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重唱与心理冲突
真正具有戏剧性的冲突仅仅拥有外部冲突是不够的,即使外部冲突强度非常大也不能取代人物的心理冲突所带来戏剧效果,不能体现出人物心理冲突的外部冲突往往使冲突变得缺乏戏剧张力,变得单薄和肤浅。只有能体现人物自身或人物之间矛盾的心理冲突,才能吸引观众的情感注意,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黑格尔认为:“戏剧的主要对象不是实际行动,而是内心情欲的表现。”[12]德国戏剧理论家弗莱塔克也指出:“戏剧艺术表现的是人,人的内心如何向外发生作用”,“表现这种内心活动是戏剧的特权和需要”。[13]英国教授布拉德雷更直接地指出:“‘把兴趣集中在内心斗争上面’,是‘更伟大的戏剧’。”[14]因此,心理冲突在戏剧冲突中是非常重要的,离开对人物的心理冲突的揭示,着力表现人物外部冲突的剧情是枯燥乏味的,很难吸引观众的情感注意。引起观众的兴趣、抓住观众的内心。心理冲突不仅是戏剧冲突的重要表现形式,而且对推动剧情发展、揭示人物关系、体现人物情感和人物性格的冲突也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有时心理冲突会与外部冲突结合起来共同将戏剧矛盾推向高潮,推动着人物动作不断向前发展。在歌剧中,重唱便成为在同一时间揭示不同人物心理冲突的重要形式,借助音乐的材料和手法,将不同人物在同一时间的心理、情感冲突通过人物动作表现出来,使人物进入冲突之中,人物关系更为复杂,推动人物动作不断发展,让观众有好“戏”可看。
如在威尔第歌剧《奥赛罗》第二幕中,黛丝德蒙娜、奥赛罗、雅戈和艾米莉亚的四重唱。雅戈为奥赛罗提拔凯西奥为副将而没提拔自己的事件怀恨在心,并决心报复奥赛罗,于是设下陷阱,不断制造黛丝德蒙娜与凯西奥感情暧昧的假象,让奥赛罗对妻子黛丝德蒙娜产生怀疑,一步步将奥赛罗与黛丝德蒙娜的情感推向悲剧性的结局。这段重唱就是发生在雅戈已经成功制造了黛丝德蒙娜与凯西奥有染的假象,奥赛罗开始对黛丝德蒙娜产生怀疑,因为奥赛罗深深地爱着妻子,所以内心非常痛苦;黛丝德蒙娜则毫不知情,看到奥赛罗难过便拿出他送给自己的手帕为他擦拭额头,结果被奥赛罗烦躁地用手打落在地,黛丝德蒙娜为此感到非常无辜,向奥赛罗表达着自己的爱意;雅戈的妻子艾蜜莉亚捡起了被奥赛罗打落在地的手帕,她的这一举动被丈夫雅戈看见并强行向她索要这块手帕,艾蜜莉亚非常了解雅戈阴险毒辣的性格,所以坚决不给,但最后被雅戈强行夺走,内心充满了不安;拿到手帕的雅戈此时正在阴险地设计着利用这块手帕制造新的假象,不断推动着剧情向前发展。该四重唱将四个人物不同的心理冲突在同一时间立体性地体现出来:

①吴祖强:《威尔第:奥赛罗》,王绍仁等编译,世界文物出版社2013年版,第89-101页。
在此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四个人物在同一时间呈现出来的不同心理动作,也感受到了四个人物不同的情感碰撞,奥赛罗内心充满了被爱妻背叛的怀疑、恼怒和痛苦;黛丝德蒙娜则仍然沉浸在她与奥赛罗爱情的甜蜜中,与奥赛罗此刻的心理活动充满了冲突性;而艾蜜莉亚因为手帕被丈夫雅戈夺走,内心紧张不安,有着不祥的预感,祈求上帝的保佑,与奥赛罗的痛苦心理形成呼应和对比;雅戈则看到自己的阴谋正在产生作用,为奥赛罗已经掉入自己精心设置的陷阱而内心暗自得意,并阴险地蓄谋下一步的计划,他成为其他三个人物不同情感冲突的旁观者和制造者,在心理和情感上与其余三个人物产生冲突。在四个人物心理发生冲突的过程中将人物不同的性格呈现了出来:奥赛罗耿直、善良,容易被坏人利用;黛丝德蒙娜善良单纯、对爱坚贞,成为爱情的牺牲品;艾蜜莉亚充满正义感,但善良胆小、优柔寡断;雅戈是剧中的反面人物,阴险毒辣、心理扭曲,成为剧中制造矛盾冲突的中心人物。