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大王

第七章 阿尔弗雷德大王

我们在阿塞尔的记录中,已经颇为详细地得知阿尔弗雷德的故事。阿塞尔本来是圣戴维修道院的一位僧侣,后来成了舍伯恩的主教。这位主教很自然地详述他心目中这位英雄的宗教态度与道德特质;但是我们必须记住,尽管阿尔弗雷德健康不佳,却仍以“猎人”而知名。他的父亲在他童年时曾带他前往罗马,由此他对这个大千世界有了生动的体会。阿尔弗雷德一开始担任他哥哥埃塞雷德的副指挥,而埃塞雷德就是国王。他们两人之间并无任何忌妒之事,但是观念显然有异:埃塞雷德的宗教观倾向于认为信仰与祈祷是降服异教徒的重要因素,而阿尔弗雷德虽然也很虔诚,却更强调政策与武力。

在较早的年代,麦西亚的地位不很出众,而其国王都犯下过严重的错误——与坎特伯雷的主教辖区发生争执。公元825年,麦西亚的军队入侵韦塞克斯,被阿尔弗雷德的祖先——国王埃格伯特在斯温登附近的艾南敦击溃了,整个南部与东部都赶快与这位胜利者谋和,而大主教的所在地肯特,与当时英格兰的首席王国韦塞克斯联合起来,建立一个很扎实的南方集团。这件事本来就是西撒克逊人许多世代以来的政策目标,如今则及时地在对抗北方的入侵之时达成。韦塞克斯很有战略地位,它以面北的尖峭山脊为屏障,这里没有长而缓慢的河流,丹麦人过去就是沿着这样的河流驾驶长船深入麦西亚心脏的。此外,韦塞克斯还发展出一种地方组织,使它受到攻击时有优秀的恢复能力:位居郡首之尊的郡长可以视情况而自由行事。这种制度事后证明有很多优点。在限定的地区内为了民政或军事目的,各自接受一位指挥或统督的治理,或仅由一位国王亲自将部落团结起来,这在古代部落王国当中是一项重大进步。当肯特、诺森布里亚与麦西亚的王朝都消失了的时候,所有的眼光遂都转向韦塞克斯,那里有个皇室,这个皇室在最初几年不停歇地走回到撒克逊人的拓居地。

丹麦人占领了伦敦,他们的大军在雷丁自行加强防务,而当时伦敦尚未成为英格兰的首都,只不过是麦西亚王国的城镇。他们再向前推进,在伯克郡的高原上遇到西撒克逊的军队,就在此处,公元871年1月发生了阿什当战役。双方都将其军力交由两人指挥。埃塞雷德因为祈祷而耽误了作战时间。维京人持着彩绘鲜明的盾牌与旗帜,华美装饰与金手镯使得西撒克逊人有些相形失色。维京人慢慢地迫近,将盾牌与武器敲得哗啦啦直响,并且发出绵长而重复的、目中无人的呐喊。虽然没有大量使用弓箭,但标枪戈矛开始横飞。国王仍在祈祷。有人警告他必须马上加入这场战役,但他却对大家说上帝至上。下为阿塞尔主教曾“真正目睹”的记述:

但是阿尔弗雷德看到异教徒迅速来到战场准备作战,……不能再忍受敌人的攻击,他必须选择撤退,或是不等待他的兄长便开打。最后他像只野猪,领着基督教的军力勇猛地对抗敌军。……事实上国王尚未驾到。因此,靠着上帝的指引与帮助,阿尔弗雷德有条不紊地命令士兵排成盾墙阵势,并且随即挥动军旗,以此阵势与敌人对抗。[1]

这场战斗时间漫长,打得相当辛苦。埃塞雷德国王已经尽了他精神上的职责,马上与弟弟会合。主教说:“异教徒已经夺下了高地,基督徒必须仰攻山丘。在那里有一棵发育不全的刺棘树,然后双方队伍就在这棵树四周相遇,所有的人都大声呐喊——其中一方为了作恶行歹,另一方则为保全生命与他们所爱的人及乡土而战。”最后丹麦人让步,被一个劲儿猛追,逃回雷丁去了。丹麦人在夜幕低垂时还在奔逃,他们整夜到次日都在逃;整个阿什当的土地——意谓伯克郡的丘陵都遍布他们的尸首,其中还有一位维京国王与他五位伯爵的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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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胜利并没有粉碎丹麦大军的力量,两周之内他们又来到战场。但是阿什当之役在历史性的冲突当中,由于兹事体大而占有一席之地。如果西撒克逊人被击败了,整个英格兰就会落入异教徒之手而陷入无政府状态,因为他们打赢了,所以这个岛屿上的基督教文明遂得以留存而不灭。这是入侵者在这个战场上的首次败绩,撒克逊王国的最后一个王国抵挡了外来的侵略,而阿尔弗雷德的成败也让撒克逊人再度对他们自己产生信心。他们可以在公开战斗中守住自己的土地。这场阿什当冲突的故事是撒克逊作家一代代珍藏的记忆,它是阿尔弗雷德初出茅庐的第一仗。

