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高氏兄弟
公元534年，高欢挟持北魏皇室后裔元善见在邺建立东魏政权，第二年，宇文泰挟持元宝炬在长安建立西魏政权，从此，魏分东西，与南边的梁政权三足鼎立，开始了魏晋南北朝的后三国时期。东魏政权实际把持在高欢手中。高澄、高洋、高演、高湛，系高欢的结发妻子娄昭君一人所生。在高欢的诸子中，高澄排行老大，高洋排行第二，高演排行第六，高湛排行第九。高澄继高欢之后执掌东魏政权，在称帝之前被手下刺杀，是一位准皇帝;高洋继哥哥高澄之后，代魏称帝，这就是北朝历史上的北齐王朝，高洋追尊父亲为神武皇帝，哥哥高澄为文襄皇帝，自己死后被谥为文宣皇帝;高洋的帝位由儿子高殷接替，一年之后，高殷的叔叔、高洋的弟弟高演废掉高殷，登上帝位，是为孝昭帝;两年之后，高演去世，将帝位传给弟弟高湛，是为武成帝。娄氏一人生了一位准皇帝，三位皇帝，据说在她怀孕期间，都有不凡的征兆出现，怀高澄的时候，梦见一条断龙;怀高洋的时候，梦见一条大龙，顶天立地，张着大嘴，转着眼珠，气势很是惊人;怀高演的时候，梦见一条龙在地上爬行;怀高湛的时候，梦见一条龙在海里游动。高氏弟兄四人，除高演之外，其余三人都是好色之徒，高洋最甚。
高澄是高欢的长子，生得身材高大、英俊潇洒，公元531年，被立为世子。高澄自小聪明过人，跟随杜询读书，悟性之高，令杜询叹服。他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成熟得像个大人了。高欢考问他时事得失，他都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惜的是，他虽然貌美聪慧，却没有美好的德行。元玉仪是魏高阳王元斌的同父异母妹妹，原为孙腾的宠妓，后来被孙腾抛弃。一天，高澄与她在路上邂逅，心生爱慕，就把她接进府中，百般宠爱。元玉仪的姐姐元静仪，本是黄门郎崔括的妻子，高澄爱屋及乌，数次到崔括家里与元静仪极尽男欢女爱。高澄还上奏魏帝封二姐妹为公主，崔括也因妻子之故官运亨通。
北齐《校书图》描绘的是北齐天宝七年文宣帝高洋命人刊校五经诸史时的情景
郑大车是高欢的宠妃，高澄趁父亲外出征伐之机，将这位庶母强奸。结果被一位婢女告到高欢面前，还有两名婢女为之作证。高欢得知后大怒，将这个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儿子杖打一百，然后囚禁起来，想废掉他，立另一位妃子所生的儿子高浟为世子。幸亏司马子如向高欢求情，高澄才得以保住世子的位置。为结好北方的匈奴人，高欢曾娶匈奴公主为妻。高欢死后，高澄又娶之为妻，还和她生了一个女儿。
北魏镇墓陶俑
公元549年，高澄准备废魏帝自立，晚上和几名亲信在府中商议。一名厨子端上一盘酒菜，高澄说:“我没有让你准备酒菜，你怎么来了?”厨子从盘子下面抽出一把刀来，说:“来杀你!”挥刀便刺，高澄毫无思想准备，搏斗了几下，便被厨子刺死了。
高澄死后，弟弟高洋继承了他的皇位，于公元550年废东魏孝静帝为中山王，自己称帝。高洋能够称帝，恐怕是高澄所没有想到的。与哥哥的英俊潇洒相比，高洋显得很不起眼，他皮肤粗黑，脸颊宽，下巴尖，脚踝肥大。高澄常常讥讽他:“这个人如果能够富贵，大家所信奉的相法又该怎么解释呢?”但是，高洋的远见卓识却是高澄所无法比拟的。高欢曾经测试儿子们，分别给他们一团乱麻，让他们处理，高洋抽出刀将麻砍断，说:“乱者须斩。”高欢点头称是。还有一次，高欢给儿子们各一支队伍，又让大将彭乐率骑兵假装进攻他们，高澄等人害怕，投降了。唯有高洋率领队伍与彭乐格斗，彭乐脱掉盔甲，说出实情，高洋仍将他捆绑起来交给高欢。高欢非常吃惊，对亲信薛琡说:“这个儿子的识见比我强得多。”
