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穿过三水镇正中的一条大街上,有一所高大的青砖瓦房,门前有两个全副武装的盐警持枪站岗,使人觉得这条街阴森森的,很少有过往的行人。
走进大门,穿过甬道,往左一拐,是三间宽敞的客厅。
今天,这个客厅被精心收拾了一番。中间一排长桌上,铺着崭新的桌布;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面太阳旗,在这太阳旗的下边,横写着“武运长久”四个大字;两旁悬挂着一些法西斯头目们的相片;在两边的墙上,挂着几幅画着虎豹之类的字画;屋子的一头,还摆着东洋株式会社出产的留声机和金鱼缸。这种布置,使整个屋子里充斥着一种阴森可怖的“武士道”精神;似乎是一个标准的日本客厅,但它的主人却是一个中国人——三水镇“滩业公会”的理事长、新任盐警大队的大队长雷紫剑。
雷紫剑,个子不高,穿着一身黄色的军服,光着头,由于谢了顶的缘故,脑瓜门儿在电灯下面,一闪一闪地发亮。他走进客厅以后,就从一个墙角走到另一个墙角,仔细地检查着屋子里布置的一切,唯恐有半点疏忽。他在屋里踱了几个来回之后,来到留声机的近前,打开那放唱片的木匣子,精心地从里边找出两张唱片,放在上面。这是准备迎接客人的。他随手拉开玻璃窗上的布帘,“哗”的一声铜环响,惊得窗下小桌上金鱼缸里的金鱼,一起潜入缸底。然后,他两手扶住窗台,两眼直盯着鱼缸,看着里边上下游动的金鱼,一动不动,若有所思。
这个雷紫剑是个大盐业资本家。他的祖父在清朝时做过一任知县,用搜刮来的民财,在渤海岸边开了盐滩。他的父亲继续用这些盐滩,残酷地压榨盐工。盐工对雷家是恨之入骨。雷紫剑的父亲,为了镇压盐工,勾结官府,走动衙门,收罗地方上的势力,来为他们这些滩灶户们效劳。在日本侵占我国东北以后,他父亲怕国民党“不可靠”,就把雷紫剑送到日本的一个军官学校去上学,以便将来继承他的家业。
雷紫剑在日本军官学校毕业以后,回到三水镇,在盐警队里当了中队长。日本进关以后,他和他父亲一起投靠了日本侵略者。雷紫剑在日本学得的那一套果然用上了。他利用“留学生”的身份和会说日本话的便利,极力巴结日本人,挤掉了李家的“灶首”[1],在三水镇成立“滩业公会”时,兼任了“滩业公会”的理事长,操纵着盐区的大部分盐滩。现在,雷紫剑又一跃而成为盐警队的大队长。至此,他不仅掌管着盐业大权,并且指挥着驻扎在三水镇的全部盐警,可谓官运亨通。这样一来,就连“占山户”三水镇的镇长李大麻子,也要看着他的脸色行事了。
雷紫剑对他几年来的作为颇为得意,阴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用手敲打着金鱼缸子,自言自语地说:“总算没有辜负先人的希望啊!”但他的笑容,一会儿就消失了,脸色仍是阴森森的。
雷紫剑提升为盐警大队长不久,华北盐田就接连发生了两次事件,简直是给他这新提升的盐警大队长当头一棒。特别使他恼火的是,日本盐滩经理浅野和自己的心腹胡德彪,还险些丢了性命。浅野是三水镇日本宪兵队长高乔的心腹,听说还是一个活动十分诡秘的日本特务组织的头目,他要是死了,自己担当得起吗?为此,他几次打电话去询问详细情况,也得不到明白的答复。不过,他已经听到了传言,说是八路军部队进入了盐滩。是这样吗?难以断定。他无可奈何地把手一甩,呆呆地站在窗前,脑子里反复地思索着:盐工暴动?八路军大部队入滩?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愿是盐工暴动,便于收拾;但比较起来,他希望是八路军大部队入滩,这样就好向皇军交代了,不然的话,这死人、丢枪,皇军怪罪下来,可担待不起。他丧气地回转身来,望着正面墙上那张盐警大队长“委任状”发呆。
