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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由仔细剖析过的各种重大事情、持续时间和建制的情况组成的过去肯定是一个具有一定程度的历史可知性的过去,那些情况本身是由概念上相互关联的事件组成的。就此而言,我们不能否认从记录中推断出过去的探究具有一种历史探究的性质。但是,虽然它被称为是最复杂的对过去的理解,我认为它是一种程度不稳定的历史理解。它承认(或半承认)它自己不能提供的东西,它却不能防止自己被一个真正的竞争者取代,它用它自己的术语来批判它,因而能取代它。

一个祈求得到无论什么,只要是可以为他的目的服务的记录或半湮没的幸存物,以构思大约公元800年左右卡洛林帝国道路图的史学家、一个清楚说明伊丽莎白时代清教主义或被称为“市民人道主义”学说特征的人、阐明“乔治三世即位时英国政治的结构”的人、(像费尔南·布罗代尔)这样具体说明18世纪后期欧洲的“能源”并根据全部“马力”来计算它们的人——这样的一个研究者声称在根据其构成事件剖析一个过去的现在的情况特征。无疑,他认为他自己是关心一个包含真正变化的时间推移;但他的探究集中在连接一个情况特征上,不能适当与这种认识相容。人们可以承认变化,但只是将它作为不重要的东西置于一边;它们对所谓的范式并未造成不同。这里,一个历史过去是由牢固的“成就”、“结果”和根据它们的“持久性”理解的情况构成的。[65]这样理解的一种历史情况能容纳的唯一变化是某种在其紧张程度上的微小变化,某种微小的并不损害这种情况特征的置换。实际上,这样取向的历史探究将倾向于寻找结构上几乎不动的情况,要么在变化如此短暂,以至于可以把它们描述为事实上不变的情况中找到它们,要么(像费尔南·布罗代尔那样)在长时段(la longue durée)上展开和剖析的情况中找到它们,这些情况几乎显示了“地质学上”的稳定性。

此外,从事剖析一种历史情况在详细说明它的持续时间时,承认它是一种浮现的东西,允许它消失;但这种探究不关心减少它外表的神秘,不想去研究它出现的中介或追踪它消失的变化无常。它只关心正确推断一个由观念上同时发生、互相关联的构成事件组成的可知结构。当然,从事这样一种探究的史学家没有人假设他所关心的情况在一条“巨链”中从无中出现,他知道,将它的存在归结为“人类行为更深的规律性”,归结为“进步”,或归结为阴阳的运行无助于使其在历史上更可知。但如果如可能的那样,他认为为了完成他的计划,应该对其出现的中介有所提及,那么他的探究所能正当提供的只是某种关于一个“来历”的建议,对一个先行的概念上相关情况的承认,我们可以说它预期或预示了他关心的那种情况,但它在他对这种情况的理解方面不起作用。

那么,这些就是我认为是一个关心从记录推断由情况特征组成的过去的探究的历史缺陷:人类事务的暂时过程表现为种种相互关联的来来去去的事件组成的有一定形式的情况,但这些事件在这里被停止了,变成了来去间的观念间歇中旋转的东西。当然,任何要求一个可知的历史认同的过去,必定是从一切在当时当地进行的事情的流动和不连贯中抽象出来的,当一个历史过去被详细说明为是一个历史问题的答案时,人们就认出了这个抽象过程;但在这里,这种抽象又被加上了不动性和排斥一切非概念决定的关系。

我认为,纠正这种水平的历史理解的缺点是没什么问题的。它在于这样一种探究,人们将它设计来合成一个过去,这个过去不是互相关联的事件组成的、经过解析的情况特征的过去,而是一个历史事件和历史事件结合的过去。这就是我将称之为一个严格意义的历史探究的那种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