高洋称帝之后，励精图治，留心政务，宽徭薄赋，选贤任能。他的臣下敢于直谏，群臣尽心辅佐，使得朝政井然有序。但好景不长，六七年之后，高洋自以为威震华夏，可以躺在以往的功业之上好好享受一番了，于是日益沉湎于酒色，大行淫威，几乎达到了癫狂程度。他有时亲自击鼓歌舞，通宵达旦，以日继夜，以夜继日;有时裸露形体，涂脂抹粉;有时披散头发，穿上胡服，肩红跨绿，拔刀张弓，在街市上游行。亲戚大臣的家里，不分早晚，只要他想去，说到就到。盛夏酷暑的中午时分，他在太阳下暴晒;而隆冬时节，他又脱去外衣，骑马飞奔。随从们体力不支，他却泰然自若。他还经常让佞臣刘桃枝、崔季舒等背着自己出没在街头巷尾。一次，他在街市上游行，问一个妇女说:“当今天子怎么样?”妇女回答说:“疯疯癫癫，哪里像个天子。”高洋便当场将她杀掉。有时他一高兴，便广招娼妓，令她们脱去衣服，当场让侍从官任意戏弄;自己淫性勃发，便不分场合，让娼妓卧于榻上，任意奸淫;有稍微不从者，便拔刀杀死。对被自己杀死的人，他多命人将尸体肢解，要么用火烧成灰，要么扔进河里。
北齐《校书图》中描绘的胡床
高洋的癫狂行为，娄太后看在眼里，气在心头。有一次，她举起手中拐杖，重重地打在高洋的背上，骂道:“你的父亲英雄一生，怎么生下了你这么个混账的儿子?”高洋愤愤地说:“我马上就把你这个老太婆嫁给胡人。”娄太后气得浑身发抖，不再和儿子说话，也不再有笑容。高洋为了让母亲笑一笑，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一天，娄太后坐在北宫的一个胡床上，高洋乘着酒意，偷偷地绕到母亲背后，将胡床举起，娄太后在上面晃了几晃，重重地摔在地上，跌了个鼻青脸肿。高洋酒醒之后，非常后悔，命人抱来柴火点燃，要跳入火中自焚。娄太后赶忙上前拉住他，勉强笑了笑，说:“刚才是因为你喝醉了!”之后，高洋的癫狂日甚一日。他驾幸李皇后的娘家，用鸣镝射皇后的母亲崔氏，正中崔氏的脸颊，他口中还嘟嘟囔囔地骂道:“我醉的时候连太后都不认识，你这个老婢算什么!”又用马鞭将崔氏乱抽了一百多下。
高欢的妃子尔朱氏出家为尼，高欢为她建造了一座佛寺。高洋称帝后，封尔朱氏为彭城太妃。一次，高洋酒喝多了，就调戏太妃，要与她私通，尔朱氏誓死不从，高洋一怒之下就把她杀了。高澄的妻子元氏，是东魏孝静帝的姐姐冯翊公主，品貌双全，为高澄生下一子二女。高洋称帝后，尊其为文襄皇后，住在静德宫。天保六年(555)，高洋将其移居高阳宅，并没收了静德宫中所有的财物。他无耻地对元氏说:“以前，我的哥哥强奸了我的老婆，我今天要强奸你作为报复。”高澄家的闺女、媳妇，无论亲疏贵贱，都被高洋集中起来，让身边的侍卫们肆意奸淫，而高洋自己则在一旁观看，以此取乐。他还经常裸露下体，让侍卫、臣子们观赏。
李皇后姐姐的姿色不逊于妹妹，高洋多次与之通奸，想纳其为昭仪。可是，李氏已经嫁给魏乐安王元昂为妻，高洋就命人将元昂带到他面前，让他匍匐在地，亲手用鸣镝射了他一百下，元昂血流满地，失血过多而死。高洋亲自前往元家吊丧，在元昂的灵前逼淫李氏。又令随从人员脱去外衣，留下所有的钱物佩饰，作为信物，交给李氏。对于高洋的这一行为，李皇后极为不满，气得不吃不喝，日夜哭泣，请求把皇后位让给姐姐。娄太后也多次数落高洋，高洋只好放弃了纳李氏为昭仪的想法。王贵嫔的姐姐嫁给崔修为妻，高洋也多次驾幸崔家，与王氏通奸，并擢用崔修为尚书郎。