公元871年一整年两军都在殊死作战。国王埃塞雷德不久后病逝,虽然他有很多年轻的子女,但谁是继任者毋庸置疑。阿尔弗雷德年方二十四即当上国王,在风雨飘摇之际继承大统。战斗时起时落,胜负不定,丹麦人从海上大量增援;所称的“夏军”“数量多到数不清”,“急于对抗西撒克逊大军”,抵达此地并与他们会合。一共打了七八场大仗,据我们所知,丹麦人通常都掌握战局。阿尔弗雷德登基大约一个月之后的夏天,在威尔顿——自己国家的心脏地带确实遭到败绩。他的士卒因为死亡与逃弃而减少,维京人在战场上佯装撤退的计谋再度获得了成功。

在这场不幸战役之后,阿尔弗雷德认为在他仍拥有军队时,最好与敌人谋和。我们不知道情况如何,不过这么做无疑需要支付巨额款项。《编年史》简洁地提到:“撒克逊人与异教徒谋和,条件是后者应当离开他们的领土,而后者也确实这样做了。”实际上维京人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才撤回到伦敦,似乎是在等待对方支付丹麦金。然而阿尔弗雷德和撒克逊士兵在所有这些战斗中已经使维京人深信他们的武力不容小觑。借着这项不那么体面的条约与顽强的军事行动,阿尔弗雷德获得了五年时间来巩固权力。

现在很难去分析丹麦人与阿尔弗雷德讲和的原因。他们都确信只有长期血战,才能成为西撒克逊的主人;双方都爱好战争,而且曾经激战。两方除了伤疤与尸首之外,都没有什么好炫耀的。但是阿尔弗雷德常常指望入侵者内部意见分歧,而这些分歧在异教徒军中产生的紧张,证明了他的策略有理。

丹麦人仍旧掌握着伦敦,但以后移到当时完全臣服的密德兰。“麦西亚人已与该军队讲和。”麦西亚的国王伯格雷德于公元874年被逐出海外,在教廷的怜悯和庇护下死于罗马。阿塞尔说:“在他被放逐之后,异教徒便将麦西亚人的整个王国收归于他们的管辖之下。”他们使用现在也常有人仿效的方式治理当地:找了一位当地人,那个人献出了人质并发誓“不会阻挠他们的愿望,任何事都顺从”之后,成了一位傀儡国王。

但是在这个世纪最后四分之一的时间中,微妙、深刻的改变笼罩着整个“异教徒大军”。阿尔弗雷德与韦塞克斯的人民都证明是很顽强的对手,而且不易臣服。有些丹麦人想在他们已经占领的土地上定居,其余的人则想在适当的时刻继续作战,直到征服整个国家为止。或许这两股人行动一致,前者提供可靠及牢固的基地,后者作为远征的武力。因此,在打垮斯特拉斯克莱德王国,带走了农业仓储与工具之后,差不多半数的海盗在诺森布里亚与东盎格鲁定居了下来,他们在此以耕地为生。这是一大改变。我们必须记住他们的纪律与组织:船舰团队,一起行动,从此便在陆上像士兵一样作战。他们所有的拓居地都是军事组织,水手变成了士兵,士兵变成了自耕农。他们保留着独立精神,为了重大目的而受到袍泽之情与纪律的规范,而独立精神正是这个长船种族的命脉。

英格兰的整个东部因此接纳了这一类耕种者,他们除了共同防御的目的之外,不对任何人忠诚;他们已经用剑赢得了土地,只对能使他们保有土地的军事组织效忠。由约克郡到诺福克一带,这类强壮挺拔的人遂落地生根。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忘记了海上生涯,忘记了干戈征战,他们只想到土地——他们自己的耕地。他们喜欢这种生活,虽然他们足以称得上是有技术的农人,但却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教导原住民;他们没有带来新的工具或方法,但是他们下定决心学习

他们并没有完全依靠他们自己的劳力,他们一定利用了以前的土地所有者与其农奴。土地都依照能支撑一家人生计的单位予以分配。在规定条件下,一定时间内八头牛所能犁耕的范围,成了保有地的衡量尺度,而学者们对此颇有争议。他们本身苦干实干,但是显然也使用当地人民。

因此丹麦人的拓居地在许多方面都与四百年前撒克逊人的拓居地有异,不过倒是都没有驱逐原住民之意。两种语言之间并无极大差异,而生活方式、耕种方法也都十分相合。殖民者当时已经变成那样了——将他们的家人自斯堪的纳维亚接来,但是他们一定也与征用的英格兰人建立起自然的人际关系。这些健壮的、以剑为傲而且成功使用剑的个人,其血液自此混入这个岛屿的民族之中,让这个岛屿民族添加了一种活泼、有力、持久与复苏的特质。就像加入少量特别金属的合金而使得钢铁变得更坚硬一样,这种以土地所有权为基础的强烈个人主义倾向,后来不仅在血液中,而且在英格兰政治上扮演了坚定不移的角色。在亨利二世的统治时期,在失序许久之后,国家制定了伟大的法律,开放了王室法庭,这些坚强农夫的子孙不仅只是“佃农”或独立的农人,还有地位更低的人们仍非常有自信。此外,三百年的苦难不曾摧毁他们原有的坚定性格,也没有摧毁他们对于这块被征服的土地的深情。这些倾向在英格兰历史中继续扮演着闪烁发光的角色。

这些被改造与被安抚的海盗或水手,带来了许多丹麦的习俗。他们有个不同的表示法,如果他们听到这个表示法被描述成“十二进制法”则会感到惊惶。他们以十二代替十来思考。而在我们自己的日子里,在东盎格鲁的某些地区,在市集日还可以听到“长的一百”(即一百二十)这个说法。

