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威廉

第二章 征服者威廉

入侵的大军已经在战场扎营,但威廉公爵知道他的功业才刚开始而已。一年多以来,他一直在策划如何入侵英格兰与得到王位,在登陆后一个月之内,已经歼灭了唯一有组织的撒克逊军队,杀掉对手,但是近年来使这个岛屿分崩离析的内部裂痕为征服英格兰的任务增添了新的危险。因为正是这种让攻城略地获得成功的岛内不团结情形,使得降服对方的时间变得很绵长。北方与南方的撒克逊领主们可能进行无休止的地方性斗争,并切断他与欧洲大陆的联系,因此威廉便开始谨慎地向伦敦挺进。

威廉是在现今文明时代众所皆知的“恐惧”[1]学说的主要提倡者;这种学说主张通过血腥无情的杀鸡儆猴手段进行集体恐怖行动。现在威廉拥有由诺曼人、法兰西人、布列塔尼人共同组成的精兵,经由肯特向首都进军。起初,并没有任何当地人来军营表示效忠,罗姆尼的人还杀害了一批诺曼骑士,后来他们遭到了报复。这个消息传遍全国,人们“像停在伤口上的苍蝇一样”前来归顺,以免遭到同样的命运。这些事件的传说深入民心。

威廉抵达伦敦附近,采取迂回路径,绕着这个城市行军,使周围的田野荒废而将它残酷地孤立了起来。威廉从萨瑟克前往沃灵福德,然后经由奇尔特恩,这里的撒克逊重要名流与教会人士前来军营,尊他为王。圣诞节那一天,约克大主教奥尔德雷德在威斯敏斯特为威廉加冕,使他成为英格兰国王。威廉在亨伯河以南的英格兰全境建立了霸权。威廉在外出征的两年中,代为统治诺曼底的公爵夫人玛蒂尔达,在1068年渡海而来,她也在圣灵降临节于威斯敏斯特加冕为王后,一年之后,她在英格兰的土地上生下一子亨利,这算是王朝稳定的象征与预兆。

北方仍在撒克逊的领主,也就是不受镇压并且继续反抗的埃德温与莫卡的统治之下,威廉于是集合军队向他们进军。许多世代以来都能在那个乡野与劫后余生者及他们子孙的记忆中,找到威廉在北方的行踪。东西两岸整个区域都被弄得一片荒凉,被追逐的人都躲到约克郡的密林山谷中避难,因饥寒交迫而死,或者为了食物而卖身为奴。很多年之后,这个“荒原”以及路有饿殍、尸体腐烂的故事还在流传。1069年的圣诞节,威廉在约克过冬,之后继续追逐人犯。当时英格兰只有切斯特未遂“征服者”的心愿。1070年深冬,威廉穿过英格兰行军。这个城镇应召投降,并且应命建立城堡。

亨伯河以北的英格兰现在受到诺曼人控制,建立起辽阔的里士满伯国,掌握着约克郡及相邻郡县的丰富财产。达勒姆的主教辖区重新改组,地方政府掌握大权。诺曼底显然拥有武力与意愿,欲将撒克逊人的英格兰全部纳入版图,但是威廉能否保住他征服英格兰的成就而不受挑战,则要等到晚年才尘埃落定。英格兰被征服的时期可说是危机四伏,在入侵之后的至少二十年时间,诺曼人是在一个充满敌意的国家中扎营的军队,靠着据点与堡垒压制居民,而撒克逊人则抵抗到底。传奇故事与编年史为我们描述出乡绅觉醒者赫里沃德在伊利周围广阔沼地所做的最后抵抗,一直到了1071年,也就是黑斯廷斯之役五年后,赫里沃德才被杀。在赫里沃德的反抗行动中,许多撒克逊的大乡绅都阵亡了,唯一可以产生新领袖的阶级垮台了。伊利堡的建立象征着那一秩序的终结。