房门“吱”的一声,打断了雷紫剑的沉思,他回头一看,进来的是自己的三姨太太。
这个女人打扮得十分妖艳,进入客厅,瞟了雷紫剑一眼,说:“我说紫剑啊,刘副官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到现在也没到一个人。”
雷紫剑强作笑脸,说:“我的太太,这是请皇军,是请日本的宪兵队队长,着急还行?”言语中流露出一副奴颜婢膝的丑态。
“报告。”客厅外面呼喊了一声。
雷紫剑把脸一绷:“进来。”
一个年纪不大的盐警应声走了进来。
雷紫剑问:“怎么样?刘副官。”
刘副官立正站在门口,把腰一弯,报告说:“高乔太君正在摔跤,他说等一会儿就到;酒、菜我已经订好,‘海洋春饭庄’马上送到。”
“还有哪些客人?”三姨太太问。
刘副官继续回答:“有李镇长、张副理事长和商会的王会长。”
“没有女客人?”三姨太太问。
“有,有!”刘副官抬起头来,笑着说:“他们三位全带太太来。”
“对,这样才好。”三姨太太点了点头,笑着说:“等一会儿好打八圈。”
刘副官接着说:“大队长,高乔太君说,浅野太君也来。”
“浅野太君也来?”雷紫剑的眼珠子一转,重复了这么一句,把头连摇了几摇。他觉得这事有些不好办,听说浅野受伤不轻,在这儿当着那么多的客人,他要发脾气可怎么办?他打发走了刘副官,回头瞧着自己的三姨太太。他闻到了一股怪异的香水味,不由得把嘴一咬,抬手摸了摸自己那光秃的头顶,暗自说,“只有如此”。于是他拉了一下站在他身旁的三姨太太,笑着说:“太太,今天的牌你打不成了。”
“为什么?”三姨太太忙问。
雷紫剑说:“高乔太君和浅野太君都来,你得应酬他俩呀!”
“我?”三姨太太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雷紫剑没有言语,只是苦笑着点头。
三姨太太用手指捅了一下雷紫剑的秃头顶,说:“你就这么点本事!”说罢,她“咯咯”地笑个没完。
客人陆续来了。
先是“滩业公会”的副理事长张伯兰和商会的王会长带着太太而来,随后就是镇长李大麻子和他的小老婆。宾主见面,少不了寒暄一阵,而几个妇人见面,醋啦、酱啦,说起话来一个个是扭鼻子捏眼儿。这些人一面喝茶说话,一面等候着高乔和浅野。谈话的主题,主要是为雷紫剑晋级荣升祝贺。嘴头比较勤的,要属“滩业公会”的副理事长张伯兰,他那两只小眼一眨巴,是左一个“祝贺雷兄高升”,右一个“为雷兄晋级祝贺”,闹得别人插不上嘴。
雷紫剑只是勉强地应付着。
商会王会长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也不管别人的话说完没有,就站起身来,张开大嘴,毫不客气地说:“今天是阴历四月二十八,咱们三水镇赶娘娘庙会,我们商业又是个兴旺的日子。诸位,等一会儿高乔太君来了,咱们就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喜信吧!”这个商会会长是个大胖子,脖子和脑袋一般粗,看来就像信筒子一样。他那张嘴比别人都大一倍,说出话来“哇啦、哇啦”的,把整个客厅震得嗡嗡响。
始终没开口的镇长李大麻子,却长了个细长的个子,穿着件灰色的罗布长衫,满脸的黑麻子,配着一双细小而又贪婪的眼睛,坐在那里只管喝茶。他对于雷紫剑的晋级并不感兴趣,因为雷紫剑一晋级,对于他这一镇之长来说,又有很多的“外快”要落到雷紫剑的手里。今天这个宴会,他本不打算来,后来听刘副官说,日本人高乔和浅野也来参加就改变了主意。他认为,这是结交日本人的好机会,雷紫剑之所以爬得快,不就是因为他和日本人勾结得紧吗?要论自己的财产、身世,无论如何,也不能屈居于雷紫剑之下。当他听到王胖子说,今天是四月二十八庙会,心里不由得一动,于是扬了扬脸,咳嗽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今年的庙会,不比往年,因为正是紫剑兄晋级的日子,理应大办以示庆祝,无奈海下发生了盐民骚乱,今天的庙会嘛,咳,咳——”他说到这里,想不出恰当的词儿,就咳嗽了两声咽了回去。