他们对社会正义的看法,与庄园制度下撒克逊人所保持的看法不同。他们的习惯法渐渐成形,这无疑是对于撒克逊习惯法的改进。

我们沿着东盎格鲁进入一个丹麦的影响力持续存在的区域。早在诺曼征服之前,它就发展出一种特殊形式的农业社会,保留着许多斯堪的纳维亚的特色,自由人身份的农夫在其中持有他自己的特色,成功地抗拒当代走向庄园制度的趋势。[2]

斯堪的纳维亚人统治的英格兰出现了自由的农民人口,不过税赋与防御的重担,使这些人在韦塞克斯与英格兰的麦西亚都生活艰难。他们与原来的入侵者关系非常密切,以至于学者们要从十一世纪的《土地调查清册》当中寻找线索,才能推测出维京人军队在九世纪时的规模。我们不久后将看到:盎格鲁—撒克逊的君主即使在对抗丹麦人的战斗获得最终胜利后,仍然在他们定居的地区,即已知的实施丹麦法的地区提供公正而表示敬意的条件。这种情况一直到他们皈依基督教之后才改变,这些种族不可避免地被融入一个国家的机体与灵魂里。这一过程可能还包括阿尔弗雷德靠着英勇战斗与政治上的丹麦贡赋所得到的五年喘息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维京人的领袖哈夫丹像伊瓦尔一样离开了人间,受到破坏与劫掠的教会对他的残暴予以报复,上帝终于宣布惩罚他,使他长久地疯狂,并且身带异味,让同伴都忍受不了。

在丹麦人蹂躏的诺森布里亚境内的林迪斯法恩,流传着一个悲惨的故事。丧失地位的僧侣放弃了他们遭到蹂躏、污染的圣堂,肩上扛着圣卡思伯特的遗体与圣艾丹的遗骨。在七年的海陆两路朝圣之后,他们自己在史翠河旁的切斯特以圣卡思伯特的教会财产重新建立教堂。在整个北方,对于圣卡思伯特的尊敬为他的主教辖区带来了很多的财富,以至于公元995年它的主教开始在达勒姆的岩石上建一座大教堂。圣卡思伯特的遗骨就收藏在那里,声望甚隆,直到十九世纪达勒姆的主教都是“公国君主兼主教”,在英格兰东北部有很大的权力。

阿尔弗雷德以高价买到的停战时间过去了。古特伦——异教徒军队里机动性高又好战的新领袖已经拟定了征服韦塞克斯的大计。陆上军队向接近波特兰岬的韦勒姆挺进,海上部队则在普尔港与古特伦会师,他们在这个区域设防,向四方袭击,猛攻阿尔弗雷德的王国。这位审慎的国王设法求和,提出赔偿,与此同时他很有可能已经在韦勒姆非常靠近敌人,包围住陆上的敌军部队。丹麦人收下了黄金,“凭圣戒发誓”会离去,并忠实遵守和约;但随即他们使用了所有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的奸计,突然飞奔而至,夺取了埃克塞特。阿尔弗雷德命令他的步兵全部上马追赶,而到达得太迟了,“他们都藏在要塞中,无法与之对战。”但是让所有的异教徒知道毁誓的结果吧!一场可怕的暴风雨痛袭海上的敌军部队,而他们正设法从海上与其同伴会师。他们在斯沃尼奇附近遭遇暴风雨,在当时被认为是由万能的神亲自指挥。一百二十艘船只沉没,而这些发假誓的抢劫者全都罪有应得,死亡超过了五千人,因此整个仔细设定的计划便四分五裂。阿尔弗雷德看守与围困着埃克塞特,在公元877年敌人有心再缔和约。他们以更为顺从的庄重誓语发誓守约,不过他们守誓大约只有五个月。

在公元878年1月,阿尔弗雷德的运气大为逆转。他的总部与宫廷都位于威尔特郡的奇彭纳姆。当时为主显节前夕,撒克逊人在这些苦恼的日子里以庆祝教会的节庆来使自己愉快、振奋一下,因此离开防卫岗位去作虔诚的礼拜,甚至喝醉。肆虐的敌人乘机袭击,而韦塞克斯的军队本来是泰晤士河以南英格兰的唯一保障,现在被打得溃不成军。许多人被杀;大部分的人溜回家里;一支很强大的分遣队逃到海外;难民逃到法兰西向法王求助,但希望渺小;只有一小撮官员与私人随扈自行随同阿尔弗雷德躲在萨默塞特的沼泽与森林中,以及泥沼环绕的阿萨尔尼岛。这是阿尔弗雷德运气中最差的时刻,甚至要过几个月之后他才能够打游击战。阿尔弗雷德“在苦难中与侍卫、武士及家臣过着不安宁的生活。……他身边已经没有粮食供应,所以他经常出去,偷偷或公开地从异教徒与臣服于他们统治之下的基督徒那里抢东西。”他像很久以后的罗宾汉[3]在舍伍德森[4]那样子过活。

这是为每个时代孩子们制作玩具的重大时刻。我们看到这位战士兼国王化装成游吟诗人,在丹麦人军营中弹竖琴,我们看到他扮演撒克逊主妇的厨房小厮。阿尔弗雷德与面包的故事首先出现在阿塞尔主教所著传记的最后版本里,它是这样说的:

阿尔弗雷德大王当时在牧牛人那里短暂栖身。有一天,发生了这样的一件事:身为牧牛人妻子的村妇要烤面包,国王正在炉边准备他的弓箭与其他武器,而这位妇人看到面包都烧起来了,便冲过去将面包自火上移开,一面用下面这些话(奇怪的是,这些话以拉丁文六步格的诗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斥责这位勇敢的国王:“哎呀,小伙子,你看到面包烧起来了,为什么不将它翻动一下,尤其是你这么喜欢吃的热面包。”这位妇人根本没有想到她是在向曾经与异教徒奋战,并且赢得许多次胜利的阿尔弗雷德国王讲话。

昔日坚决的英格兰人运气很差,古代不列颠的直系子孙被围困在山中,很可能正咧嘴笑着——邋遢、悲惨,但是尚未被征服。

丹麦军队的领袖在这个时候都确信支配权已经在他们的手中。而对韦塞克斯的人民而言,似乎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去,他们的部队被驱散了,国家被侵占了;他们的国王如果还活着,也是藏匿着的逃犯。阿尔弗雷德能够在这样的困境中充分运用权威,与他的臣民保持接触,正是其领袖特质的绝佳证明。

在封斋期接近尾声之际,丹麦人遭到了突如其来的不幸。二十三艘船的船员,在威尔士施暴肆虐之后驶往德文,行军去攻击阿尔弗雷德在埃克斯穆尔的一个据点。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但是在包围埃克斯穆尔时,他们以为国王的武装侍卫会马上因为饥渴而弃守,……因为这个堡垒缺乏水的供应。

在基督徒忍受饥渴折磨之前,受到苍天的启示,他们认为战死或得胜会比较好。因此,在天亮时,他们突然冲出去攻打异教徒。在第一次攻击后,他们便使得众多敌人伏尸沙场,包括其首领。仅有少数跑得快的人逃回船上。[5]

八百名丹麦人被杀,战利品包括一面施了魔法、称为“渡鸦”的旗帜。据说它是朗纳尔·洛德布罗克的三个女儿在一日之间缝成的,“在每次战役中,他们都以这面旗帜作前导。如果他们将要打胜仗,图案中央的渡鸦便展翅欲飞,仿佛是活的。”但这一次它并没有展翅,而是毫无生气地挂在丝绒折层中。这个事件证明丹麦人是不可能在这些情势下得胜的。

阿尔弗雷德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振奋,再度走上战场,继续对敌人进行“绿林好汉之战”。他同时派遣信差,决定五月底召集民兵。这消息获得普遍回应。国王仍然受人爱戴,他活在世上并且消息在各地引起跃跃欲试的欢腾,所有的战士归来重聚。毕竟,这个国家仍陷入被征服的危险中,国王是位英雄,而战士们可以再度返家。萨默塞特、威尔特郡与汉普郡的部队都集中在雪尔坞附近。靠近这三个郡的某个地点被选中了,阿尔弗雷德还得穷研战术。不过在此又有一支军队,“看到了国王,他们接待他,仿佛他在经过那极大的苦难之后死而复生,让他们充满了喜悦”。

在士卒热情退去之前必须力求一战。丹麦人仍在奇彭纳姆享受他们的劫掠物。阿尔弗雷德挺进到伊桑顿——现今的爱丁顿,并且就在这光秃秃的高原上打了他所经历的战争中最大型、最高峰的一场战役。一切都赌上去了。双方的战士都下马步战,马匹都送到部队后方。士兵排成了盾墙,铠甲彼此撞击,他们用刀剑与斧头战了好几个钟头。但是异教徒因为违背誓言,已经失去了上帝的恩宠;最后由于这个或是其他的原因,他们从这个残酷、剑斧交鸣的战场上逃走了。这一次阿尔弗雷德的追逐成果丰硕。维京人军队里的国王古特伦,英格兰王国最近的主人,发现自己被困在军营中。阿塞尔主教说:“异教徒因饥寒交迫、恐惧万分,终于满怀失望,乞讨议和。”他们提议不讲价,阿尔弗雷德想带走多少人质,便带走多少。

但是阿尔弗雷德的眼光放得更远,他竟然想要这些野蛮的敌人皈依基督教。将施洗当作战败的处罚可能失去它的宗教特质,毕竟宗教的运作是很神秘而不可思议的,但我们仍禁不住诧异:为什么这些坚强的剑士与海盗能在一天之间有所改变?的确,对被击败的维京人军队而言,这种集体皈依已经成了一种形式。据说有一位年老的退伍军人宣称他曾经这样施洗了二十次,并且抱怨供应给他的白麻布僧袍没有达到中等的标准。阿尔弗雷德有意与古特伦缔结持久的和约,将古特伦与其军队掌握在手中。他原本可以使他们受困粮竭而被迫投降,屠杀到只剩下一个人,不过他反而期望与他们平分土地。这两个种族,尽管给予或受到可怕的伤害,仍应当和睦共处。阿尔弗雷德在军营中接见古特伦与三十名海盗首领,他担任古特伦的教父,将古特伦由圣洗盆中拉起来。阿尔弗雷德款待古特伦长达十二天之久,给予古特伦及其战士价值连城的礼物;他称古特伦为儿子。

