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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关心我们对过去的意识,一个可识别的对过去的“历史的”意识的特性就在其中。

我睁眼望去的世界显然是现在。如果我站在街道拐角处向我自己描写我知觉的东西,我用现在时态。但即使对于我,一个相对不相干的旁观者,这个现在可能被(并且通常是被)未来的意识或过去的意识或未来和过去的意识限定。

一个人站在路边镶边石上,如果这是我知觉到的一切,那么现在就没怎么被限制。当然,我知觉到的是一个发生;时间在流逝。但我注意的是一个持续的现在,在其中,时间的流逝不是以显著的变化或甚至运动的细微迹象来标志的。另一方面,如果我知觉的是一个站在路边镶边石上,等着过马路或履行约会的人,那么现在就被未来的意识限定了。这种未来的意识不是由忽视现在或把它放在一边引起的,而恰恰正是由注意它而引起的。我没什么要继续,除了现在的知觉和充满它的回忆起的经验,未来是在他站着的方式,也许是他眼睛的运动方式中,在知觉努力或期待中引起的。这种情况是一种初始运动的情况:一个将来不定式。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我可能弄错,这个事实是不相干的。那么,未来是一种根据某种变化对现在的理解,人们可能觉得这种变化是在暗示什么。

我把我的注意转向别处,发觉一个有着一条木头假肢的人蹒跚着在我身边走过;如果这是我看到的一切,现在没怎么被限定。的确,这个人在行动,他从我身边走过,如果我有意注意这件事,就有未来要注意了。他要到哪里去?就他有一条木腿而言,他有一个持续的现在。另一方面,如果我看到的是一个失去一条腿,而代之以一条木腿的人,那么现在就被过去限定了。这个对过去的意识不是由忽略现在引起的,而是在阅读现在中引起的,这个现在引起在“失去”这个词中得到表达的过去。那么,过去就是一种根据人们可以发觉而加以记录或保存的某个变化对现在的理解。

无疑,有某些发生虽然被认为是现在,却倾向于引起未来而不是过去:一张铁路时刻表,我们是根据它告诉我们可以期待的事来读它的。有别的东西倾向于引起过去:一张过时的铁路时刻表。但如果我们以一种这样的方式来读,现在都要么引起未来,要么引起过去。那么,未来和过去只出现在阅读现在中;一个特殊的未来或过去就是一个适合从一个特殊的现在引起的未来或过去,它是偶然与可能引起它的特殊现在相关的:正在做他等待着去做之事的等待的人,和发生在过去的一条腿的人遭受失腿之痛之事。

我这里关心的是现在和过去,关心这个论点,即“历史过去”这个表达式指一种可辨别的过去模式。因此,轮到去考虑的是可以据以区别任何模式过去的那些条件和(在这些条件中)那些可以规定一个历史过去的条件。我将论证,一种过去的模式可以根据它与之相关的现在的形式条件来加以辨别,在这些条件中有可以引起它的合适过程。

我们从一个现在开始,这里从一个与过去有关的现在开始。它由一些对象组成(温切斯特大教堂,我收到的一封信,我正在看的一场表演),它们每一个都被认出有一个由与它有关的先行之事组成的它自己的过去,是可能由它引起的过去开始的地方。这样一个现在决定我们应该找什么特殊的过去,这种现在与其过去的关系是偶然的。但每一个这样的现在的对象或发生,都不仅被人认作是被特别发觉的某事,而且也是根据它的形式特征来辨认的。例如,可以根据它当前的用处来辨认它,或根据它的审美特性来辨认它。作为注意和关心的对象,它们必须(至少是心照不宣地)根据某些形式条件来辨认;没有对象是可无条件辨认的。在这方面,它们与之相关的过去将是一个用与这个现在的那些形式条件相配的形式条件构成的过去。现在与过去间的关系是一种必然关系:这里,现在和过去是逻辑的配对物。因此,一种关心辨别一个所谓“历史”模式的过去的种种条件的探究,必须从思考现在的种种形式开始。它的目的是详细说明一个形式上可区分的现在,一个既本身形式上独特又有权被称为“历史的”过去,必然与这个现在相关,可能是由它引起。但此外,在它与过去的关系方面,现在的一个必然的组成部分是一个可能从中引起过去的过程。例如,它可能是一个批判探究的过程,或者也许只是回忆的过程。这个过程属于现在的形式条件。它说明的是不能认为它的先行之事是什么特殊偶然的过去发生之事,而是那个过去的形式条件。因此,一个形式上独特的“历史的”过去可以根据从一个形式上独特的现在引起它所需要的过程来辨认。

简言之,我的探究是要发现形式上独特的“历史的”过去之种种条件,它们将假定,历史理解是一项只关心过去的事业,它将寻找一个形式上独特的现在,这个现在既提供了这样一项事务以之为出发点的条件,又提供了追求这项事务的过程。

但在着手这个探究前,我将停下来考虑一个论点,这个论点如果能证明的话,将会取消我提出的事业。这个论点就是,有一种现在,通常叫实践的现在,它(在许多别的东西中)表现了一种对于过去的意识,一种对于过去的关心,有唤起过去的倾向,有这么做的过程;这种现在是无条件的,摆脱了形式的束缚,是“原始的”和必然发生的;因此,与之相对应的过去也是类似无条件的和必然发生的,是唯一真正的过去。因此,去寻找另一种所谓“历史的”过去是一种无望的努力。我将先考虑这种现在的特征和对应它的过去的特征,然后考虑代表它们所作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