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人的入侵

第一章 诺曼人的入侵

英格兰受到派系林立、彼此敌对的困扰,有很长的时间都处在国外势力的虎视眈眈之下。斯堪的纳维亚人设法恢复卡努特的帝国,诺曼人则声称他们的公爵持有其表亲爱德华对于登基的承诺。诺曼底的威廉有着王族血统的出身与困苦的生涯。对这两个渴望领土的强权而言,奖品可以满足它们各自的野心,两者在初始阶段同时采取行动以分享其战果。

某天早上,罗洛的第四代子孙——诺曼底的罗伯特公爵正骑马前往首都法莱斯,看到一位皮匠的女儿阿莱特在溪流中洗布巾。罗伯特的爱意立刻滋生,将阿莱特带进他的城堡。尽管他已经娶了一位有气质的淑女,但仍与阿莱特共度余日。他们以浪漫而不守成规的方式结合,在1027年生下一子,就是日后鼎鼎大名的威廉。

威廉七岁时,罗伯特去世了。在那个无情的时代,一位未成年者要继承父位可说是危机四伏。担任威廉监护人的显赫贵族逐一暴毙,整个诺曼底彼此敌对的势力都想乘机而动。他们要让一位私生子统治吗?一位皮匠的外孙要担任许多战士家族的君主吗?这个私生子的污点挥之不去,深深地融入威廉的本性里面,使他怨恨,但也使他坚强。多年之后,威廉包围阿朗松城,当地民众将皮革挂在城墙上,并且大呼:“给皮匠用的皮革!”威廉对嘲弄者进行报复,蹂躏了这个城镇,并将其中的主要居民断肢或剥皮。

法兰西国王亨利宣布承认这位未成年者,并使他安坐在公爵宝座上,成为威廉在封建制度下的监护人与大领主,若非如此,这个孩子几乎存活不下来。1047年威廉年满二十岁,有一项针对他的可怕阴谋正在筹划,不过他在叛乱开始的时候勉强逃过了一劫。密谋的人提议瓜分威廉的大公国,对他们之中的一个人宣誓,并保证将公爵的头衔赐给那个人。威廉正在这个有叛徒的国家心脏地带行猎,不知道贵族们的计划,他的弄臣闯了进来,及时警告他赶快逃命。到了天光破晓时刻,他已经骑马跑出四十英里,待在法莱斯。威廉知道自己的实力不足以应付危机,便马不停蹄向他的大领主——法兰西国王求助。威廉的请求没有遭到拒绝,亨利国王出兵了。在沙丘谷一役中,双方都出动骑兵作战,叛军被击溃。从此以后,威廉的诺曼底公爵地位稳如泰山。

在既存的社会系统中,有足够的空间发展出世仇,某些采邑甚至引起家族战争,但是当国家大权落入很强的君主手中,这些事都会受到限制。不过这一切都无法阻止一个好战的社会快速地成长,这个社会的世俗原则与军事原则都是国际性的。等级制度里的每个阶级对于最高领主的亲近感、土地与战斗力的结合、宗教对于教廷权威的接纳,把在欧洲各地持续扩张的铁甲武士与贵族团结了起来。除了全盘接受普世的基督教会,这个社会还加上战士贵族阶级的概念。这个阶级受到骑士精神的鼓舞,并且与支持土地持有的兵役制度结合在一起。伴随着披甲骑兵的兴起,这一制度遂跃升到战场中的最高地位。新的军队建立起来,不仅从事征服,还要进行统治。

在当时的封建世界,这种新组织的战斗质量还没有提升到诺曼人那么高的水平。威廉是一位战争高手,因此给他的小公国增加了声望,而这是三十年前在卡努特态度坚定、目光敏锐的政府统治下所不曾有的。威廉与他的骑士现在都以不畏惧、爱好冒险的眼光眺望这个世界。好战之士除了天生的雄心壮志,还有很好的理由注视着英吉利海峡的另一边,威廉像他的父亲一样,与英格兰的撒克逊宫廷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并且已经开始注意以戈德温与其子哈罗德为主之盎格鲁—丹麦一帮支持者的动向。