四个声部叠置起来的这一段重唱,将四个人物的心理冲突在同一时间清晰地呈现在观众面前,使观众的情感紧张起来,期待着剧情的发展,同时这段心理冲突还是引出人物新的动作、制造新的矛盾冲突的导火索,在剧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如在柴可夫斯基歌剧《黑桃皇后》第一幕第一场中,丽莎、伯爵夫人、格尔曼、叶列茨基和托姆斯基的五重唱《我害怕》,运用五个声部叠置的形式将五个人物的心理冲突最大限度地呈现了出来,五个人物具有不同的身份,将他们不同的心理活动、不同的情感在同一时间呈现在观众面前。作为剧中人物他们并不知道彼此内心在想些什么,但是观众却通过重唱的音乐形式在同一时间对不同人物的心理独白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冲突一览无余,看得津津有味。
丽莎和伯爵夫人
我怕!他又出现在我面前,神秘、阴森的陌生人!


①吴祖强:《柴可夫斯基:黑桃皇后》,王绍仁等编译,世界文物出版社2009年版,第51-55页。
这段重唱涉及五个不同身份的人物,要分析五个人物的心理冲突,必须要先分析人物关系:丽莎是伯爵夫人的外孙女,叶列茨基公爵的准新娘;贫穷的下级军官格尔曼对丽莎一见钟情,苦苦思念,却意外得知叶列茨基公爵是她的未婚夫,内心非常失落,所以格尔曼的心理活动更为丰富;托姆斯基伯爵是格尔曼的好朋友,一直在安慰着格尔曼。当五个人物相遇时,这段重唱便在同一时间清晰地呈现出了他们内心的冲突,丽莎和伯爵夫人因为陌生人格尔曼一直盯着她们看而内心充满不安,对格尔曼的眼神充满恐惧;格尔曼觉得这位苍老的伯爵夫人面带阴森而害怕;叶列茨基觉察到丽莎的恐慌,因产生了不祥的预兆而害怕;托姆斯基为好友格尔曼受到打击后的恐慌和丽莎满脸的苍白而害怕。五个人物因为这段重唱呈现出来的心理冲突,使人物关系更为复杂,矛盾冲突更为紧张,为以后剧情的发展做了铺垫。重唱实际已对此后的人物关系和剧情的发展做了暗示。丽莎和伯爵夫人与格尔曼素不相识,却感到格尔曼的眼神中带有不祥之光。这便会给观众形成一定的悬念:为什么她们素不相识,却能感觉得到格尔曼眼中的不祥之光?而格尔曼为什么也会觉得苍老的伯爵夫人阴森可怕?实际上这为后面剧情的发展和人物关系的变化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而叶列茨基因为看到丽莎恐慌的眼神和对他的冷漠而产生不祥的预感,感觉祸事即将发生,也是对两人关系的变化做了暗示;托姆斯基作为一个局外人,却预示了丽莎和格尔曼的不幸结局。因此,这段五重唱采用音乐特有的方式将五个人物的心理冲突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具有强有力的动作性,为人物关系的变化发展做了暗示和铺垫,大大推动了剧情的发展,它所体现出来的艺术效果是其他艺术语言所不能比拟的,为此卞祖善对这首五重唱给予了高度评价:“在古典歌剧中只有威尔第的歌剧《弄臣》中第三幕的四重唱《美慧女神,女儿啊》能与之媲美。”[15]
如在多尼采蒂的经典歌剧《拉美莫尔的露琪亚》第二幕第二场中,埃德加多、恩里科、露琪亚、莱蒙多、阿图罗和阿丽莎的六重唱也是体现不同人物心理冲突的经典唱段。露琪亚在哥哥恩里科的欺骗下误以为埃德加多移情别恋,经受不住哥哥的逼迫准备嫁给贵族阿图罗。在拉美莫尔城堡的大厅中,宾朋云集,露琪亚和阿图罗的大婚即将举行,露琪亚在爱情幻灭和哥哥的逼迫下在婚书上签了名。而正在此刻,埃德加多却意外地闯进了婚礼现场,使整个婚礼的热闹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令人窒息,每个在场人物都产生了不同的心理动作,并通过重唱的形式在同一时间立体性地呈现在观众面前,矛盾冲突的紧张和复杂性立刻凸显了出来。在这冲突性的关口,用其他的艺术手段是很难将这种冲突性的戏剧效果诠释出来的,而这段冲突性的六重唱便淋漓尽致地将六个主要人物和在场人物的心理冲突完美地呈现了出来:
全体 多么吵闹!(门被打开)那是谁?(埃德加多上)埃德加多,埃德加多!