此时也出现了其他内部纷争。1075年,心怀不满的诺曼骑士在密德兰、东盎格鲁、威尔士的边境发起严重叛乱。一位曾与威廉缔结和约的残存撒克逊领袖瓦尔塞奥夫加入了他们的阵营,而威廉国王必须从诺曼底赶回来消灭叛军。撒克逊的人民支持征服者平乱,民兵出阵,遭到报复的只有瓦尔塞奥夫。当时心向撒克逊的修道院编年史家都叙述过瓦尔塞奥夫在温切斯特城外丘陵遭处决的动容场面,中古的传奇故事将威廉晚年的命运归诸这次处死瓦尔塞奥夫的罪孽。瓦尔塞奥夫被处死也表明英格兰终于归顺,诺曼人的城堡看守着城镇,诺曼人的领主掌握着土地,诺曼人的教会保护着人的灵魂。整个英格兰有了主人,征服已经完成,于是重建的工作开始。

被征服者是多么悲哀啊!现在诺曼人在英格兰的土地上扎稳了根基,成了土地与一切丰实成果的主人。从安茹、曼恩、布列塔尼,甚至阿尔卑斯山脉与比利牛斯山脉另一边过来的武装战士,根据他们的阶级与本领,占有庄园与郡县,着手使自己安稳无虞。到处都有城堡兴起。这些城堡起初都不是一百年以后的巨大石造建筑,只是加强防御工事的军事哨站,包含一个土制堡垒与粗木障碍物,以及用原木搭建的中央核心堡垒。骑兵们可由这些据点突然出击,去统治与剥削四邻。他们的最顶端是威廉,活跃而又无情,从征服中得到乐趣,要求他的跟随者随时效劳,他则对尽责的人给予很好的官职。

在诺曼人居住于此的早期,他们并未借用岛屿人民的礼节,借用的习俗也是微乎其微。当时唯一的文化是法兰西文化,劫后余生的撒克逊重要人士都将子弟送到法兰西的修道院去接受教育。英格兰人重复古代不列颠人的经验,能学法语的人全都学法语,就像从前博阿迪西亚同时代的人都学拉丁语。起初,征服者都鄙视粗鲁的英格兰人是村夫,并且用利剑与钢刃加以统治,但是不久便以真正的诺曼方式与自由的居民通婚,并且认同英格兰的历史

威廉在英格兰的工作比较引人注目是源于一个事实,即这位诺曼底公爵陷入了与法兰西国王无休止的阴谋与冲突中。英格兰虽然是一个比诺曼底更有价值的领地,但威廉与他的儿子们永远对欧洲大陆的土地更感兴趣。法兰西的国王一直把削弱诺曼底公爵的势力视为他们的首要国策,何况这些公爵现在已经变得十分强大,他们的前哨距离巴黎只有二十多英里而已。因此便引发了一场斗争,直到1203年约翰王失掉诺曼底时才得到解决。同时,许多年过去了,玛蒂尔达王后在鲁昂担任能干的摄政,但是她却为儿子们的骚乱所苦。长子罗伯特是一位从事十字军运动的武士,行事鲁莽、挥金如土,像他父亲一样喜爱冒险作战,但是却没有父亲坚决的天分或牢靠的实际目的,他痛恨威廉长命不死,而不耐烦地要求继承诺曼大统。身为父亲的威廉多次被告知:必须渡过英吉利海峡去惩治反叛的城镇,先发制人地阻止他儿子与法兰西宫廷的密谋。后来罗伯特被逐出父亲的土地,在法兰西的菲利普王位于热贝瓦的城堡避难。威廉不听劝解,进行征讨,父子两人在城墙下都拉下面甲,单打独斗。罗伯特伤了父亲的手,将威廉打下马来,若不是一位英格兰人沃灵福德的托吉格及时相救,罗伯特会将父亲杀了。托吉格搀扶这位被打倒的“征服者”重新上马。父子两人后来清醒过来,和解了一段时间。

玛蒂尔达去世了。随着年岁的增长,威廉在情绪上变得愈来愈火暴。因为法兰西时时劫掠,触动了他的怒火,他越过边界,纵火行凶直抵曼特斯的城门。他手下的诺曼人突袭这个城镇,在恐怖洗劫之余还到处纵火。他骑马穿过街道,马匹在残火余灰中绊了一下,他撞到了马鞍的鞍头。威廉在痛苦中被送往鲁昂的圣热瓦塞小修道院,他在这个城镇的高处度过了1087年的夏天,与重伤搏斗。死亡渐近之际,他的儿子威廉(与他同名)与亨利都来到他的身边,其中威廉因为孝顺而被提名在英格兰继承其父“征服者”的大统之列。粗鲁的罗伯特最后将统治诺曼底。至于最小的儿子亨利,则只得到五千镑银币,再加上一个预言,提到有朝一日他会统治一个由盎格鲁人与诺曼人联合起来的国家。这个预言后来证明并非只是空洞的祝福而已。