命运很惊人地落到这位诺曼公爵的手中。大概在1064年的某次巡视中,哈罗德的船被风吹到了法兰西的海岸,在那里坐镇的蓬蒂厄伯爵将所有遭难的船员与他们的装备当作是贵重的发现物。蓬蒂厄拘留了哈罗德,并勒索大把赎金。诺曼宫廷与英格兰宫廷在这个时候的联系相当亲密而友善,于是威廉请求释放国王爱德华的侍卫武士,而且是先礼后兵。蓬蒂厄伯爵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天降的横财,引着哈罗德到诺曼宫廷。威廉与哈罗德一见如故,因此结交,撇开政治不谈,他们两人惺惺相惜;他们的手腕上都停着猎鹰,打猎作乐。哈罗德出阵,与威廉并肩抵抗布列塔尼人,或在危险的打斗中巧妙地助拳。后来他受到威廉的尊崇并被封为骑士。但是哈罗德盼望未来能继承英格兰的王位,而这也是值得他赢到手的奖品。哈罗德在母系方面有着小小的一脉皇家血统;但是威廉,经由他的父亲,却对这岛屿的王位有着比较明显的至少不太隐晦的权力。威廉决心坚持这个权力。威廉看到哈罗德在“忏悔者”爱德华领导之下掌握的权势。如果“忏悔者”殡天之际他在场的话,便可能极为轻松地将它变成主权。威廉邀请哈罗德签订和约,借此他将变成英格兰国王,而哈罗德成为韦塞克斯整个壮丽领地的伯爵。哈罗德因为此举而感到安心,并且娶了威廉的女儿。

一幅记录这个王朝编年史的挂毯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它叙述着该故事。一般人都认为这个挂毯是威廉的妻子玛蒂尔达王后所设计,但实际上它却是威廉的异母兄弟奥多——巴约主教指导的英格兰艺术家所设计的。它当然是诺曼的版本,而且许多世代以来都被诺曼的史家声称是威廉侵略英格兰的充分正当的理由——当时侵略者已经需要正当理由。而撒克逊人则坚信这仅仅是诺曼人的宣传,这个证据只可用于惯常的冲突。然而,哈罗德大概曾向威廉郑重宣誓放弃英格兰王位的所有权利与大计,如果他不这样做,他就有可能永远见不到王位或得不到重返英格兰的机会。

这个誓言,因为一个诡计而加强了其封建意义。当时的人对这个诡计感到新奇,然而它却很适合当时的心态。在哈罗德宣誓的祭坛下面,隐藏着神圣的遗物,后来有些作家说那是圣埃德蒙的一些遗骨。如此更具说服力的誓言便有基督教世界承认的三重神圣性,它是个超级誓言:承担未知的责任且仍然约束着哈罗德。然而,并不能就此认为两个人之间的这项交易不合理,因为哈罗德在那个时候大概已经看到对他自己有利的未来远景。

这个时候威廉巩固了国内地位,他已经摧毁对手与有野心的亲戚的叛军,建立了防御布列塔尼的西方边境;西南方,他征服了源自北法兰西的最强统治者,也就是金雀花王朝的曼恩,逼使在他青年时期保护过他的巴黎势力必须尊重他的男子汉气概;他与佛兰德斯伯爵的女儿玛蒂尔达结婚,在东侧得到一位有用的盟友。

同时,哈罗德获得了自由,正在英格兰理政,受到人民真心的接纳,并且日渐成功。1066年1月,“忏悔者”爱德华驾崩,我们相信他已经宽恕了哈罗德曾经受到引诱而犯下的世俗罪过。据说爱德华在垂危之际曾对威廉承诺,不过最后他还是推荐了年轻勇武的咨议大臣兼指导哈罗德作为智者会议所推举的最佳王位人选。无论如何,哈罗德在1066年这个重大的年份,被伦敦、密德兰、南方等地欣然地接受,并在威斯敏斯特极尽隆重地加冕而成为国王。

这件事重新开启了战争的大门。法兰西曾有一位原非王室成员的卡佩成为国王的前例,这种事遭到贵族的强烈痛恨,他们的傲气、共同观念、情绪等正有增无减地对西欧施压。每位胸怀大志的大乡绅听到哈罗德加冕的消息,都感到是一种侮辱,以及使用才能与刀剑的机会。而且,封建世界的整个结构都是以神圣的誓言为基础,骑士阶层与教会对于毁誓者都会联手大力谴责。对哈罗德而言,更不幸的是坎特伯雷的斯蒂甘德大主教曾从一位分裂教会的教皇那里接受过白羊毛披肩带,因此罗马无法承认哈罗德是国王。