李大麻子的话虽然不多,却正好捅在雷紫剑的痛处。今天雷紫剑请客,是为了在他的日本主子面前讨个喜欢,好减轻盐警失职的罪过。可是宴会还没有开始,李大麻子就揭开了疮疤,并把“晋级”和“骚乱”连在一起。李大麻子这句话真使得雷紫剑伤了神。他想,等一会儿日本人来了,他还不定会冒出什么坏水来,那可就不好应付了。雷紫剑这时暗暗地埋怨刘副官,不该把李大麻子请来。
不仅雷紫剑对李大麻子这句话有所感觉,在座的全都听得出来;只有那个像信筒子一样的王胖子不解其意,仍在做着发财的美梦,就接茬说:“李兄,错不了,发财,一定发财!庙会过了,我们商会请客。”
正在旁边说笑的三姨太太,赶紧为雷紫剑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她站起来,走到留声机的跟前,拿过摇把,上了几下弦,说:“咱们听个日本歌曲吧。”说着,她从雷紫剑事先找好的唱片中,拿过一张,放在上面,用手帕掸了掸,“咔噔”的一声,唱片转了,从机头里,发出酸溜溜的尖细尖细的女人声。
顿时,屋内的空气活跃起来,一个个摇头晃脑地随着唱片哼哼着。
就是这样,也压不住雷紫剑内心里的急躁。他不时地掏出怀表看,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可是高乔为什么还不来呢?他想找刘副官问一下,但刘副官又不在屋里,无可奈何,他就装作悠然自得的样子,背靠椅子,眯缝着眼,左腿压着右腿,脚尖顶着地板,胡乱地颤抖着,嘴里也跟着唱片哼哼。
中午过后,客人到了。刘副官进屋报告,众人赶快往外相迎。
日本宪兵队队长高乔,穿着黄呢子的军服,带上尉军衔,一双带马刺的大靴子直到膝盖,腰间挂着一把日本战刀。另一个是日本盐滩经理浅野,他也穿着军装,但因为他是“在乡军人”,所以没有军衔,也没有挎战刀。他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有些浮肿。两个人骑马并排顺着大街而来。
雷紫剑带着客人,从大门外把这两个傲慢的日本人,迎到客厅,忙着让座献茶。
高乔和浅野一边点头,一边咕噜着“好的,好的”。这两个人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首席。雷紫剑靠近高乔,三姨太太把住了浅野,其余的人,都按着次序坐下。
留声机仍唱着日本歌曲;刘副官里外忙活着上菜、上酒;三姨太太忙活着递茶、点烟。宴会就这样开始了。
他们互相敬酒、碰杯,胡乱地闹了一阵,就忙着吃喝起来。
高乔刚刚摔完跤,肚子也觉得饿了,他鼓着那用刮胡刀刮得发青的腮帮子,猛往嘴里划拉。再加上雷紫剑在旁边殷勤相劝,这小子吃得可就更凶了。
浅野可不然,他不时地歪着那缠着绷带的脑袋,张着个大嘴,龇着满嘴的金牙,端着酒杯,直盯着三姨太太,发出了一阵阵的狂笑。
酒至半酣,雷紫剑看看时候到了。他满满地倒了一杯酒,两手捧到浅野的面前,赔着笑脸说:“浅野太君,您这次吃惊、受伤,真使我心里过意不去。我敬您这杯酒,祝您早日恢复健康。我们同心同德,把这股八路军扫除干净……”
浅野用手摸着被绷带缠着的伤口,龇着他那满嘴的金牙,说:“谢谢!”说着,接过酒杯,但他并没有喝,而是放在了桌子上,嘴里连连地说:“唔,八路的厉害!八路的厉害!”其实,他连八路军的影子也没有见到。
雷紫剑等的就是这句话,只要浅野说出有八路军,他就好推卸责任。于是他忙夹了一块肉,放在高乔面前的小盘子里,随后说:“高乔太君,八路军过来,对咱们可是有点儿不……不利。”
“什么不利!”高乔把脸一沉,说:“皇军的出动,把他们统统地逮住,死啦死啦的!”
