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连日阴雨,突然晴天,盐滩上显得特别秀丽、清新。雨后的朝阳,格外明亮,它照亮了盐滩,照亮了每一个盐工的心。
盐民游击队成立后,打鬼子,逮汉奸,夺枪支,帮助穷苦盐工闹翻身,这一桩桩、一件件,真是激动人心呀!盐滩上,家家户户都传颂着盐民武装的英雄事迹。是啊,多少年来,一直被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踩在脚下的盐工,如今在毛主席、共产党的领导下,挺起了胸膛,拿起了刀枪,和阶级敌人干上了,怎不叫人喜庆呢?
经过几次战斗,战士们大都有了枪。他们拿着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枪,可高兴了。他们学瞄准,练射击,还请严志诚讲解构造原理。空闲时间,他们也是不断地擦拭、摆弄。真是枪不离手!他们还互相畅谈着庙会夺枪的经过,虽说事情过去几天了,但在战士们的心里总是忘不了的。
每当战士们谈论起这些事的时候,小战士张小虎就撅着个嘴,低着个头,一言不发。今天早晨,游击队的几个干部在屋里边开会,战士们在屋外,又谈论起庙会夺枪的事儿,张小虎仍旧是那样,独自一个人,噘着嘴,板着脸,坐在外屋的门槛上生闷气。
原来,那次同志们去庙会夺枪,留下张小虎在村子里监视李三才。天黑以后,张小虎就蹲在十字路口的大庙墙头下面,两眼不错珠地盯着李三才家的大门。他知道这个保长不是好东西,盐工们没有不恨他的。如今,我们盐民武装起来打日本鬼子,绝不能叫他的花招给迷惑住。
三星升到头顶,天快半夜了。杨洪海从村头走过来,悄悄地问张小虎:“虎子,有啥动静没有?”
张小虎摇了摇脑袋说:“没有。”
杨洪海叮嘱张小虎:“千万不能大意,越到后半夜,越要提高警惕。我再到别处看看。”
张小虎点头答应。杨洪海走了。
杨洪海刚走了不大的时候,猛听得“呼隆”一声,李三才家的大门动了一下,好象像是要开门,张小虎立时警觉起来。
夜,非常的静,月亮钻进云层。张小虎借着星光往四外一看,街道上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张小虎两眼紧盯着那漆黑的大门,心想:得,要出事儿!我马上去叫人……不行!要是趁我不在,李三才跑了怎么办?……张小虎想到这里,他掂了掂手里的铁锨:“这要是一杆大枪多好,李三才不出来便罢,他小子要一露头,我这里一搂扳机,他就得趴下。”可是,现在手里拿的不是大枪,而是一张铁锨,怎么办呢?
张小虎屏住呼吸,慢慢地从墙根站起,躲到大庙前面的碾子盘后面,猫腰抄起两块砖头,心说:“没有大枪,这就是子弹呀!”
不一会儿,就听得李三才家的大门,又响了一声。
张小虎紧张了。手里紧紧地拿着砖头。
谁知道,李三才用的是“调虎离山”计。就在张小虎紧盯着大门的时候,李三才爬上了西边的墙头。这小子也是遇事心慌,下墙的时候,脚下一滑,“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下。
张小虎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李三才家大门,忽听得西边墙下响了一声,转脸一看,李三才家的西墙头上摔下一个人来。他急忙站起,跑上前去,大喝一声:“谁?站住!”