就在这个时刻,万能的上帝从天界做了个暧昧的手势。在哈罗德加冕时出现了有尾的彗星(或称“有发的彗星”),它以前曾预示耶稣的诞生,现在则被天文学家称为哈雷彗星。为了世俗的目的,神在日月星辰的天体运动中露了一手,这个例子显然经过灵巧的解释,变得对哈罗德有利。但是征服者自有说法,这个预兆在他们的眼中表示一位亵渎神的新贵即将覆亡。

两个入侵的计划迅速地准备妥当。第一个计划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卡努特在挪威的继承者下决心要恢复他们拥有英格兰主权的传统。哈罗德同父异母的弟弟托斯蒂格被逐出了他在诺森布里亚的伯国,因为被流放而充满复仇的情绪。当他详述这个岛屿的危机,以及岛上防御贫弱而不堪一击的信息时,一支远征军已经在筹备,哈罗德·哈德拉达国王出发前往英格兰要获取王位。哈德拉达起初乘船到奥克尼群岛,集合由苏格兰群岛及曼岛征募的兵卒,并且与托斯蒂格于1066年的夏末带着一支舰队及大军前往英格兰的东北岸。

英格兰的哈罗德因此面对来自东北方与南方的双重入侵。1066年秋天,他在听说哈德拉达与托斯蒂格在船上指挥的挪威舰队已经驶到亨伯河,打败了埃德温伯爵与莫卡伯爵麾下所征的兵员,而且在约克附近的斯坦福桥扎营后,哈罗德表现出他所拥有的好战个性。他正在伦敦等着看那支入侵队伍会先在什么地方攻击他时,消息传来了。哈罗德率领丹麦的王室部队从罗马大道匆匆赶往约克,所到之处都呼吁兵员助阵,行动快捷,使北方的入侵者措手不及。就在埃德温与莫卡被打败的五天之内,哈罗德到了约克,就在抵达的同一天行军到距离城池十英里处,准备与挪威军队作战。

战役开始了。英格兰人冲锋时,没有甲胄的挪威人起初保持着他们的阵势。过了一会儿,挪威人被那常用的佯退诡计所骗,打开了他们用盾牌排成的壁垒,从四面八方进攻,而这正是哈罗德等待的时机。武器开始交锋,杀气冲天。哈德拉达的喉咙被射中一箭,托斯蒂格担任起总指挥,坚守着他“大地蹂躏者”的旗帜。在战事暂歇之际,哈罗德向他的弟弟提出和议,并且愿意安顿所有仍然活着的挪威人;但是“挪威人全部集合在一起,表示他们宁可前仆后继战死沙场,也不愿接受英格兰人的安顿”。[1]哈罗德英勇的侍卫流着维京人的血液,他们冲锋陷阵直捣敌方中军,随着一声呐喊,仗又开始打起来。在这个时刻,留在粮船上的一批人马抵达,前来救援入侵者。他们与其战友不同,全部身披坚甲,但是因为急行而喘不过来气,而且精疲力竭。他们将锁子甲卸下丢在一边,将他们的命运投入战场,与身处困境的朋友并肩作战,几乎全部战死。得胜的哈罗德将哈德拉达葬在他曾不屑地答应后者的英格兰七英尺黄土之下,且饶了后者的儿子奥拉夫一命,让他与残存的支持者平安离去,而托斯蒂格为其浮躁、恶毒心肠送了命。虽然斯坦福桥之役现今已经被黑斯廷斯之役掩盖了光芒,但它仍被视为英格兰史上最具决定性的一场交战。从此,斯堪的纳亚人再也无法威胁英格兰国王的权威或这个王国的统一。

