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除错误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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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23岁结婚,25岁第一个小孩出生,彼时身边大多数女朋友还在与自己的家明Mr.Big饮空无数克鲁格,夜夜跳舞到天明。等到她们玩够直至闷厌,其实也不过二十八九。吃喝玩乐是很容易到头的,从十三四岁偷偷买酒喝开始,至多十几年工夫便再也让人提不起兴趣。上海和香港是例外,数代繁华港口文化,人人精于考究生活,鲍参翅肚丝绸锦缎均是足够丰富、值得终身爱好的项目,所以香港言情作家亦舒可以写一辈子的开司米毛衫和蚝式手表。后来我才知道,师太笔下的开司米并非如今J.Crew货架上两百元一件的绵羊绒衫,而是Loro Piana以上水准的山羊绒。可是其他人并非如此,很快move on,男士关心赚钱,女孩则着手寻觅如意郎君。

早婚的我理所当然成了后来者的军师参谋,切换轨道之际,大家都要投石问路,以防万一。随着阅历增加,女孩子较年轻时更加懂得世情冷暖人心叵测,于是患得患失,再无以前穿丝绒露背长裙与陌生男人在天台跳伦巴舞的洒脱。我只好趁小孩午睡之际溜到丽思卡尔顿酒店大堂倾听女友控诉结婚对象十大罪状——“你说,他为什么就不能改?!”女友穿着超短连衣裙,端着咖啡杯愁眉苦脸。

我默默听着,暗想自家丈夫其实也一样不落,不仅哀叹自己当初年少无知,更羡慕她如今拥有充沛精力与时间可以抱怨。

世上哪有完美型,另外,你为他做出过何种重大牺牲,有权这样指手画脚?

又有家境优越的女孩,苦于丈夫过分重朋友义气而不够温柔体贴。

其实大小姐不算任性,只是掌上明珠嫁作人妇,父母不舍得放远,于是给小两口在家门口置业,每天晚上双双回老宅吃饭,周末还要陪岳父打高尔夫。豪宅缺少自由空气,难怪丈夫喜欢跑出去跟大学室友吃路边摊。可是女方家境好并没有错,没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结婚,我只好安慰,慢慢来,适应也有个过程。

在外人看来,富家女是不愁嫁的,实际上却极难觅得心上人。找门当户对的少爷吧,双方都受不得一丝委屈,最难相濡以沫,比如何超琼与许晋亨。父母也心知肚明,那种钻石王老五并不是合适女婿,脾气温顺、身家清白才最重要,家境差些更好相处,至少他会看在少奋斗十年的份上。要女婿不为钱来却又要尊重钱,所以难上加难。

什么样的人才是对的?人品?家境?上进心?还是财富?真的无解,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有永远不变的正确吗?我持怀疑态度。也许以前他是唯一那个对的The One,现在却不是了,也许在男友的角色里他是完美闪光的,变成丈夫就成了大错特错。甚至自然变老变丑,都会引发蝴蝶效应。

女友前不久跟我抱怨,“我真的对他感到绝望,不晓得后面几十年要怎么过”。

吓我一跳,如此严重,怎么回事。

她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吃饭一直吧唧嘴,震耳欲聋,让人作呕,我忍无可忍,一口饭都吃不下去,只得上楼。”

看她痛苦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在婚姻里,时间根本不是解药。它可以让回忆变得麻木,但永远不会忘却。它能让人习惯忍受,却绝不会变得幸福。时间在人的身上并没有水滴石穿的神迹,人是不会变的,我坚信这一点。结婚十三年的我和他依旧还是老样子,没头脑和不高兴。时间只是一台最可靠的测谎仪,用漫长如同机械般的重复日常剥掉知书达理的人皮面具。有的人会为了刚出生的孩子短暂牺牲自己骑哈雷摩托车的爱好,有的人则到死也不会把袜子准确地丢进洗衣篮。

那么究竟到什么程度应该放弃,是只要还有一点星光就咬牙坚持,还是撕开了口子再也无法破镜重圆?没必要提前给自己出这种难题,命运从不按你的计划出牌,到了放手那个瞬间,脑子里热血上涌,手脚发软,万念俱灰,你会知道。

统计显示中国离婚率连续十七年上升,我们80后更是自小看着家中的扭曲与狗血长大。恰逢社会剧烈变迁时代,父母中总有一个具有刚烈性格,喜欢大权独揽,经济上又十分精明现实。母亲们个个都与《都挺好》里的苏母有几分相似,父亲一发财就“包二奶”几乎成为20世纪90年代的社会现象。

我们会因此而自我警醒,不再重蹈覆辙吗?并不,我们经营婚姻的手段与态度,并未与当代科技同步进化,九成九脱胎于家中的耳濡目染,欺骗、钻营、相互利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房价比90年代又高了百倍千倍。我这个狗头军师,天天都在听人倾诉似曾相识的故事。

最多的仍是出轨。

该不该原谅他?会不会有下一次?还有,为什么会看上那种贱人?

人到危急变故时刻,担心的还是自己。从来没有人问: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似乎只要婚姻这份契约仍在生效,里面的人就必须按照剧本乖乖演完。如不,就扣上“出轨”罪名。

可我们是人,七情六欲从来不守规矩,特别是孤独的时候。单身人士无法想象婚姻里的孤独有多么黑暗。

两个人每天面对面吃饭,却连一句话都没有,眼睛只看着手机屏幕。

一个人辗转反侧,另一个却在旁边鼾声如雷。

从外面回家,全身几乎虚脱,泪珠就在眼眶边上,开门只迎来一句“问候”:几点开饭?

这样去寻找另外的温暖,只是求生本能。

可极少人会换位思考,只道错便是错,从此成为终生污点,沦为家庭二等公民。或者用孩子做武器,“让女儿跟他,不让他和外面的女人过得太轻松”。

“可会想念?”我问。

“每一天。无尽后悔。不要报复,害的是自己。”

留,至少要有既往不咎的涵养与胸襟;去,是删除生命的错误选项,放自己一个未来。

即使是对的人,也会有错的时候。

美好爱情从不幻灭,即使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他,你仍然拥有彼此美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