知道“征服者”垂垂待毙,臣民都惶恐万分。一位很强的统治者结束生命之后会有什么样的麻烦呢?1087年9月9日,星期四早上,鲁昂大教堂的钟声响彻了四处的丘陵,威廉驾崩,他的权威消逝。卑鄙的随从剥光了尸体的衣衫,将停放威廉的卧室抢劫一空。鲁昂的教会人士将威廉送往他曾经在卡昂建立的圣史蒂芬教堂。威廉生命最后的旅程甚至都受到打扰。在墓地,一位名叫阿瑟兰的人大叫,说他的父亲曾被这位死去的公爵剥夺了土地,而在所有人面前要求受惊的教士们还他一个公道。教士们付出了六十先令,“征服者”这才很没光彩地入土为安。但是威廉的功业长存。编年史家记述:

“威廉是一位非常严厉、粗暴的人,因此没有人敢做违反他意愿的任何事情。他让行事违背他意愿的伯爵带上脚镣手铐,他将主教逐出他们的辖区,将大修道院长逐出修道院辖区,将大乡绅下狱。最后他连亲兄弟奥多也不放过。奥多是诺曼底一位非常有权势的主教,是国王之下的首号人物,并且在英格兰有伯爵封地。威廉将奥多置入牢狱。不过就其他方面而言,威廉在这个国家所塑造的良好治安令人难忘。任何胸怀黄金的人,在他的王国旅行,绝不会受到伤害;没有任何人敢打另一个人,不论后者对他做了多少坏事;如果任何男人违反一位妇女的意愿而与她私通,就会立刻被去势。

“威廉统治着英格兰,而由于他的老练,调查彻底,所以他知道什么人隐藏了土地,以及这些土地的价值,然后便将它置于记录中。威尔士也在他的权势掌握之中,他在那里修建城堡,完全控制了这个民族。同样地,他因为实力强大,便也将苏格兰收为己有。由于继承,诺曼底的土地也是他的。他也统治曼恩郡:如果他能多活两年,他还可以运用他的审慎,不动一兵一卒而征服爱尔兰。在他的时代,人民的确都受到很多压迫,受到很多很多的伤害。”

在这一点上,编年史家写下诗句:

他建立了城堡

而穷人饱受压迫。

国王是那样地严苛,

剥夺了子民许多马克

的黄金,与千百镑的白银,

这些他都以力夺取,丝毫不顾正义。

榨取百姓,而他根本不需要如此作为。

他陷入了贪欲,

最爱贪婪。

他为猎物作了最大的保护,

为同样的事颁定法令,

谁要是杀了雄鹿或母鹿

便应当使其失明。

他保留着幼鹿与野猪,

同样深爱成鹿

仿佛他是他们的父。[2]

诺曼人将他们以兵役为基础的土地保有权制度引入到英格兰,由上而下设置了一个军事等级。从而在战事方面,在社会上层都发生了一场革命。威廉的首要目标是获得善战的精兵;骑士服役的年限与其卓越臣民应提供的人员配额,比起他们所持土地上盛行的社会习俗,更让威廉感兴趣。诺曼人在这里是少数,摧毁了撒克逊的统治阶级,以异族身份统治着英格兰,但是庞大的居民面对这种变迁只受到间接的影响,封建的上层结构多年来都不稳定,这一点令人印象深刻。国家的新主人对于他们土地的所有权,以及这些所有权如何配合盎格鲁—撒克逊的英格兰习俗与法律,有着没完没了的争议。主教辖区与大修道院抱怨的声音特别高,王室特使必须一再召开郡法庭大会来调停这些争执。在1086年,国家对国王封建家臣的整个财富状况终于作了一次公开的盛大调查。国王的收入来自这些家臣。于是便完成了所谓的审理或说明,其细微与规范的程度在那个时代可谓独一无二,在后来的许多世纪里也是无可匹敌的。许多英格兰村庄的历史开始登录到《土地调查清册》上面。这次著名的调查结果显示,英格兰的基本结构与农民的生活很少受到入侵的震荡而有所改变。