李三才并不答话,从地下爬起来,撒腿就跑。
张小虎抡起右臂,大声喊:“不站住我可要开枪了!”说罢,一砖头砍了过去。可是,因为李三才跑得快,砖头落在他身后老远老远的。张小虎追到村北口,李三才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盐庄子的村北,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黄须地,当中有一条小道,小道的两边是两条大深沟。张小虎提着铁锨,在这黄须地里,一直转到大天亮……
回去以后,张小虎哭了个够;杨洪海左劝右哄,才慢慢地止住。但他心里总有个疙瘩。
等到第二天,见同志们回来,个个欢天喜地,一人手里拿着一支大枪,张小虎更揪心了。他想:人家胜利了,自己却失败了;人家杀了鬼子得了枪,自己睁着眼让李三才跑了。当时如果要有一杆枪多好啊,一枪打去,不让他脑袋开花也让他嘴啃泥呀!这回,人家都有了枪,自己还是干张着两只手。
晚上,张大妈给他解释了半天,他就是想不通。他总认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跑掉了李三才;千错万错,错在自己手里没有枪。
这就是张小虎闹气的原因。
对于李三才的逃跑,盐民游击队是提高了警惕的。家贼必引外鬼;我们要有所准备,决不能让革命遭到不应有的损失。不几天,他们又接到老赵同志送来的情报,说日本人已经往盐滩增兵,大批的军火也运到三岔口据点,看来,敌人是要下手了。
为此,昨天晚上,严志诚带着董满升去黄须堡,找村长张双安和财粮委员尹家章,了解情况,布置任务。今天一大早,他们就要从黄须堡赶回来。两村相隔二十余里,当中还隔着沙岗子日本大柜据点。严志诚知道同志们在等着他做出最后决定,他带着董满升,绕过沙岗子,一溜小跑,在太阳刚刚露脸的时候,就走进了盐庄子。
严志诚进了张大妈家门,一眼瞧见张小虎在生闷气。再往屋里一看,杨洪海、田冬生、董满仓都站在外屋,看着张小虎发笑呢。
严志诚哈哈笑着,问:“虎子,怎么啦?”
张小虎把脸一扭,一句话也没说,走出门口,一直朝着大街上跑去。
严志诚更乐了,回头瞧着杨洪海,说:“这是怎么啦?还是想枪?”
杨洪海还没答话,张大妈在屋里边开了口:“志诚来了?不用问,还不是那码事!甭管他,咱们赶快合计正经的。”
严志诚听了,便随着杨洪海等人走进屋里,和同志们研究下一步行动计划。
张小虎跑出门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他来到十字路口的大碾子盘近前,停住了脚步。那碾子盘上摆着好多砖头,这是孩子们玩耍时摆的。他把这些砖头,一块一块地摆弄着,想找出那天夜间,在这儿监视李三才信手摸到的那一块。可是,由于是黑夜,再说也这么多天了,哪能认得出来呢?他正摆弄着,突然身后有人在腰间捅了他一下:“不许动!”
张小虎回头一看,是董二旦。这个小家伙,光着屁股,穿着兜肚,打着个冲天的小辫;在红辫绳上,董嫂特意用红布缝的那个小葫芦,在小辫上晃荡着。他两手端着一个小木棍,顶在张小虎的腰上,怒目而视。
要是往常,张小虎看见二旦这个神气儿,就会猫腰把他抱起来,亲亲他的脸蛋。可是今天,张小虎的气不顺,反把眼一瞪,头一扬,吓唬说:“去,去,看我揍你!”
天真的董二旦,一瞅张小虎的脸色,就把小棍往地下一拄,说:“虎子叔,我是和你闹着玩儿的,这小棍儿也毙不死人。”
“去,去!”张小虎很不耐烦,“还没个萝卜高,就想玩枪打鬼子!”
董二旦也不服气,把小眼珠一瞪,说:“干啥?就许你们有枪,我们玩假枪都不行,等鬼子来了,叫我们干受气!”
“是啊,没有枪,拿什么打鬼子呢?”张小虎想到这里,扭过脸去,又冲着碾子盘发呆。
董二旦一看张小虎不理自己,他把小棍往肩上一扛,嘴里喊着“一二一……”,往街里走去了。
张小虎见董二旦这个神气劲儿,心里更加烦躁,一个几岁的孩子,现在都懂得武器重要,可是自己呢……他手里攥着砖头,身子靠着碾子盘,两眼呆呆地瞪着李三才家的大门。就在这时,有人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他以为还是董二旦,生气地吓唬着说:“滚,滚!别闹!再闹我揍你!”说着,回头一看,啊呀,原来是严志诚。张小虎不好意思地笑了。
严志诚含笑站在张小虎的面前,身背着一支三八大枪,腰带上还挂着两个牛皮的子弹盒,显得是那样的威风。张小虎看罢,收住了笑脸,又把头低下。
严志诚对张小虎的心情是十分了解的,一个战士,人民的战士,要想有一支枪,要用这支枪打鬼子和汉奸,那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在目前,部队刚刚成立,要想人人都有一支枪,还需要经过一番斗争的过程。
严志诚用手拍拍张小虎的肩头,说:“咳,够冲的啊!”说着,他把肩上的大枪摘下,两手托着问张小虎:“这是什么枪?”