“对!对!”留着日本小黑胡的张伯兰,赔着笑脸说:“最近的传说很多,都说八路军开入盐滩,对我们滩灶户来说,震动很大。敝人对他们讲了很多,让他们安心养滩晒盐,大日本皇军是能够对付八路军的。”
“就是,就是。”商会的会长王胖子,一口焦熘肥肠还没有咽下去,就梗梗着他那大粗脖子,憨声憨气地说:“是这样,三水镇一带的买卖家,也都有点害怕,我跟他们说了,有大日本皇军,你们怕啥?放心大胆,使劲赚钱嘛。”接着他放声大笑,口里的饭菜差一点儿喷出来。
在座的这一伙全笑了。王胖子以为他的话得体,引起大家的高兴呢,于是他笑得更响了。其实,别人都在为他那种洋相发笑,他却不觉得。
王胖子的太太,脸上可有点挂不住了,她站起来,理了一下带卷的头发,走到留声机旁边,换了一张新的唱片,钢针划着唱盘,又尖声尖气地唱了起来。
高乔对这次死人、丢枪,特别是浅野受伤,心里非常恼火。这是他侵华进入盐滩以来,第一次吃这样的亏。事件发生后,他本想找雷紫剑当面训斥一番,可是他又想,要霸占盐滩,雷紫剑这样的人是难得的,他不但在日本军官学校上过学,懂得军事,会说日本话,更重要的是他家的盐滩多,对日本天皇忠诚,何况又是自己推荐他担任了盐警队的大队长呢?所以高乔并没有责怪雷紫剑,反给他进一步地打气。高乔这时,把脑袋晃了晃,说:“害怕的不要,害怕的不要,八路的来了,皇军把他们统统消灭。”
在一旁只顾低头喝酒的李大麻子,本来希望在这次宴会上,高乔和浅野会大骂雷紫剑一顿。这样就可以在日本人面前显示一下自己,压一压雷紫剑的气焰。现在见此情景,是干生闷气,脸上那豆大的麻子都有些发紫了。他觉得这屋里有些闷热,回手搬了一下电门,把房顶上的电扇开动了。那留声机尖细的女人声,和这电扇“呼呼”的风声混合在一起,听起来是那么不协调。
李大麻子总觉得,在这个场合,如果叫雷紫剑下不来台,对自己是有利的,就是他这个盐警大队长恼火,也不能把我这个镇长怎么样。想到这里,李大麻子慢慢地站起来,抖了抖罗布长衫,咳嗽一声,慢声慢气地说:“高乔太君,据我的情报,海下并没有八路军,而是几个盐工闹事。”
“没有八路?”高乔的贼眼珠子一转,把嘴一撅,转脸对雷紫剑说:“盐工闹事,统统枪毙,一个不留!”
商会会长王胖子可高兴了,脑袋一扬,一杯酒倒进肚里,连声说:“没有八路军?但愿如此!这样,我们商业就更加兴旺了。”
张伯兰是了解这个局势的:一头是盐警大队长,外带“滩业公会”的理事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另一头是三水镇的镇长,三水盐滩的“占山户”,赫赫有名的大资本家;两头都惹不起。这两个人总是这样的争风吃醋,钩心斗角。在今天这个场合,你帮谁说话都不合适。所以他转过脸去,看着窗户下边那小桌上的金鱼缸,好像是在看金鱼,其实,他是在观察动静,想着插嘴的地方。
雷紫剑扑拉着他的秃脑瓜顶,歪头看着李大麻子,说:“李兄,你说只是盐工闹事。这情报可靠吗?”
“当然可靠!”李大麻子“嘿嘿”一阵冷笑,说:“事情发生在盐庄子。盐庄子保长李三才来的情报,还不可靠吗?”
