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灾疫电影中的空间建构

8.2 灾疫电影中的空间建构

灾疫通常是在一定时空内发生的,发生之后,会给社会带来政治、经济和精神上的巨大影响。为了展现灾疫带来的这些影响,灾疫电影在电影的空间运用上相当用心,洞穴、列车、村镇街区、实验室往往成为它主要的叙事空间。灾疫类电影中,既有开放式空间,也有封闭式空间,且以封闭式空间居多。在建筑学领域,封闭空间被解释为“围合”,即四个垂直面包围形成的空间领域。美国著名建筑师程大锦曾说:“明确限定和围合的空间领域,在各种尺度的建筑物中都可以找到,从大型城市广场,到庭院或中庭空间,以至于建筑综合体中的独立厅、室。”在建筑学中,空间的叙事功能很重要,在建筑、室内、城市规划设计中,强调通过三维的空间构建一个或一套系统,使得观者可以获得轻松流畅,如同读故事一般的体验。建筑是由空间、事件与活动组织而成的叙事载体,而非仅是围绕建筑空间本身。一座好的建筑就像一部好的电影,它的内部空间场景可以讲述一个故事,营造一种氛围,传达一系列的情感。提出场所理论的城市设计大师舒尔茨认为,空间的核心是行为的场所。日本著名建筑师安藤忠雄说,人对生活的体验和感知将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挪威建筑理论家克里斯蒂安 · 诺伯格-舒尔茨认为:“任何人类行为都具有空间性。行为‘占据场所’(take place)并需要一块或多或少精确定义的空间框架来占据场所。”英国建筑学家安德鲁 · 巴兰坦亦认为:“我们在不同的环境中一般都会有不同的举动。”

建筑师通过不同的空间元素组合去构成一系列故事情节进行设计创作。电影拍摄过程中,导演则通过编排故事的发展、刻画人物性格和镜头设计表达等手法去阐述一个或多个主题下的故事。作为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空间和电影有着密切的联系。空间是电影故事展开的舞台,电影则在文化层面上对现有的城市空间进行了再加工。电影故事一定要在一定的空间背景中才能展开,不同空间寓意不同。电影加强对城市形象的刻画,故事以某个城市为背景娓娓道来,给去过或者没去过的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和不一样的体验。那些对城市形象进行刻画的电影,必然能引起人们内心深处的共鸣,反映了大众对城市空间的集体感受和记忆。

灾疫的发生有突发性、偶然性和破坏性。为了展现灾疫给人类造成的破坏,导演对灾难发生的场景常常进行有意设定。由于时长有限,电影情节的冲突性常设置在一个封闭空间中,这样利于人物和事件的发展。

电影的封闭空间指在物质形式上具有围合之势,并与外界相对隔绝的空间环境。“封闭”意为“严密盖住或关住使不能通行或随便打开”的空间形态。电影中的病源地常设为洞穴或者实验室,这便是两种密闭的空间。洞穴遥远而神秘,实验室壁垒森严,闲人难进其中。这些密闭的空间代表着神秘不可知、不可测。《感染列岛》中,病毒起源于一个山洞,洞里住着成百上千只蝙蝠。《卡桑德拉大桥》中,恐怖分子闯进世界卫生组织大楼,射击过程中击破了装有病菌的装置从而感染病毒。世界卫生组织总部大楼本身就有多层含义:第一,它是关乎民众生命健康安全的所在;第二,这个地方一般人难以到达;第三,这个国际性的组织暗含即将产生的问题也是国际化的,需要各国根据本国立场拿出态度、做出决定。

列车是灾难类电影特别偏爱的一个空间,这是因为火车的空间具有变化性。关上车门,它是封闭的。在站与站之间,从起点站到终点站间又有多次开门的机会,此刻的列车是开放的空间。随着列车的行驶状态的转变,电影叙事也可发生很多的组合变化。在瘟疫散播或者僵尸大乱的车厢,每一次车门的开合就意味着一次生存的机会。导演喜欢用这样的空间暗示生机的短暂出现或者事态的转机,从而增强故事的矛盾和冲突。密封空间的故事会带给人逼仄、压抑之感,更加凸显了病毒的可怕,展现了对当局者不顾人民死活的自私行为的批判。空间上的封闭,使得空间内发生的事件无法在短时间内受到外界干预,从而可以塑造影片的紧张感,增强观影者的无力感。

《卡萨德拉大桥》中,整部电影故事的高潮部分都是在列车上完整的。为了控制局面,有关当局对列车进行严密监控,不许所有乘客下车、不许列车在任何车站停留、将所有车窗封闭。在列车驶向废弃的大桥的一刹那,车厢解体,一分为二。车上的人们欢呼庆祝胜利,然后含泪相依走下列车,这宣布着恐怖和灾难的离去。人们的下车、列车的坠落是生存压力最后的释放。

对于电影中场景空间的选择是导演多方面考虑的结果,或根据电影的主题、或根据事件发展的线索等来安排空间场景,但无论哪一种空间场景,都是电影中人物与故事情节发展的重要依据。导演在不同的空间场景中安排不同的叙事内容,随着场景空间的不断变换,故事也在不断向前推进,此时,空间的线索功能便凸显出来。空间的变换显示不同人物之间的关系,同时,每一个具体的场景空间中又发生一个或多个故事,共同构成与推动了影片所要叙述的内容。《釜山行》中,离异的父亲带着女儿登上了火车,感染病毒的僵尸在列车开动的一瞬间也登上了列车。病毒在一节节车厢内蔓延,沿途的车站拒绝火车的停靠。火车变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中,爱恨情仇轮番上演。原本还能连通的火车车厢也被一节节封死,生存的空间越发狭小,生存的机会越来越少。人的自私和无助在这样的空间切换中暴露无遗。影片的最后,父亲选择与僵尸同归于尽。获救的女孩和孕妇携手穿过隧道,唱着歌走到等待射击的军队面前。在穿越隧道的那一刻,电影的光线较之前明亮了起来,暗喻生机的再现、希望的出现。

空间在电影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在电影中,导演通过对空间的掌控,展示自身对于叙事想象与节奏把控的处理。借空间叙事展开大胆想象性加工,以空间叙事总领叙事结构,让嵌套式叙事、碎片化叙事里的具体场景形态,承担着相应的叙事任务,来达成空间叙事目的。灾疫类电影借着一个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展开叙事,完成对人性和人类行为的拷问和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