这种克服整个情势力量的最高权力,在大胜或大败时都能维持不偏不倚,在面临灾难之际不屈不挠,在命运好转时仍冷静以对,在一再受到背叛后仍旧对人保持信任。这一切特质提升了阿尔弗雷德的形象,使他位于蛮族战争的混乱之上,而臻于不朽荣耀的巅峰。

在伊桑顿胜利之后的十四年间,没有出现任何严重的丹麦人攻击事件。根据当时的标准,尽管人心不安、社会动荡,但仍见得到和平。阿尔弗雷德努力不懈地使王国强盛,他对丹麦人在东盎格鲁定居感到满意,而且他与受到骚扰的麦西亚王国培养出最好的关系,而麦西亚王国是丹麦人的属国,尽管丹麦人大体上并未占领这个王国。公元886年阿尔弗雷德将他的长女嫁给护国公埃塞雷德,而埃塞雷德正在努力承受逃亡的国王伯格雷德丢给他的负担。麦西亚王室与韦塞克斯王室已经互相通婚数次,这种做法最后保证了南方与密德兰的合作。

这种统一的结果首先便是公元886年伦敦的复苏。伦敦长久以来是基督教英格兰的商业中心,古罗马人认为:在泰晤士河所有道路与海路交会之处的这个桥头堡,可以发展为岛屿上最大的商业兼军事中心。现在这个城市即将成为国都。我们在《编年史》中读到:“阿尔弗雷德国王恢复了伦敦。所有的英格兰人——他们之中那些摆脱丹麦束缚的人都求助于他,然后他就将这个自治市交给郡长埃塞雷德管理。”重新获得伦敦似乎经历了不少激战与杀戮,但是却不曾有任何记载,我们知道的仅仅是表面而已。阿尔弗雷德在胜利之后,把民众组织成一支能够作战的防御武力,并大力加强巩固他们的城墙。

阿尔弗雷德国王主要致力于恢复防御,以及提高西撒克逊武力的效率。他改组“民兵”,将它分成两类,实施轮流服役。虽然这样军力可能会有所削弱,但是务农士兵却受到鼓励,不会在长时间的军事行动中逃亡,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土地正受到半数留在家中的民兵照顾。阿尔弗雷德的温和改革,显示他必须克服很大的困难,并且证明当时即使国家处在存亡危急之际,都几乎不能使英格兰人备战。阿尔弗雷德借着自治市加强全国防御,自英格兰海峡而下,然后越过塞文河口,回到泰晤士河谷,各自指定一个区域,派人看守城墙并且修补防御工事。阿尔弗雷德也看到英格兰海权的愿景,因为要在一个岛上获得安全,就必须掌握海洋。他在船舰设计上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希望能以数量较少但体积大很多的船舰以寡敌众,抵消维京人在船只数目上的优势。这些结论直到最近才变得陈旧过时。

然后阿尔弗雷德国王下令比照丹麦人的长船来建造,这种长船比其他的船几乎长一倍。有的船舰有六十支桨,有的更多。它们比其他船快,比较稳,也比较高。它们的形状不像弗里斯兰人的船,也不像丹麦人的船;但是对英格兰人自己而言,它们可能最有用。[6]

这种大船不是那些没有经验与技术的船员能够掌控的,《编年史》说在一次行动中,九艘这种船迎战六只海盗船,结果“极为难堪地”冲到岸上去了。只有两只敌船落入阿尔弗雷德之手。他下令在温切斯特绞死敌方的船员,稍感释怀。但不管怎么说,英格兰海军的兴起,一定与阿尔弗雷德国王联系在一起。

虽然情况十分混乱,不过在公元886年伦敦再度被征服之后,两国又缔结了明确的条约。签约方所使用的词句都具有重要意义:阿尔弗雷德这一方出现“英格兰国家的咨议大臣”的字眼,而古特伦的一方则是“住在东盎格鲁的人民”。实施丹麦法的地区的体制完全以军队及被臣服的居民为基础,当时还没有考虑过邦国的形式。另一方面,英格兰人已经实施“国王与智人会议”的制度,没有人比阿尔弗雷德本人更积极地推动这个观念。这项条约所划定的政治边界上溯泰晤士河与利河,沿着利河到源头,然后直往贝德福德,经过乌兹河至瓦特林街,除此之外并未签任何协议。这条边界并未依照任何大自然的边界,它只不过认定在无人地带应该有个战线罢了。

这项条约的第二部分难以理解,而且具有启发性。双方都熟悉“身价”的观念。为了处理无政府状态下产生的无休止谋杀与身体伤害,无论如何都得协商一个补偿或报仇的尺度。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丹麦人杀害及抢劫英格兰人,反之亦然;如果要有任何停战,双方便必须同意“身价”。丹麦的与英格兰的佃农各自价值二百先令,地位较高的人即有八又二分之一纯金记号的身价。古特伦接受条约中的这个条款,事实上他正打算要求对方不要对英格兰臣民与丹麦臣民的身价给予差别待遇。阿尔弗雷德已经取得很重要的成果,这证明了他的真实权力。