“三八大盖。”
“好不好?”
“敢情好咧。”
“给你用怎么样?”
“给我?”张小虎惊喜地问。
“对,是给你。”严志诚点了点头。
“真的?”
“真的!”
张小虎双手接过枪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知道,第一次在盐庄子战斗中,严志诚得了一支枪,给了董满仓,上次在庙会上,严志诚又得了这支枪,今天又给了自己。是啊,张小虎是多么喜欢这支枪啊,有了枪,才像一个真正的人民战士,才能打鬼子,除汉奸,才能够更好地消灭敌人,保存自己。
“不行!”张小虎突然想起什么,摇了摇头,把大枪向严志诚的怀里一推,说:“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严志诚不解地问。
张小虎两腿一并,郑重地说:“你是队长,不能没有枪啊!”
严志诚用手托住大枪,问:“不要这大枪,你怎么办?”
“我?”张小虎把脚一跺,圆瞪着两眼说:“我也要从敌人的手里夺!”
“对!”严志诚的心里特别高兴。他了解张小虎,别看平时有些任性,但他立场鲜明,感情真挚,作战勇敢。现在,他说得出,将来,是能够做得到的。于是他慢慢地对张小虎说:“从敌人手里夺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要勇敢、机智、沉着,还不能乱来,要看准时机,有组织地行动。在你没有夺得武器以前,这支枪就由你使用吧。”
“不,我不要!”张小虎往后退了一步,把托枪的右手也松开了。
严志诚攥住枪,认真地说:“这是命令!”“命令?”张小虎猛地一惊。
“对!”严志诚立即回答:“是命令。一个革命战士不能耍小孩子脾气,要坚决地服从命令。懂吗?”
张小虎这才接过了枪;但又不放心地问:“大枪给了我,你使啥?”
“我?”严志诚哈哈笑起来。他一撩小褂下襟,露出了一支蓝瓦瓦的短枪,说:“我有这个。”
提起这支枪,严志诚觉得应该叫张小虎知道这杆枪的来历,好进一步启发他的阶级觉悟。于是他拉着张小虎坐在碾子盘上,语重心长地讲了接过爸爸这支枪的经过。
张小虎默默地听着,心里感到阵阵火热。
随后,严志诚又对张小虎讲了方才会议上的决定:今天下午部队要撤出盐庄子,绕过沙岗子的日本大柜,到边远地区黄须堡去。
太阳升到头顶,滩地一片光明。严志诚和张小虎并排坐在碾子盘上谈论着:从人民武装的重要性,谈到穷人翻身闹革命,从打日本侵略者,谈到建立新中国、解放全人类……越谈,张小虎的心胸越开阔。以前,张小虎认为志诚哥哥,处处都为晒滩的工人们打算,现在他知道,志诚不仅仅是为盐滩上的工人打算,在他的心胸里,装的是革命,是解放全中国,是五洲、四海、全世界呀!张小虎暗暗下了决心,今后一定要听毛主席的话,跟着共产党闹革命,像志诚哥哥那样……
两个人是越谈越高兴,他们忘记了炎热,内心里充满了革命的理想和无限美好的前景。
这时,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大爷,颤巍巍地向他俩走来。这位老人个子很高,背稍微有点驼;在那苍白头发下面,有一张饱经风霜、黑油油的脸;因为眼神不好,拄着一根木棍。他的胳肢窝里,夹着两件洗得干净的旧衣服。
这是李海山的父亲李大爷。
严志诚忙站起身来,问:“大爷,你老人家这是往哪儿去?”
老人停住脚步,用手遮住太阳,使劲睁眼看了半天说:“哦,是志诚啊。”老人又往前走了一步:“啊,还有虎子。你们俩怎么在这儿坐着,队伍不是要出发吗?”
“是啊,等一会儿就出发。”严志诚说:“大爷,你老人家这是干啥去?”
“到东院。”李大爷慢慢地说:“海山说你们要走,我找出两件旧衣裳,让东院大嫂子给缝缝,好让海山带着。”
“大爷,你老人家的眼好一点了吧?”严志诚关心地问。
“好啥!一到夏天就犯得厉害;夜间还好一点,越到白天越重。”老人家说着,摇了摇头,说:“志诚,我知道你是好样的,你爸爸,我那老成兄弟就是条硬汉子。干吧!我听海山说,这是毛主席给咱们指的道,走,没错,要不是那年给雷家晒滩,把眼糟践了,我也要跟你走!”
