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 静

宁 静

相机:哈苏500C/M,镜头:80mm,光圈:f/16,快门速度:6小时,ISO: 100

简洁的构图,朦胧的意境,正面平视的角度,

在大片白色雾岚掩映中获得别样均衡感的山脉,

这些元素共同组成了这个柔和、舒缓、静谧的画面。

虽然画面的亮度与夜晚相去甚远,

但我却想起了“夜静春山空”的诗句,

隐约感到照片中有一种特别的宁静,

像是吹弹即破的薄纸、吹拂会皱的春水,

需要宁心屏息去面对。

或者,是面对它慢慢地变得平心静气。

缥缈的云气,淡淡的群山,山与雾的交合处深深浅浅,

像水墨在宣纸上的晕染,妥帖而多姿,

起伏的山巅之上长城的雄姿、葱茏的植被历历在目,

微微泛红的天空衬着深黛色的山峦……

也许这是晨曦中的景致吧?

是一张静夜的心、晨曦的模样的“合影”?

我不能确定。我能确定的是,

这是一张能在瞬间将你浮躁的心平静下来的有魔力的照片,

它有一种不动如山、静如止水的安详,

这安详里有着勘破不语的淡定从容,

有着心若明镜映而不藏的大气魄。

直到有一天,照片的拍摄者李少白告诉我拍摄过程,

我心中对这亦夜亦晨画面的疑惑才释然。

他说,这张照片并非人摄而是“天成”。

在拍这张照片时,他想用长时间曝光来表现山与长城的和谐,

预计的曝光时间是2小时。

那时已是深夜,环目四顾,山上阒寂无人,

他等着等着居然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晨曦微露,

早过了原定的曝光时间,他懊恼不已。

没想到胶卷冲出来,竟得了这样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品” !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这张照片何尝不是对一个子然身影、在一个寒夜、于一座清冷空山之上执着守候的鼓励与馈赠。

影像独白

有人说摄影的本质是记录与复制,我觉得这种认识有些以偏概全。固然摄影是用复制功能极强的机器去面对被摄物,可是由于操控相机的是人,由于人在操作时会受一些主观和客观因素的影响,拍出来的照片往往不可能完全拷贝和复制被摄物。正因为如此,我们拍出来的照片会走形,会变样,会变得陌生,会变得更加有趣。

我的摄影实践多次验证了我这种想法。其中让我难忘的一次经历,是我随一个摄影机构去箭扣长城搞创作。我们一行人费了很大力气,用了两个小时爬到了慕田峪长城西北端的镇北楼。这是拍摄箭扣长城的最佳位置,我曾多次在这里拍过箭扣长城,并且也拍出过自己满意,别人夸奖的好照片。

这次我心里没有自信,是否能在这个被我也被更多人拍过的位置,再拍出有新意的照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我决定放弃镇北楼这个位置,又用了一个多小时沿原路爬下山,然后再爬上了一个叫西栅村背后的山坡,重新换了一个从低处仰视箭扣长城的视点。我铺好了睡袋,躺了下来,准备第二天凌晨再拍摄。到了晚上十点左右时,我钻出睡袋站了起来,因为此时起了雾,飘浮在长城的下面,而天空中正有一轮明晃晃的圆月。我还从未拍摄过月光中的雾长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连忙支好三脚架,将相机镜头对准长城,构好图,将光圈定在f/16。

根据拍摄月夜的经验,我推算出当时的曝光时间需要两个小时左右,在深夜的山上,孤零零一个人,熬过这两个小时,还是一件挺难的事。我想休息一下,便躺了下来,没想到这一躺竟睡着了。等我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虽然太阳还没有升起,但天空已经发红了,我一看表,时间是四点零五分,一算,曝光时间已足有六个小时。我一身冷汗,心想完了,肯定曝光严重过度,月光下的雾长城拍摄失败了。但事已如此,也无可奈何,只好将胶片卷至下一张,等待日出,那天的日出很精彩,低色温的初阳将箭扣长城染得通红。

我回城的第二天,去图片社取冲好的胶片,奇迹发生了,那张我认为曝光过度的废片,竟然比我最初预想的要好得多。虽然曝光过度,失去了夜色,但却呈现出一种很奇特的光效,使人无法识别是在何种光线下拍摄的。画面的色彩构成也出乎意料,很难在大自然中寻到对应。这张由于技术失误而成就的照片,再一次告诉我,摄影绝非是将镜头前的被摄物拷贝、复制,它完全可以重构现实。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