李大麻子这一手,雷紫剑早有所料;可是他那位三姨太太,有点坐不住了。她把脸一沉,嘴一撇,生气地说:“哼,盐工闹事还有手榴弹、机关枪?”她说着,白了李大麻子一眼。
屋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留声机上的唱片,到了头,也没有人去换,钢针划着唱盘,“吱吱”地响,刺人耳朵。
李大麻子得理不让人,继续说:“根据盐庄子保长李三才的情报,只是晒盐的工人严志诚、杨洪海、董满仓、李海山他们十几个人干的。”
“谁?严志诚?”雷紫剑吃惊地望着李大麻子。他知道,严志诚是严老成的儿子。有一年,严老成领着盐工,闯入三水镇,包围了他雷家这样一些滩灶户,硬逼着把盐工的工钱给要了去。那时,严志诚还是个娃子,就跟着瞎哄哄。为那回闹事,他爸爸生了一口闷气,闹了一场大病,死了。这件事他一辈子忘不了。后来听说严老成死了,严志诚下了关东,几次想找都没找到。怎么,现在严志诚回来了?还这样干?看起来,这里边一定有来头……
雷紫剑想着,就听李大麻子接着说:“对,就是闯关东的那个严志诚——严老成的儿子。但是根据我的分析,严志诚、杨洪海住在黄须堡,董满仓和李海山住在盐庄子,主犯可能是董满仓和李海山,不然的话,他们为什么集中在盐庄子呢?”李大麻子说到这里,得意地呷了一口酒,看了雷紫剑的三姨太太一眼,又慢悠悠地说:“至于那些手榴弹嘛,是不是就是咱们盐警队的?”
“你说什么?”雷紫剑猛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明白,如果是盐工闹事,死人丢枪,最多只不过落个部下无能,自己不慎;如果武器是盐警队的,那就是私通八路,这个罪名可不得了!李大麻子血口喷人,真是太狠毒了。
“八嘎!”浅野手摸着脑袋上的伤口,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雷紫剑把眼一瞪:“雷的,你的心的坏了,手榴弹八路的给。”说着,就要往雷紫剑跟前凑合。
三姨太太一看,慌了。她急忙拉住了浅野的胳臂,撒娇地说:“浅野太君,手榴弹没有,没有给八路军。”
这时,张伯兰和王胖子全都愣住了。张伯兰圆睁着两只小眼,看着两边的风头,盘算着自己的主意。王胖子挺着个脑袋,瞪着两只眼,左右不停地看着,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那三个妖艳的妇人,也停止了吃喝。
狡猾的高乔,看了看两边这个阵势,仰脸哈哈大笑起来。他把手一挥,说:“争吵的不要,我的情报大大的,八路军大部队的没有,盐庄子土八路的干活。明天,”说着,他用手一指雷紫剑:“你的去人,统统地抓来……”
高乔的话还没有说完,猛听得街上“嘎、嘎”两声清脆的枪响,屋内立刻骚乱起来。
高乔问雷紫剑:“什么?枪声?”
雷紫剑也忙喊:“刘副官,刘副官!他妈的!”
张伯兰和王胖子,各自拉着自己的太太,忙着穿衣、戴帽,准备逃走。
高乔沉了一下,觉得刚才过于慌张,有失大日本皇军的体面,赶快恢复了镇静,说:“害怕的不行,八路军的没有,皇军大大的。”
高乔的话音没落,刘副官手里拿着一张红纸,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报告,在庙会上,一小队皇军,被八路军全部打死,把枪全部抢走。”说着把那张红纸递了过去。
高乔见红纸上用毛笔写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八嘎牙路!”他一声嚎叫,站了起来,戴上那顶小黄帽,挎上战刀,往外就走;浅野也把手枪抽了出来,紧紧跟在高乔的后面。
来到屋外,高乔看见站岗的日本兵,大声说:“传我的命令,统统戒严,搜查搜查的!”说罢,拉着浅野,头也不回,出了大门,骑马直奔日本宪兵队跑去。
雷紫剑请的这几个客人,不等酒饭吃完,就这样各自慌慌张张地走了。
【注释】
[1]灶首:滩灶户的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