但是这了不起的税册调查显示了危机。诺曼人在英格兰的卫戍部队受到来自海外其他要求权利者的威胁。斯堪的纳维亚的统治者们仍然渴望得到这个一度在他们帝国之西的岛屿。他们曾于1069年支持北部的起义,而再度于1085年以更大的力量扬言要干预,一支舰队已经装备完毕,只是因为首领遇害而没有启航。威廉也采取了预防措施,所有由于征服而引起的封建争议都必须迅速处理,《土地调查清册》就是在这个威胁的阴影下编纂完成的。1086年威廉在索尔兹伯里召集英格兰境内所有土地拥有者。国王需要全部有资产的封建佃农对他效忠,而这个庞大的团体便借着对威廉个人的誓言与忠诚而自我约束。

诺曼人在英格兰的成就不仅是军事方面的。骑士服役虽然影响着财产的持有,创造了一个新的贵族阶级,但是英格兰撒克逊人的许多风俗习惯仍保留了下来。诺曼人是行政人员与律师,而不是立法者。诺曼人的政府中心是王室法庭,这里是最后的上诉法院与监督的工具,在这里保存与发展着盎格鲁—撒克逊王国管理财务与秘书工作的方法。撒克逊地方政治的整个制度——郡县、郡守、法庭在未来大有用处,因而都存活了下来,国王通过这个制度与全国维持着广泛的接触。事实上,“征服者”就靠这些途径为《土地调查清册》搜集情报。不仅法庭,还有像丹麦金那样的赋税,都因为诺曼人的税法而保留了下来。郡县募集的地方民兵在征服之后仍然存在,可供威廉与他的继承者使用。在之后的英格兰政府中,诺曼人与撒克逊人的制度不知不觉便深深地混合在一起。

在某些方面,这一切加速了庄园制度,而这个制度在盎格鲁—撒克逊人统治下的英格兰,至少在韦塞克斯,是行之有年的一个过程。即使在韦塞克斯,“领主与手下之间的联系主要是人际间的关系”的这个观念仍旧存留着,以至于一位自由人可以离开一位领主去投靠另一位领主,而他的土地也随着他而转移。另一方面,诺曼封建制度的本质是,不论这个人做了什么事,土地仍保留在领主名下。如此一来,这个以土地堆建的金字塔便一层层叠上去,直到最高的国王,全国的每一亩土地都可以借某种形式的服役,登记为某人所持有。这个人除了必须持武器向领主服兵役以外,还有在百户邑法庭及郡县法庭出庭的义务。这些法庭除了各种豁免之外都是国王的法庭,执行旧的习惯法。保存百户邑、郡法庭、郡守等旧例,都是英格兰封建制度与欧洲大陆封建制度的重大区别。在英格兰,国王无所不在——在诺森布里亚与在米德尔塞克斯都一样,任何地方的罪行都是妨害他的治安。如果国王想知道任何事,他就告诉他的官员,也就是郡守,请郡守组成一个陪审团将事情查出来,再过几天,国王会叫某些受尊敬的人士到威斯敏斯特去并向他禀奏。我们看到了十七世纪宪政议题在此已现端倪。在诺曼人统治的日子里,英格兰除了伦敦之外便没有任何大型商业城镇,如果威廉没有保留郡县与百户邑作为居住与活动的单位,那么除了大型贵族家族之外,便没有抗拒或制衡中央政府的团体。

诺曼人的拓居地埋下了宪政所允许的反对力量的种子,但却无意粉碎政府。这种潜在的反对力量存在于郡县中,存在于较小的贵族与他们没有封号的子孙当中,存在于保安官与郡的骑士当中。他们自然是为了王室与平静的生活而存在,许多世纪之后,他们都向都铎王朝的国王靠拢,而在另一个时代又与议会站在一起反对王室。不论其他事物怎么改变,他们都永远留在那里。他们之所以在那里,是因为威廉发现他们能管理旧西撒克逊组织,而且极其方便。威廉无意让人待他如法兰西国王的样子,他曾经看到一个国家被分成许多大领地的坏处,也因为看到这个坏处而受益。英格兰的各个小领地都由国王的官员担任首领,这正好给予国王为了法律与财政的所有目的而需要的权力均衡,同时又不会让小领地成为反叛的单位。在黑斯廷斯一役之后,旧的英格兰贵族都消逝无踪,但是在《土地调查清册》上,我们后来称作郡的乡绅的言论被引用,并且具有决定性。它是这样的阶级——在邻里值得尊敬,有闲暇去郡守法庭,去威斯敏斯特。在这个过程中,皮姆家族与汉普登家族乘势崛起。