阿尔弗雷德国王的《法律书》或《法令》,如同肯特、韦塞克斯、麦西亚的法律所宣布的那样,企图将摩西律法与基督教原则及日耳曼的旧习俗混合在一起。他将为人准则颠倒过来,他不说“对他人做那些他人会对你做的事”,而采用比较内敛的原则——“不要对他人做那些你不希望他人对你做的事”;除此之外,他还添加了自己的看法,“法官将此训诫牢记在心中,便能对所有的人主持正义;他不需要其他法典,只要让自己认为是原告,考虑什么样的裁决才会让自己满意即可。”阿尔弗雷德在序文里谦逊地解释说:“我不曾大胆地想用文字撰述自己的许多法律,因为我无法说我的继任者会批准什么。”《阿尔弗雷德法》由他的继任者继续发扬光大,而变成了郡法庭与百户邑法庭行使习惯法当中的重要部分。在《“忏悔者”圣爱德华法典》的名下,诺曼的国王都对阿尔弗雷德的法律表示尊敬,经由封建时代精通法律者改编后,终于建立了《习惯法》。

阿尔弗雷德国王用各种方法奖励宗教与学术,尤其重要的是对教育的普及。他致伍斯特主教的诏书被保留了下来:

我想要知会你,我时常记得智者以前在英格兰民族神圣与世俗的教团当中担任什么样的职务;而那些欢乐时光弥漫在英格兰所有民族当中,在当时有管理臣民的国王,他如何服从上帝与他的神职人员;国王似乎一方面在他们的范围之内维持太平、道德与他们的权威,另一方面扩大了海外的领土;他们如何在战争、繁荣及智慧当中有所长进,……外国人如何为了求智慧与指导而来到这块土地上。……可是如今这种智慧在英格兰民族中被抛弃得干干净净,以至于亨伯河这边几乎没有人能理解以英格兰文字所写的弥撒书,或将一封信由拉丁文译成英格兰文;而我认为这样的人在亨伯河的另一边也寥寥可数。[7]

他设法改革在混乱中变得堕落的修道院生活。

如果任何人没有得到国王或主教的许可而从女修道院带走一位修女,他将付一百二十先令,半数给国王,半数给主教。……如果那位修女活得比诱拐她的人还久,她将无法承继他的财产;如果她生了小孩,这孩子所继承的财产也不会比他母亲所继承的多。[8]

在这一切审视的最后,我们要谈到关于阿尔弗雷德所做的历史研究。阿尔弗雷德曾经编纂《撒克逊编年史》。早期记载的细目都是支离破碎的事实,使人相信编纂者并没有发挥他们的想象力。从阿尔弗雷德国王的时候起,这些细目便很明确,有时很充实,有时是用史家的领悟力与说服力撰写而成的。

我们横跨许多世纪注意到:这位指挥若定、满腹韬略的有识之士,用同等的力量挥舞战斗与正义之剑;使用武器与策略御敌;在逆境与危险之中珍视宗教、学问与艺术;将一个国家团结起来;一直设法化解这个时代的宿怨与仇恨,寻找让这块土地变得更好的和平。

据说,对智者而言,这位国王是位奇才。阿塞尔写道:“从婴儿时期起,阿尔弗雷德的心中便充满了超乎一切的对智慧的热爱。”阿尔弗雷德宫廷的基督教文化与维京人生活中毫无忌惮的野蛮作风,呈现出强烈的对比。历史较久的民族要去驯服这些战士们,教导和平的艺术,并且使他们体会共同定居的价值。我们正注视着一个国家的诞生。阿尔弗雷德的努力结果是,撒克逊人与丹麦人将在共同信奉基督的英格兰结合成一体。

在诺曼大领主制度的严峻时代,阿尔弗雷德国王是灯塔之光,是撒克逊成就的光明象征,是民族的英雄。在无休止的丹麦战争中,这位国王教导英格兰人要有勇气与自立自强,以民族信心与宗教信仰支持他们,厉行法治,实施良政,并且以编年史记下他们的英雄事迹,这些素材在传奇与歌谣里相当受欢迎。

最后的一场战争等候着阿尔弗雷德国王。在维京人的故事中,这算是一场危机。公元885年,维京人数以百计的船舰与一支四万人的大军驶到了塞纳河,他们使用战争中所知的各种手段包围巴黎,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攻城。他们被法兰克人的加强防务桥所阻,便横越陆地,将长船拖到较高的河段,所经之处都变成了荒地;但是他们始终无法攻下巴黎。王子奥多伯爵在保卫巴黎,对抗无耻的海盗,到处有人要求法兰克国王拯救首都。然而查理曼大帝并没有将他的本事传给子孙,这些子孙的纪念碑上所得到的绰号足以证实他们是虎父犬子。秃头查理已经死了,胖子查理代其执政。这位可怜的病人最后被逼着聚集大军驰援巴黎,却徒劳无功,但是这个城市始终在一位有决心的人领导下屹立不倒。维京人的攻击变得有气无力,终于溃败。所有的记录都很混乱,我们得知这个时候维京人也正在与日耳曼军队奋战,其中一次,沟壑中堆满了他们的尸体。显然,维京人入侵西欧遭到了抵抗,抵抗没有什么作用,但他们也不能克服。六年来,维京人蹂躏着法兰西北部的内陆,饥荒接踵而来,最富庶的地区都被洗劫一空。他们能到什么地方去呢?因此,他们再度指望着英格兰,经过一段时间的太平之后,那里可能又聚集了一些财富。在欧洲大陆,他们的旗帜纷纷倒下,但这个岛屿或许能再度成为他们的猎物。霍奇金在令人赞扬的记述中说道:“它是一个饥饿的,掉头向英格兰找寻食物与抢劫财物的怪物。”一群异教的流氓与海盗掌握了有效的海上武力,面对着一伙需要食物与管理的可怕老兵,必须为他们提供种种杀戮的机会。由这样的人制定计划,入侵英格兰,的确是那个黑暗时代考虑周详与精心准备的恶行。