高洋有一个宠妃叫薛嫔，本是一名倡家女。十四五岁的时候，薜嫔和清河王高岳情意绵绵，可是，她的父亲贪图富贵，托人将薛嫔送进宫中。薛嫔色艺俱佳，很快得到高洋宠爱。为了在宫中发展势力，薛嫔将姐姐也介绍入宫。高洋不知从哪里得知薛嫔在入宫之前曾和高岳私通，感到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薛嫔此时正有孕在身，高洋就先将她的姐姐锯杀，等薛嫔生下孩子之后，高洋毫不留情地砍下了她的头颅。他将薛嫔的头揣在怀里，若无其事地去赴东山宴，酒过三巡，高洋突然取出薛嫔的头，扔在盘子里。又命人把薛嫔的尸体肢解，取出髀骨做成琵琶。在座的文武大臣无不张口结舌，全身颤抖，魂飞魄散。高洋这才缓缓地从盘中拿起头颅，泪流满面地说:“佳人难再得，太可惜了。”然后，吩咐手下用车把薛嫔的尸体拉出去，自己则披散着头发，伤心地哭着，步行跟在车后。
高洋末年，不能进食，只能喝酒，酒精中毒而死。
高湛是高欢的第九个儿子，仪表堂堂，高欢非常喜欢他。高欢为了接好匈奴，除了自己娶匈奴公主之外，还为儿子高湛娶匈奴太子蓭罗辰的女儿邻和公主为妻。高湛当时只有八岁，衣冠楚楚，不卑不亢，颇有大家风度，双方宾客都啧啧赞叹。但称帝之后，高湛逐渐暴露出其残暴、荒淫的一面。孝昭帝高演临死之时，握住弟弟高湛的手说:“宜将吾妻子置一好处，勿学前人也。”[1]高湛登基之后，便把哥哥的交代抛到了九霄云外。高演的妻子元氏跟随高演的灵车到邺城送葬，刚刚渡过汾桥，高湛听说元氏有奇药，便追过汾桥，向元氏索要。元氏不给，高湛就让宦官在车中殴打、侮辱元氏。河清三年(564)，高演的儿子高百年写了几个“敕”字，他的老师贾德胄把这几个字密封起来，上奏高湛，高湛认为百年有篡位之心，就把他召进宫中的玄都苑凉风堂，先让左右乱锤打一通，又让人牵着百年绕堂一圈，边走边打，所过之处，血流遍地。百年奄奄一息，说:“饶了我吧，我愿意给叔叔做奴才。”高湛不听，命人将其斩首，亲自把他埋在后园之中。
高湛的二哥高洋的遗孀李氏住在昭信宫，称昭信皇后，高湛即位后，逼李氏和他淫乱，威胁说:“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把你的儿子杀掉。”李氏害怕，只得违心从命。后来，李氏竟然怀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他的儿子太原王高绍德来拜见母亲，李氏自觉无法见人，就闭门不见。高绍德生气地说:“难道我不知道吗?母亲的肚子大了，所以不见我。”李氏知道后，非常惭愧。不久后，她生下一个女儿，便不养育她，使其夭折。高湛抽出刀，对着李氏骂道:“你杀了我的女儿，我为什么不杀死你的儿子?”便当着李氏的面将高绍德砍死。李氏痛哭不止，高湛更加气愤，他扒掉李氏身上的衣服，让身边的人一顿乱打。然后，把昏死过去的李氏装进布袋里扔进一条沟渠之中，鲜血透过布袋洒了一路。过了许久，李氏才苏醒过来，被牛犊车拉着送进了妙胜尼寺。李氏性爱佛法，从此做了一名尼姑。可怜的李氏，先被哥哥奸淫，又被弟弟逼与淫乱，不知她在青灯黄卷之中，是否能找到内心的宁静?
红衣舞女图
高洋的王贵嫔和宦官卢勒叉的妹妹，高湛都占为己有。彭乐、任祥的女儿，因为父兄犯法而连坐入宫，她们都被高洋占有，不过还未来得及册立。高湛即位后，便封二人为夫人。
高湛不仅欺嫂盗嫂，母亲死了也不尽孝，依然歌舞不断。娄太后死时，高湛仍然穿着红袍子，不换孝服。还在台上置酒作乐，宫女拿来白袍，让他换衣服，他一怒之下将衣服扔到台下。臣子和士开请求停止奏乐，高湛对着和士开就是一顿乱捶。
公元565年，高湛传位给儿子高纬，自己做起了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