协助自杀？

布林克力生病了，而且年事已高，它度过了漫长的一生，是位颇有成就的治疗师。它的患者们非常爱它。它总是陪伴在他们的病床边，虽然不会说话，却能带给数不清的患者以积极的治疗影响。但是，它得了癌症，它的器官正在衰竭，肾脏逐渐丧失功能，它剩下的日子屈指可数。

在医生给布林克力注射让它停止心跳的药物时，我和我的妻子佩姬都在场。当布林克力逐渐丧失生命气息，当它的心脏停止跳动时，我们的心都碎了。布林克力是我们的爱犬，我们是从收容站把它救出来的。它只有三条腿，有一条腿在它小时候因为受重伤而截肢。它多年来用无条件的爱拯救了我们。它在当地的退休中心担任非专业治疗犬，无数次造访患者以及他们的家人。

我们都面临过揪心的两难境况。我们珍爱的宠物，或许是一只生病的猫或狗，受困于某种情况——无论是因为身体疾病还是严重事故，失去了所有恢复的可能。我们可能随后会把它带到兽医那里，然后经过痛苦的决定，让这位忠心的伴侣在宁静中安息。

现在，我们把这种痛苦的境况延伸到病床边。我们安宁照护领域的人会反复听到这样的叙述：“如果我们能让猫狗脱离痛苦，为什么不能对患者做同样的事情？”“我的岳父正在受苦，我绝对不会让我的狗也遭受这样的痛苦。”

让我们开始讨论这件事，因为我们清楚地知道，几乎所有的家属在重病患者临终时都必须面对这个情况。

在俄勒冈州、华盛顿州以及其他一些州，通过普选，这些地方已经支持关于医生协助自杀或医生协助死亡的观念。不久前，佛蒙特州成了第一个使这一程序合法化的州。这意味着什么呢？并且，关于医生协助死亡，我们需要了解些什么？

对刚开始接触这些概念的人来说，它们有一些非常重要的区别。首先，我们先来关注安乐死。这是医护人员故意地、有目的地、蓄意结束患者生命的行为，并且通常是给患者注射致命的药物。这在美国所有地方都是不合法的。

现在我们来看有关医生协助自杀的议题，这在伦理讨论中被称为有医生协助的死亡。这个概念的含义是，医生或其他医护人员告诉患者，这类行为需要什么以及怎样进行，让患者自己死去。这是怎样运作的呢？在某些情况下，医生会开像巴比妥类或苯二氮卓类药物，这是患者或家属可以从药店买到的药。然后医生会给予清楚的指导，包括如何把药掺在浆状饮品里，让患者吞下去，使用的药物剂量是故意用来结束患者生命的。这种技术在我前面提到的地方已经合法化了。

让我们看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及历史背景。荷兰是这方面的先行者。如果某位患者身处绝望的境地，要求在医生的协助下自杀，而且有两位医生同意这么做，那么患者就能得到这些人的帮助，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合法的。

这让人回想起杰克·科沃坎医生带来的争议，他是一位病理科医生，至少协助了130个患者死亡。他在1999年被指控谋杀，因此身陷囹圄。他用医生协助自杀的方式支持患者死亡权利的公开立场，开启了这个领域的革命。

但是，这使我们在这个领域逐渐失去控制。起初，我们有明确的规定，患者必须有清楚的判断力和决策能力，并且患者必须有能力完全了解这个决定所代表的含义。然而，你很容易能想象到，这些规定越来越松散，以至于现在有些患者没有完全了解这些行为的实际意义就贸然行事。

在荷兰，医生协助自杀是头号新闻。我们已经知道，有一些人并没有患晚期的严重疾病却进行了安乐死，并且在某些情况下，这甚至没有取得患者的同意。当规定逐渐松散，人们就会为方便起见做出决定。

我们需要了解，这些并非是理论上的问题，而是实际生活中不可忽略的问题。随着美国人口老龄化，当美国人的家庭、社区和宗教纽带逐渐断裂，社区中人与人之间逐渐彼此隔离，不难看出患者可能会因为经济原因被迫面临这样的选择。想象一位贪心的外甥或其他诈骗集团会如何利用悲惨的重病老年妇女（也许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以“爱”之名让她把所有的财产过户给自己。

因此我们需要痛苦地理解，人并非动物，动物可以被实施安乐死，如同前面兽医所做的那样，但是人却不行。

已经有广泛的文献来评估寻求医生协助自杀的患者的背景。患者做此决定最常见的理由是感到对自己的生活失去控制，并且担心自己成为家人的负担。令人费解的是，疼痛感反而成为排名相对靠后的理由。因此，如果患者能感到与医护人员有所互动，能够获得认同感，能够参与制订自己的治疗方案，这种要求就会逐渐减少而最终消失。

在过去的10年里，“死亡评审小组”常在一些政治场合被提起，我清晰地记得有一些老年患者来参与讨论，他们好奇自己的年纪是否能成为决定治疗是否适当的因素之一（答案是不能）。同样，一些有先天发育缺陷或身体失能的人很担心，由于自身的经济压力以及现在医生协助自杀的合法化，他们可能会有危险（但情况并非如此）。

现在，这些讨论的逻辑延伸显然集中在意向性问题和双重效应的概念上。如果给患者使用吗啡来舒缓呼吸急促、气喘和疼痛的症状，而它为人所知的副作用是可能会减慢呼吸并降低心率，但它的目的在于缓解疼痛和处理呼吸急促的问题，这些就是道德上可接受的治疗，并不会带来法律问题。

医护人员要充分向患者和家属说明吗啡或类似药物的用途、可能产生的副作用，以及可能出现的治疗结果，这是非常重要的。换句话说，使用这些药物和治疗的用意，就是要提升患者的生活品质。然而，其已知的副作用就是患者可能会出现呼吸费力和心跳减慢，因此可能会导致患者的死亡。尽管如此，这里要强调的重点是，患者的死亡不是这种治疗的用意。

随着医疗日益复杂和不断增加的成本以及美国人口的老龄化，我们需要参与类似的对话，以获得充分的信息，有足够的知识来处理这些临终的议题，这是为了我们的所爱之人，并且最终是为了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