古特伦于公元891年去世,他向阿尔弗雷德发誓但怠于遵守的和约宣告结束。突然,在公元892年的秋天,一支拥有二百五十艘船且充满敌意的舰队在林普尼港海岸边出现,带着已经蹂躏过法兰西的“异教徒大军”入侵英格兰。这个舰队的后面还跟着八十艘船,运来第二批在欧洲大陆受挫的袭击者,后者驶往泰晤士河,在靠近锡廷伯恩的弥尔顿南岸安顿下来。如此一来,肯特两面受敌。这次大规模的合力攻击是阿尔弗雷德国王生平遭遇到的第三次。所谓的英格兰人——并肩作战的麦西亚人与西撒克逊人已经享有十四年并不算很安静的太平,早已发展了防御。南方的许多城镇都加强了防御工事,也就是“市镇”。“民兵”已经在组织上有所改进,虽然它天生的弱点不曾根除。财富与食物重新聚集;行政机构也很安定,所有的人都对阿尔弗雷德国王效忠。阿尔弗雷德国王并不像查理曼,因为他有个英勇的儿子。这就是爱德华王子。虽然只有二十五岁,但爱德华已经能率领父亲的军队上战场。麦西亚人也有一位埃塞雷德王子,与西撒克逊的王子是颇相配的同伴。国王此时的健康不佳,时常见不到他光临前方;此时,伟大的战争开始了,理所当然地以年轻的领袖为中心。

英格兰人在这第三次战争中打败了维京人。入侵者掌控着大海,从南北两端牵制住肯特半岛。阿尔弗雷德国王试图将一些对手收买过来,以此延搁敌方的全力攻击。他劝维京人的领袖黑斯坦,至少让其两位幼子受洗,同时也给了黑斯坦很多钱,互换了和平誓言。丹麦人在无情地进行袭击,阿尔弗雷德设法唤起英格兰,采取行动。公元893年由已经在诺森布里亚与东盎格鲁定居的丹麦老兵组成第三支远征队伍,乘船绕过南海岸,登陆且包围埃克塞特。同时,年轻的领袖都在奋战。他们有支很强的马队,虽然并非我们现在称呼的骑兵,但是也有很强的行动力。他们在现今的尔特肖特扑向袭击者的纵队,将其击溃并且追逐了二十英里,直到敌人游过泰晤士河,在科恩后面寻找掩蔽。两位王子的军队不够强大,无法重新发动攻击,而且也用完了粮食。因此,他们只好放弃这场追逐,任由敌人逃脱。

丹麦人已经在伦敦下方,泰晤士河上的本弗利特加强防御工事。据说他们的泥土防御工事直到今日都还可勾勒出轮廓。他们从战败中恢复之后,在据点留下适量的卫戍部队,从那里出击,从事劫掠。王子们现在便攻打此地。在这些战争中很少有机会猛攻一个防守坚固的地方;但是阿尔弗雷德国王的儿子与女婿带着从伦敦来的大军扑向本弗利特,“使敌人奔逃,并猛烈地攻占这个城堡,席卷了财物以及妇孺,全数带往伦敦。他们粉碎所有的船只,或者烧掉,再不然就是带回伦敦与罗切斯特。”《撒克逊编年史》便是这么记载的。十九世纪,在建造一条铁路的时候,在本弗利特的位置发掘出烧焦的船只碎片与无数的骨骼。在这个被夺下的大本营里,胜利者找到了黑斯坦的妻子与两位儿子,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人质。阿尔弗雷德国王在当时曾大受抨击,而且后来也如此,因为他将他们归还给黑斯坦。阿尔弗雷德基于广义的仁爱立场,送回了黑斯坦的妻子。至于那两位儿子,他们都受了洗,阿尔弗雷德成了其中一位的教父,麦西亚的埃塞雷德则是另一位的教父。他们因此成为信奉基督的异教徒,受国王保护,免受父亲误起战端的惩罚。在九世纪,正值这个王国与野蛮的劫掠者拼命奋战之际,这种行为很难令人理解;但这正是他后来被称为“阿尔弗雷德大王”的原因之一。战事继续进行,截至此时,记录显示黑斯坦再也没有参战。怜悯与骑兵的威力交互作用,并非徒劳。

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维京人动用了三支军队:黑斯坦由欧洲大陆带来的庞大军队、林普尼港附近登陆的军队以及实施丹麦法地区的军队。但是,到头来,他们在长期战斗后被来自麦西亚、韦塞克斯与威尔士的基督徒完全击败了。

另一桩事件也值得注意。《撒克逊编年史》提到:

在冬天(公元894年至895年之间的冬天)来临之前,丹麦人……拖着他们的船从泰晤士河与利河溯流而上……在伦敦市镇上方二十英里处建立了一个堡垒。……在公元895年的秋天,国王在靠近这市镇的地方扎营,同时收割稻谷,如此丹麦人就不可能剥夺他们的收成。有一天,国王骑马到利河边,视察一个也许可以堵住的地方,如能成功,敌人便无法将船带出去。……他在河的两边建了两个堡垒;……敌军察觉到无法将船驶出,就将船留下,落荒而逃。……伦敦市镇的人夺走了这些船,他们不能夺取的,便予以破坏;所有可带之物,他们都带入了伦敦市镇。