就在这胜利的时刻,消息从南方传到了国王耳里,说“野种威廉”已经在佩文西登陆。

“征服者”威廉入侵英格兰的计划弄得像个商业规划。虽然诺曼底的资源显然不足以担当这项任务,但是威廉在封建世界中名震遐迩,这位拥有许多疆土的好战贵族毛遂自荐,想实现攫取与分治英格兰的想法。诺曼底的贵族在利勒博讷会议上拒绝支持这项大计,他们认为这是威廉个人的冒险之举,而不是诺曼底的冒险事业,但是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还是提供了骑士与船只的配额,因此布列塔尼派了一支人数很多的部队。必须牢记的是:罗马统治时期的不列颠强人都在此找到了避难所,确立了有力的血统,以维持古典年代及不列颠民族的延续。法兰西对此深感兴趣。从佛兰德斯,甚至阿尔卑斯山再过去的地方都有佣兵来投效,来自南意大利与西班牙的诺曼人,包括贵族与武士,都响应此号召。这项征服大业中的投资比例以骑士与船只的数目作为代表,另外也明确保证,被屠杀的英格兰人的土地将依贡献的比例均分,当然,所分的红利视战场上良好表现而定。1066年的夏季,这一大批贪图土地、渴望战争、胆大妄为的海盗,在索姆河河口的圣瓦莱里附近愉快地集结。他们自春天起便在法兰西的所有港口建造船只。到了8月初,一支相当壮观的舰队,载着一众地位崇高、气质不凡的人物,大约为数七千名的斗士,准备追随著名的诺曼底公爵去分享英格兰的土地与财富。

但是风向一直不对,整整六周里没有一天吹南风。这支由各批人马组成的军队完全不受封建制度的忠诚、爱国情操或道德名目的约束,开始争吵及抱怨,只有威廉身为总指挥的命令与期望中可能得到的丰富抢掠物才能将他们团结在一起。最后,他们对于天气不得不采取极端的手段,圣埃德蒙的骸骨从圣瓦莱里的教堂被取了出来,在海边举行盛大的军事与宗教仪式。这一招证明有效,因为风正好在第二天转向,虽然不是向北,可是刮向西北。威廉认为这已经够了,便示意启航。整个舰队带着补给、武器、铠甲与大群战马下海出发。为了使整个舰队航行在一起,威廉已经作了特别安排,并要所有船舰在索姆河河口会合。晚上,公爵在桅杆顶上挂起一盏特别明亮的灯,所有船舰次日早上都驶往英格兰的海岸。公爵的船速较快,他立刻发现自己已单独驶至英吉利海峡的中线。威廉停下船来,“仿佛在他自己的大厅”与幕僚下属共进早餐,并且畅饮美酒,餐后以热情的口吻发表谈话,谈他的大业,以及将带给所有参与此举的人的各种奖品与利益。

9月28日,舰队在远方出现,全都安全地在佩文西湾下锚,登陆的过程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当地的“民兵”这一年已经奉诏去看守海岸四次,而依英格兰的作风下结论,觉得危险既然没有来便是过去了,所以他们就自行卸甲返家。像故事里所说的,威廉登陆,一下船便跌在地上。他将这预兆变成了对他有利的解释:“瞧!我已经用我的双手拿下了英格兰。”他忙着整编他的军队,夺取在苏塞克斯的补给,建造防御工事来保护舰队与基地。两星期这样过去了。

同时,哈罗德与在斯坦福桥被屠杀得所剩无几的侍卫,骑着小马叮当叮当地走过埃尔明街,日夜兼程赶往伦敦。哈罗德在伦敦召集他能够召集到的所有武力;在韦塞克斯与肯特,大多数贵族都迅速地加入到他的麾下,并且带来了家臣与地方民兵。他们在伦敦仅仅停留了五天,便行军前往佩文西,并于10月13日傍晚在直接通往首都的道旁山坡上布下阵地。

当时的军事专家就像今日的一样,都批评哈罗德孤注一掷,马上求战。北方伯爵埃德温与莫卡的忠心颇为可疑,他们带着大量增援部队匆匆南下,但是哈罗德无法确知他们会加入哪一方。最后,他们“都从这场冲突中抽身而退”。有些人认为哈罗德应该使用一千一百年前卡西维拉努斯对付恺撒的战术应战,但是这些批评人士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当时的罗马军队仅由步兵组成,而不列颠人只有战车手与骑兵;此时,威廉公爵的军队主要是弓箭手辅助的骑兵,哈罗德只有使用马匹运输的步卒。骑兵绕着步兵打转并且进行骚扰是一回事,而成群的步卒使用战术抵抗骑兵是另外一回事。哈罗德对他令人惧怕的战斧手有很大的信心,他神采奕奕地在10月14日早上布下盾墙阵势。现今,对于当时交战的人数有很大的争议,有些权威人士认为有五六千名诺曼武士与重骑兵,加上几千名弓箭手,迎战八千到一万名战斧手与长矛手,而事实上双方的人数可能都还要再少一点。也许是黎明的曙光初现,威廉便从佩文西的营地出发,下定决心全力一试;而哈罗德在八英里外严阵以待。