露琪亚 埃德加多!噢,天哪!(她倒下,不省人事)
其他人 啊!埃德加多!噢,可怕!埃德加多!噢,可怕!(出现一片混乱,阿丽莎小心地把露琪亚抬到椅子上。)


合唱 离开这里,邪恶的人。
……[16]
六重唱先是将埃德加多和恩里科形成二声部重唱,让两个矛盾冲突最激烈的人物的心理冲突先呈现出来:埃德加多误以为露琪亚贪图富贵,违背他们当初的婚约,怀着愤怒的心情闯进婚礼现场,可当他看到露琪亚晕倒在地时,内心又充满了爱怜,仍然深爱着露琪亚;当恩里科看到自己的妹妹遭受这样的精神折磨时,后悔自己当初对露琪亚的欺骗,内心悔恨不已;接着露琪亚和莱蒙多加进重唱,形成四重唱,露琪亚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出现在婚礼现场,悲喜交加,因过度激动晕了过去,不知该怎样面对自己深爱却已经“变心”的埃德加多,内心痛苦不堪,祈求死亡使自己解脱;而牧师莱蒙多则表达出了对露琪亚的深深同情;紧接着又加进了阿图罗和阿丽莎两个声部,形成六重唱。阿丽莎作为露琪亚的女伴对露琪亚所遭受的痛苦感到心痛;未婚夫阿图罗因为对露琪亚与埃德加多相爱的事情早有耳闻,所以当在他们婚礼上看到埃德加多出现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内心充满恐惧。六个人物在富有戏剧性的场景下相遇,他们不同的心理冲突通过纵向的织体形式和错落有致的声部展露无遗,让观众感受到了同一时间不同心理、不同音色、不同情感冲突所带来的戏剧张力和音乐形式的美,对人物新的动作的发展具有强有力的推动性,使矛盾冲突进一步加强,将剧情的发展推向高潮。
重唱除了具有直接展现人物心理冲突的功能,还可以通过对话的外部冲突来体现人物内在的心理冲突,使外部冲突与内部冲突结合起来,共同推进冲突向前发展,使人物关系有所发展和变化,成为剧情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歌剧重唱中的心理冲突不仅可以通过不同人物独白的直接对置体现出来,也可以通过同一时间语言的外部冲突来体现。如在威尔第歌剧《阿依达》第二幕第一场中,女高音阿依达与女中音安奈丽丝的二重唱,安奈丽丝深爱着拉达梅斯,但她发现拉达梅斯爱着阿依达,所以她想试探阿依达是否也爱着拉达梅斯?当她在憧憬自己与拉达梅斯美好的爱情时,看到阿依达走过来,内心的怀疑和嫉妒如火焰般燃烧,于是安奈丽丝在这段二重唱中用计谋一步步地试探出了阿依达对拉达梅斯的爱,揭开了折磨自己内心的疑虑。在安奈丽丝试探阿依达的过程中,重唱的语言在同一时间生动地刻画出了两个人物的心理冲突,具有强烈的戏剧性:

……
安奈丽丝 啊,颤抖吧!我看穿了你的心……你爱他……
阿依达 我![17]
在开始部分的重唱中,安奈丽丝假装用同情的口吻取得阿依达的信任,并用语言一步步地引诱阿依达步入她的陷阱,而单纯善良的阿依达却毫无防范,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一点点地表达了出来。先是安奈丽丝提到爱情时,阿依达流露出的兴奋和激动,使安奈丽丝的猜测不断加剧;于是安奈丽丝进一步试探阿依达,直接说出了拉达梅斯战死沙场的假消息,此时阿依达将自己对拉达梅斯的爱流露了出来,内心的悲伤痛苦已无法掩饰,悲伤的眼泪是最好的证明,此时安奈丽丝的疑虑已经基本上揭开:阿依达深深地爱着拉达梅斯。于是她妒火中烧,面露怒色,撕下了自己的伪装,与阿依达直接对峙起来。两人接下来的重唱不仅将情敌之间的心理冲突在同一时间通过对话直接表现了出来,而且也将两个身份不同的“公主”在爱情面前的心理冲突在对话中得到了双重的诠释:
安奈丽丝 别说谎话了!再说一句我就全弄清了。看着我的眼睛……我骗了你……拉达梅斯还活着!