公元896年,战争逐渐平息,维京人的实力似乎正在衰退,有的人作鸟兽散,有的人在实施丹麦法的地区定居,有的人返回法兰西。《编年史》对这场战争作了总结,说道:“上帝慈悲,(丹麦的)军队并不曾毁掉英格兰民族。”阿尔弗雷德为了防卫这个岛屿家园善尽其力,用策略与武力保住了基督教的文明,建立了南方强大的实力,一直承担着不列颠与后来帝国的许多重担。阿尔弗雷德解放了伦敦,而很幸运地,他身后留下了子孙,如同我们将要看到的,这些后人继续以勇气与成就推动他的未竟之业。

阿尔弗雷德于公元899年驾崩,但是他与维京人的抗衡却经历了对比明显的阶段。阿尔弗雷德的子嗣成为英格兰的伟大统治者,他的鼓舞也使得基督教的士卒屡传捷报。阿尔弗雷德的儿子爱德华是一位令人敬畏的领袖,在父亲死后立即被封为国王。后来爱德华与远亲埃特沃尔德起了一场争执,后者逃到实施丹麦法的地区,激起诺森布里亚与东盎格鲁的维京人重新入侵他的故土。公元902年埃特沃尔德与丹麦王越过泰晤士河在克里克莱德上游的河区,蹂躏威尔特郡的一部分领地,而爱德华为了报复,下令用肯特与伦敦两地人马组成的军队入侵东盎格鲁。爱德华的军队蹂躏了中盎格鲁,但是肯特人的分遣队撤离得太慢,被激怒的丹麦人追上去,与之大战。丹麦人是这场战役的胜利者,他们大肆屠杀;但是命运已定,丹麦王埃里克与叛教者埃特沃尔德都战死沙场。新王古特伦二世根据阿尔弗雷德公元886年的条约与爱德华讲和,但是加了一些条款,这预示着情况已经改变。现在丹麦人被认定是基督徒,将支付“什一税”,教区的教士一旦在宗教节日或节庆期间欺骗教徒,将被处以罚金。

公元910年丹麦人破坏了条约,在麦西亚重燃战火。爱德华与舰队在一起,派遣韦塞克斯与肯特的主力援助麦西亚人,双方在斯塔福德郡的提顿荷激战;丹麦人战败。英格兰的这次胜利是双方长期斗争的一个里程碑。诺森布里亚的丹麦军队再也不能恢复元气,而丹麦人占据的密德兰与东盎格鲁遂门户大开,被英格兰人征服。之前,麦西亚与韦塞克斯是防御者,时常遭遇最悲惨的困境,但是现在潮流已经逆转,轮到丹麦人提心吊胆了。

爱德华的妹妹,如同我们所知,嫁给了麦西亚的埃塞雷德。埃塞雷德于公元911年去世,他的遗孀埃塞弗莉达继承他的王位,并且比他更为卓越。在那野蛮的时代,一位女性统治者的崛起足以表明她拥有非比寻常的特质。后来,长者爱德华——他以后被人如此称呼——与他的妹妹“麦西亚人的女勋爵”协力进行全国性的战争,达到了阿尔弗雷德从来未曾冀望的成功。这两个王国的政策,因为血统与需求而联结在一起,完美和谐地向前迈进。丹麦人下一次的猛袭遭遇到他们信心百倍、行动快速的抵抗,不久就瓦解了。之后,他们便从容不迫地完全征服了实施丹麦法的地区与它的五个自治市。这项任务花费了十年,兄妹同心协力朝他们各自的前线挺进,并且在每个阶段加强他们所征服城镇的防御工事。公元917年,爱德华猛攻贝德福德附近的坦普斯福德,古特伦王被杀,东盎格鲁的全部抵抗正式溃散,所有丹麦领袖对爱德华臣服,奉他为保护者兼领主。根据丹麦的习俗,他们的生活权利与庄园都还给了爱德华。同时,“麦西亚人的女勋爵”征服了莱斯特,甚至连约克也表示臣服。不过在此之际,埃塞弗莉达却去世了。爱德华匆匆前往塔姆沃思,应麦西亚的贵族之邀拥有了这个空出来的王座。

阿尔弗雷德国王之子现在是亨伯河以南全英格兰毋庸置疑的国王,北威尔士的大领主都赶快表示永远效忠。爱德华于随后两年向北方推进,在曼彻斯特、柴郡的塞沃尔以及皮克地区的贝克韦尔等地建立要塞。诺森布里亚丹麦人的末日迫近了。看起来,伟大且持久的统一即将要完成了。长者爱德华得意扬扬,安享太平,又统治了五年,于公元925年驾崩,其权威与才华传给了第三位了不起的君主,而这位君主在各方面都继续推进了祖父与父亲的工作

[1]引自霍奇金所著的《盎格鲁-撒克逊史》第二卷,第544—545页。

[2]弗兰克·斯坦顿所著的《在英格兰的丹麦人》,1927年版,第13页。

[3]英格兰民间传说中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译注

[4]传说中罗宾汉小聚的巢穴。——译注

[5]引自霍金奇著作第二卷,第565-566页。

[6]引自霍金奇著作的第二卷,第584页。

[7]引自霍金奇的《盎格鲁-撒克逊史》,第609页。

[8]同上,第6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