征服英格兰是诺曼民族的至高成就,它将英格兰的历史与欧洲重新联结起来,并永远防止它漂流到一个斯堪的纳维亚帝国较为狭窄的轨道上。从此之后,英格兰的历史便与英吉利海峡南方的民族与土地并驾齐驱。

征服英格兰对教廷的影响更加广泛,而且使人鼓舞。主教辖区、大修道院与其他很高的职位现在都由诺曼人担任,岛国的习俗都被海外最新的时尚所取代。这个征服的时代及教廷多方面的改革,与希尔德布兰德——他在1073年成为教皇格列高利七世所发起的提升教廷权力运动的时间相一致。英格兰在新领袖的统治下被带入了这个运动的最前锋,各地纷纷出现新的大修道院,这证实了征服者的虔诚,但实际上很少有新贵族能得到旧有的财富或地位。这些修道院与主教辖区是主要的宗教及智识中心,一直到一个世纪之后,因为大学的兴起才被掩盖了光芒。新的教廷人士甚至比贵族更没有想过要在诺曼征服的历史上划下任何深刻的痕迹。慢慢地,但是很确定地,法兰西人开始尊崇旧的英格兰圣徒与英格兰圣坛,维持与邓斯坦时代的宗教生活的连续性。在坎特伯雷前后两位大主教兰弗朗克与安塞尔姆的领导下,教廷受到这两位伟大人物的统治,而且通过他们得到了不可估量的利益。

威廉在1066年远征时得到教皇充分支持,他的旗帜受到了正统信仰的祝福。众所皆知,威廉是一位热心的宗教改革者,而撒克逊教会被人认为是心胸狭隘与态度顽强的,自从丹麦人入侵以来,就没有定期支付每户每年须向教廷缴纳的一便士奉金。斯蒂甘德仅受到持宗教分离论的教皇本尼狄克九世的祝福,就兼任温切斯特与坎特伯雷的神职。面对如此滥用职权的现象,威廉挺身而出,成了教廷的忠实信徒。一旦世俗的征服宣告稳定,威廉便转向宗教领域。重要的任命是坎特伯雷的大主教之职。斯蒂甘德被废,由兰弗朗克继任。兰弗朗克是一位具有高度行政管理能力的伦巴德人,曾经在北意大利著名的学校以及诺曼的贝克大修道院受过训练,还做过这个大修道院的院长。兰弗朗克很快地向英格兰教会灌输新的生命,在自狄奥多尔的时代以来便未曾举行过的一连串会议组织与纪律都有所改革,较旧的辖区从村庄迁移到了城镇,从塞尔西迁到了齐切斯特。新的英格兰教会席位都建立了。到了1087年,石匠着手建造七座新的大教堂。在这同时,由克卢尼修道院兴起的修道院运动也开始在英格兰散布。英格兰教会被征服这一事件,将它从曾经衰弱的落后状态中救起,在兰弗朗克与继任者安塞尔姆的领导下,英格兰教会再度与基督教会更宽广的欧洲生活及智识传统发生接触。

消失已久的罗马帝国的精神,由于天主教会的努力而获得复兴,再度返回我们的岛屿。它带来了三个最有支配力量的观念:首先,当时的欧洲没有容纳民族主义甚至民族性的空间,一个关乎行为与法律的普通准则,将得胜的好战阶级团结了起来,超乎民族之上;第二,君主政治的观念,国王是官僚体系的代言人,以及利益冲突的仲裁者;第三,屡屡得胜的天主教会,以一种新奇的方式将罗马的帝国主义与基督教伦理合并在一起,其中弥漫着那个时代的社会制度与军事制度的影响,小心守护着利益与权威,保留了智识与艺术遗留下来的一切。

[1]写在1939年初。

[2]引自《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英语历史文献汇编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