阿依达 活着!啊,感谢天神!
……


①吴祖强:《威尔第:阿依达》,王绍仁等编译,世界文物出版社2002年版,第65-69页。
当安奈丽丝告诉阿依达拉达梅斯还活着的时候,阿依达惊喜万分,激动、欣喜的内心情感展露无遗,与之前悲痛万分的心理活动形成鲜明对比,前后激烈的情绪对比,使安奈丽丝彻底揭开了自己内心的疑虑,撕下伪善的面纱直接跟阿依达摊牌,说出了自己也爱着拉达梅斯的心里话,并且针锋相对地说出了两人的情敌关系;刚开始阿依达对此不以为意,自信满满,虽然身为女奴但有着自己的骄傲,这是情敌之间真实的内心情感的外现和冲突。但是话一出口,阿依达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是不允许自己将内心的真实情感外显的,于是马上改变了语气,祈求安奈丽丝成全自己的爱情;当安奈丽丝确定了阿依达与拉达梅斯真正相爱的事实,并且看到阿依达的自信,内心充满不安和愤怒,于是利用自己位高权重的身份来提醒阿依达女奴的身份是不配做自己的情敌的,以此让阿依达死心,好让自己顺利地得到拉达梅斯的爱;阿依达听到安奈丽丝的中伤,内心更加痛苦和无奈,只有乞求上天的怜悯。情敌之间的矛盾冲突不仅体现在爱情上,也表现在主仆地位的不平等上。安奈丽丝利用公主的身份对阿依达进行羞辱践踏,体现出了她骄傲、蛮横的性格和对爱情不自信的心理动作;而阿依达则彻底被安奈丽丝击败,只能寻求上天的怜悯,表现出了阿依达软弱、善良的性格,与安奈丽丝形成鲜明对比。这段重唱不仅借助音乐的特殊手段在同一时间直观地体现出人物的语言冲突,更重要的是通过语言冲突所反射出人物之间细腻的心理冲突。利用同声二重唱,将女高音和女中音的音色交织在立体化的音乐结构之中,形成别样的美感,剧情冲突的紧张和立体性的人声交织都大大吸引了观众的情感注意;同时这段冲突性的重唱也处在剧情非常关键的位置,通过这段重唱安奈丽丝已经知道了阿依达和拉达梅斯的恋情,阿依达和拉达梅斯的爱情将何去何从?这必将会引发新的矛盾冲突和人物新的动作,成为剧情发展关键性的一部分,具有重要的作用。
如在歌剧《阿依达》第三幕中,阿依达与父亲阿莫纳斯罗的二重唱,集中体现了阿依达与父亲的矛盾冲突,是通过两人的语言冲突展现人物强烈的心理冲突的典型唱段。阿依达正在神殿外等待拉达梅斯前来与她相见,此时父亲突然出现,让她感到十分吃惊。父亲知道阿依达与拉达梅斯相爱,并且知道安奈丽丝也喜欢拉达梅斯,因此身为战败的埃塞俄比亚国王的父亲想以此为突破口劝说女儿阿依达利用拉达梅斯对她的爱打探出埃及军队的进军路线,准备带领军队再次出征拯救自己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国家和人民,如果计划成功了,女儿阿依达便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阿依达在听了父亲的目的之后,痛苦不堪,内心充满矛盾。父亲的步步紧逼,阿依达内心痛苦挣扎,充满了强烈的戏剧性:
阿莫纳斯罗 有件要紧事使我来找你,阿依达,一切我全明白,你死死地爱拉达梅斯,他也爱着你,你等着他前来此地。法老的女儿是你的情敌……她那可憎的民族是我们的死敌。
阿依达 我是在她的掌心里!我,阿莫纳斯罗的女儿!
