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三十七

我逃难到四川,只带了一部杜集,闲时讽咏,其中在夔州篇什,描写峡江景物,与我眼前所亲自看到的景物相同,使我得到启发。我好杜诗,更爱蜀中景物,二者天下无双,堪相匹配,遂多画杜少陵诗意图。前后计有十余册,每册自八幅至二十幅不等。

1962年为杜甫诞生一千二百五十周年纪念,我准备画杜甫诗意册四十幅,把这个意愿和吴湖帆先生谈了,吴先生鼓励我画成一百幅,他说这是画史上前所未有,唐六如有一部一百幅的册页,但不全是山水;华新罗有一部一百幅的册页,也是山水、人物、飞禽、走兽、花卉、鱼虫合凑而成。因为册页必须幅幅变异,笔墨、章法、风格、设色应不一样,才不致令览者意倦,而有逐幅新鲜引人入胜之妙。一部册页完全是山水,作者必须掌握多种笔墨,具备各种技法,展示面目,层出不穷,而后可以胜任,这是不容易的。他怂恿我不妨一试。于是我着手动笔,先成二十五幅,用正楷书款,后又续成一百幅,用隶书书款。此一百幅杜甫诗意册,先在画院展出,后又拿到浙江美术学院展出,续又拿到苏州展出,均得到好评。文化大革命开始,我上交到工作组,后来造反派准备批判我,说我“借古讽今”,用尽无限上纲的手段,但抓不到把柄,结果批不下去,因而作罢。此一百幅一直在画院内,闻后期还有人借去观看,但不知几个转手,只剩下六十五幅,而且较精的都没有了,可知是懂画的人拿去了,几次催问,均无下文。从前是“毒草”,一变而成香花,至是某些人趁机捞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