队伍集合了。
在街里的十字路口,大庙门前,排成了一列长长的队伍。每人打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背包。多数人都背着大枪。一个个是精神抖擞,等候出发的命令。
霎时间,盐庄子街里热闹起来了。乡亲们都围拢上来,争着往前边挤,想再看一看这支人民的子弟兵——盐民游击队。一些老大爷、老大娘们挤上去,热情地拉着战士们问还缺什么不,嘱咐战士们要狠狠地打击日本侵略者、汉奸走狗,表达着人民的关怀和期望。
董二旦一手拉着爸爸董满仓,一手拉着二叔董满升,头上的小辫直晃悠。他抬头看看这个,扭脸瞅瞅那个,一会儿又鼓着小嘴对董满仓说:“爸爸,给我一支枪,我也去。”
董满仓攥着儿子的小手,心里非常激动。毛主席指引的道路灿烂光明!按照毛主席的教导,盐滩上的奴隶站起来了,奋斗吧,把日本侵略者打出去,把吃人的魔鬼打倒,把剥削制度推翻,把这万恶的社会砸烂,等二旦他们这一代人长起来,好建设我们理想、美好的新社会……
董满升哈哈大笑。他理着二旦头上的小辫,说:“咳,你还要枪?连人带辫子还不够支枪高呢!”
二旦把头一扬,小眼珠一翻,看了董满升一眼,噘着嘴说:“你跟虎子叔一样,就是瞧不起小孩!”说着,他放开董满升的手,紧紧抱住董满仓的大腿。
张大妈和董嫂,在人群里看着天真的二旦,笑得前仰后合。队里队外的人们全笑了。
李海山的爸爸老李大爷,分开众人,走了进来。他一手拄着木棍,一手拿着衣服,颤巍巍地走到队伍面前。
严志诚赶紧上前,扶住李大爷。李海山背着大枪,从队伍中跑了出来,问:“爸爸,有事吗?”
李大爷听见李海山的声音,合着眼用手去摸,从儿子的头顶一直摸到肩上,再往旁边一摸,他摸到了儿子背着的大枪。
老人家说了一声“枪”,就停住了,用手紧紧地把枪筒攥住。
“海山!”李大爷颤抖着声音说:“你可不要忘了,你妈妈是怎么死的,我这眼又是怎么瞎的啊……”
严志诚深知李大爷一家几十年来的苦难。他想,离出发时间还早,在这个时候说说,不但教育李海山,也教育整个部队。他挽着老人家,慢慢地说:“大爷,不要难过,你老人家说吧,海山和同志们都听着哪。”
李大爷站稳,理了一下那苍白的头发,说:“这话在四年以前了,那时候日本人已经进了关,因为李大麻子对盐工狠,我赌气不干了,来到海庄旁边那副滩晒盐,那滩是雷秃子的。雷秃子就是如今当盐警大队长的雷紫剑的爸爸。”
李大爷讲到这里,人们都安静下来。
李大爷说:“哪知道,雷秃子依仗日本人的势力,对工人更狠。上滩没有几天,我就发起眼来。本来嘛,暴发火眼是常有的事,可是在滩地上干活不行啊!盐坨是白的,卤水是白的,池道上刚扒上来的盐也是白的,被那青青的日头一照,谁睁得开眼啊!”