战役一开始,曾经要求先攻的吟游诗人、武士伊沃·塔耶费便骑马冲上山丘,将他的矛与剑抛向空中,并在到达英格兰大军阵前将它们接住,然后深入敌阵冲锋直至阵亡。威廉率领的披甲武士骑马冲锋,但因行动笨重迟滞,未能打垮英格兰人密集、井然有序的阵势。箭如雨下,攻击中的骑兵抵挡不住,威廉左翼的骑兵被弄得七零八落,迅速撤退奔下山丘。哈罗德的右翼成员主要是地方“民兵”,他们看到这个情景,便散开阵势穷追。威廉在中央坐镇,便将有纪律的骑兵队掉过头来攻击这些民兵,将他们砍得身首异处。诺曼人重新摆好阵势,开始对英格兰人作第二次一连串的冲锋,将他们冲成几段,承受厉害的箭矢攻击。时常有人说起这部分的行动很像滑铁卢一役的下午,奈伊[2]的骑兵耗尽气力攻击不列颠的方阵,被炮火轰成数段。在这两个例子中,吃尽苦头的步兵都屹立不动。据说诺曼的骑士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顽强的步卒。他们完全无法突破盾墙;他们遭到战斧、标枪或阵后扔来的石头等武器的攻击,而箭雨使得伤亡更加惨重。据说英格兰人挤得太紧,以至于伤者无法移动,死者在地面上几乎找不到倒下来的空间。

在达成任何战果之前,这个秋天的下午已接近傍晚,威廉下令采用由来已久的佯退之计。他已经看到哈罗德的右翼在首次击退诺曼人之后准备离开阵地,他现在筹划表面上溃不成军的假撤退,但同时却掌握着强大的军力。哈罗德身边的侍卫都严守军纪,守住阵势,但是训练较少的部队在这样战斗了许多钟头之后不禁放松下来,因为他们看到敌人奔逃,以为这证明了他们是不可抵抗的。他们由于得胜的冲动而向前冲,结果到半山腰就被威廉的骑兵砍杀。黄昏临近,在哈罗德国王与他的大旗旁边战斗的只剩下英勇的贴身侍卫,他的兄弟格斯与利奥芬都已经阵亡。威廉现在指挥弓箭手向空中射箭,箭落在盾墙的后方,其中一支射穿了哈罗德的右眼,造成了致命伤,哈罗德跌倒在王家旗帜脚下。到死都没被人征服,不过这可算不上什么殊荣。这场苦战现在已成定局,哈罗德组织的军队被击溃了,但没有覆亡,他们撤退到后面的树林里。身先士卒,并且骑死三匹战马的威廉,可以宣称他们已经获胜。不过,零星的追逐仍然受到重挫,黑斯廷斯山丘反面的斜坡突然出现一道深沟,大批诺曼骑兵跌落其中,被埋伏在树林中的愤怒的英格兰人杀害。

驾崩的哈罗德国王赤身裸体,仅仅用一件紫袍裹住,被人藏在海湾的岩石之间。他的母亲请求以与他体重相等的黄金交换尸体,允许她将他葬在圣地,但未能如愿。诺曼公爵的回答是,将哈罗德安置在拼死防御的撒克逊海岸上,会更加适合。哈罗德的遗体后来被转到他创立的沃尔萨姆修道院。英格兰人再度被征服,对新王朝俯首称臣,但哈罗德之名应当在这个岛屿永远受到尊崇,因为他与他的侍卫都为了英格兰而不屈不挠,奋战到底。

[1]引自斯诺里·斯图鲁逊所著的《挪威王列传》。

[2]法兰西元帅,骁勇善战,参加过滑铁卢战役。——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