……


阿依达 谁能知道?是谁?
阿莫纳斯罗 就是你!
阿依达 我!
阿莫纳斯罗 你正在等拉达梅斯……爱着你……他是埃及的统帅……明白吗?
……
阿依达 可怜我,父亲呀!可怜我![18]
父亲阿莫纳斯罗在劝说阿依达的过程中,运用的是心理战术,抓住了阿依达深深地爱着拉达梅斯的心理。而位高权重的安奈丽斯是她的情敌,又使她的爱情之梦难以实现;父亲以此为契机抛出只要能够战胜他们的民族阿依达就可以得到一切的诱饵,让阿依达对美好的未来有了希望和憧憬,紧接着又回忆起妇女、儿童、老人们被抢掠杀戮的悲惨画面,一步步唤起阿依达的救国之心。看到时机成熟,父亲阿莫纳斯罗切入了正题,父女二人的矛盾经过前期的铺垫在此正面冲突起来,当父亲要阿依达出卖爱情从拉达梅斯那里获得进军路线的情报时,阿依达给予了父亲坚决地拒绝:“不!不!绝不!”父亲被女儿的回答激怒,用血流成河的民族和浮出水面的尸体谴责阿依达,逼迫阿依达……阿依达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发出了“可怜我……”的痛苦和无奈的哭泣:一边是自己心爱的人,一边是自己的父亲和国家,这不仅将阿依达自我的心理冲突淋漓尽致地刻画了出来,而且也将她与父亲的矛盾冲突直观地外现了出来,使人物的外部冲突与内部冲突完美地融合起来,将剧情推向了一个小高潮。接着,父亲又用阿依达母亲的诅咒继续逼迫着阿依达,使剧情更加紧张起来:

阿莫纳斯罗 (推开她)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是法老的奴隶!
阿依达 啊!可怜我!可怜我!父亲,我不是他们的奴隶。不要诅咒我;不要责骂我;你要再叫我一声女儿,因为我对祖国有用处。
阿莫纳斯罗 记住,整个民族正被征服,在受苦,它可以依靠你重新建立自主……
阿依达 祖国啊!祖国……我要为你付出代价!
阿莫纳斯罗 鼓起勇气!他来了,我要听到一切。(他藏在棕树后,拉达梅斯上场)[19]
父亲继续以阿依达已逝母亲的诅咒和将不认她为女儿作为要挟,阿依达终于忍受不了父亲的逼迫,承受着内心巨大的痛苦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将两人的心理冲突刻画达到了极致。整段重唱不仅具有外部激烈的语言冲突和内部苦苦挣扎的心理冲突,而且还伴随着父亲对阿依达不答应自己要求而恼怒的激烈肢体动作冲突,两次将阿依达从自己身边狠狠地推开,三种戏剧动作充分融合在一起,使父女二人的矛盾冲突通过重唱的形式得到最大程度的展现,凸显出了强烈的戏剧性。虽然父女的矛盾冲突随着这段重唱的结束画上了句号,但是这却为新的剧情发展制造了悬念:阿依达到底能否利用拉达梅斯对自己的爱打探出埃及的进军路线?如果拉达梅斯将重要的国家情报告诉了阿依达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阿依达和拉达梅斯的爱情将会面临怎样的考验?……由此可以看出这段冲突性重唱不仅具有很强的动作性,而且能够引起观众的情感紧张,形成戏剧张力,对推动剧情的发展起到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歌剧重唱最大的优势便是能够在同一时间揭示剧中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物的情感和心理冲突,与歌剧中要求体现的戏剧冲突的各种复杂的表现要求相适应,运用音乐独特的艺术形式,描绘出最强烈的心理冲突,并发挥着形成情感高潮与戏剧高潮双重戏剧功能的作用。歌剧重唱成为剧作家和作曲家用以表现人物心理冲突,形成戏剧性的有力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