李大爷稍停了一下接着说:“那时节,多亏了在一块儿干活的穷哥儿们,干活总在暗暗帮着我,耀眼的活儿不让我去,有的时候,我的活儿他们就帮着给加出来,让我多歇一会儿。就这样,慢慢养着,眼刚刚见好,就是快到五月节的时候,雷秃子那小子,带着人查滩来了。”
说到这里,老人家喘了一口大气,接着又说:“雷秃子家有钱有势,光盐滩就有好几十副,北京有他的金店,天津还有他的洋楼,那个势派可大了。他下来查滩,和他那个汉奸儿子雷紫剑坐着汽车,盐警、打手带着十几个,个个都带着洋枪火炮。第二天到了我们晒的那副滩,一眼就看见了我……”
大家鸦雀无声,静静地听着。
李大爷继续说:“没日头以后,我们刚收工,他就差人把我叫去,说:‘李老头,你这眼够呛,明天别下滩了,找个短工替替吧。’你们想啊,当时海山他妈正有病,海山干不了活,在家伺候着,家里连吃的都没有,拿啥雇小工啊?我说:‘让海山来替我吧。’雷秃子还没说话,雷紫剑先翻了脸:‘我们花钱雇的可不是毛孩子,告诉你,想泡蘑菇可不行!’说罢,他们就把我赶回了滩地。”
老人家连喘了几口大气,说:“没办法,第二天我还是强着干了。我想,他查滩,今天来了明天就走。谁知,雷秃子这小子不走,他打着个早伞到滩里盯着我。我咬着牙,强干了半晌,赶到天过午,我的两眼就啥也看不见了,晕倒在滩地上。到晚上,多亏了志诚他爸爸把我背回了家。”
老人家讲到这里,用力拍着大腿,愤怒地说:“第二天,雷秃子那个王八蛋,又找到盐庄子,说不给他雇工代替,他就要扒房。我瞎着两只眼可就跟他们拼了,海山也急了,说:‘打,打个狗杂种!’可是他们人多,手里又拿着枪,他那个汉奸儿子雷紫剑在一旁吆二喝三地指挥着,我们爷俩就一起被抓到三水镇日本宪兵队里。几天以后,才把我们爷俩放出来。海山上滩顶账,我被志诚他爹背着回了盐庄子,等我到家一看,海山他妈已经死在炕上了……”
说到这里,老人家热泪哗哗往下流,他叹了一口气,说:“那时候咱们没有枪,腰板儿软啊!今天,毛主席指示咱们盐工武装起来,跟日本鬼子和汉奸走狗们拼!孩子们,你们走对了,干吧!没有枪杆子,咱们穷人就永远也抬不起头来!”老人家说得十分激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严志诚听了老人家的控诉,胸膛里燃起了怒火,大声说:“大爷,你老人家说得对,我们一定听毛主席的话,从敌人手里夺枪,跟他们拼到底!今天我们转移,就是为了更好地打击日本侵略者,打雷紫剑这一帮子汉奸走狗。我们的军队刚刚成立,是一支游击队。鬼子要来报复,我们就暂时转移,避开它的锋芒,去找他的弱点打,消灭他的有生力量。我们要和盐滩上的穷哥儿们拧成一股绳,在兄弟部队的支援下,按着毛主席的指示,打击敌人,消灭敌人,抵制敌人的经济掠夺,在盐区逐步建立起抗日民主根据地。到那个时候,把敌人赶出盐滩,我们不但有自己的队伍,也建立起巩固的政权,这里的一切就是我们说了算,穷哥儿们才是主人。到那个时候,雷紫剑、李大麻子一类的汉奸,他要敢动一动,就砸烂他的脑袋。当然,我们也要支援其他抗日根据地,粉碎敌人的扫荡和经济封锁。我们的目的是,和全国抗日军民一道,在毛主席、共产党的领导下,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去,解放全中国!”严志诚越说越高兴,这些话是对李大爷说的,也是对全体战士和乡亲们讲的。
战士们和盐庄子的群众默默地听着,心里都热乎乎的,翻腾着波澜。
李大爷一面听,一面不断地点头,心想:严志诚这小伙子是有能耐,有志气,还懂得这么些道理,由他领着干,咱们盐区,咱们穷苦人,有希望了。等严志诚说完,他走上前去,把缝好的衣服交给了李海山,又仔细地叮咛了几句,这才拄着木棍,慢慢地退到人群里。
青年战士张小虎,紧紧攥着大枪,站在队伍当中。听了李大爷的控诉、叮,听了严志诚的讲话,心里涌起了波涛。他反复思索着一切。以往盐工们的苦难岁月,和今天盐区革命斗争的场景,一幕一幕地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他仿佛又听到了严志诚读的毛主席的那几段文章:“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战争的目的不是别的,就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于是他把手里的大枪擦得更紧了。
在明媚的阳光下,盐民游击队走出盐庄子,直向黄须堡挺进。他们要在这古老的盐滩上,在这没有开垦的长满黄须菜的碱地上,和敌人展开游击战,开辟出人民的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