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人】

【闹人】

孩子一生下来,就会哭。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就会哭,没人教他他也会哭。他有一张生来会哭的嘴巴。

青阳生下来会哭。昌意生下来也会哭。

昌意是嫘跟黄帝的第二个儿子。《帝王世纪》记载:(黄帝)“元妃,西陵氏女,曰嫘祖,生昌意。”《汉书·古今人表》记载:“嫘祖,黄帝妃,生昌意。”

嫘母问婆婆:“轩辕生下来也会哭?”

婆婆说:“人谁不是哭着来到这个人间的?你也是。”

嫘母说:“奇怪,没人教咋会哭哩?肯定有人教他,谁教他学会哭的?怀他的时候俺悄悄地教他笑哩。”

“你看你养的蚕,谁教它吐丝?谁教它作茧?谁教它化蛾?谁教它产卵?”

嫘母被婆婆问得笑起来,她真的没想过蚕的本事是谁教的,就是呀,蚕的本领是谁教的?她正想着,昌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孩子一哭,她的两只奶子就涨起来,奶水就滋出来。后来的《博物志》说“婴儿号,妇乳出”,真是一点儿不错。

婆婆喜欢地说:“奶水足,孩儿福。”

小孩哭,在西陵、在轩辕部落,都叫闹人。

那个懂律、爱哼小曲的伶伦,[23]喜欢逗昌意玩,他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知了尿恁一嘴尿。”

嫘母抱着昌意问婆婆:“都说轩辕生下来七十天就会说话,这孩子快一岁了,咋还不会说话呢?就会闹人。”

婆婆说:“小孩子家,闹人就是说话。我都记不清轩辕多大会说话、啥时发长齿更的,那时的日子过得分不清日子。”

有一阵子,昌意晚上不睡觉,夜夜哭,哭得头顶的呼歇塌儿[24]一鼓一凹的,哭得满屋子弥漫着婴儿肉肉的气息,哭得嫘母的奶都是涨的,涨得都滋了出来。

黄帝说:“两个大饭碗,还喂不饱一个小崽子?”

嫘母说:“不吃呀,哄也哄不住,抱着不中,摇着不中,就是夜夜哭,扯着嗓子使劲哭。小东西,你有啥委屈的事呀一直哭。”嫘母说着,自己也快哭了。

婆婆说:“孩子眼弱,是不是看见啥东西吓着了?”

四周到处都是神灵,它们都知道原因,却不能说出。

嫘母说:“你看他胸前青一块,俺老家说这是鬼的指头印。”

黄帝四周看了一下,说:“鬼也喜欢逗小孩玩?”

四周的神灵看着角落里的小鬼。小鬼说:“我证明,鬼没在他身上按指印。”

夜莺悄悄地说:“小哥哥是用自己的哭,预告大家,家中要来小弟弟了。”[25]

这些话,嫘都没有听见,即使听见也听不懂。

第二天,黄帝叫来仓颉说:“你造字,鬼夜哭,我家这小子夜哭,是怎么回事啊?”

正话说间,一声娃娃的哭声传来。嫘告诉仓颉说:“这是鱼的叫声,不是昌意哭,昌意刚哭累了,睡着了。”

仓颉说:“等等等等,得先给这条鱼起个名,就叫娃娃鱼吧。”

娃娃鱼听见了,娃娃似的答应着。仓颉这才拿出一片大叶子给嫘母,说:“这是巫咸教我的咒语,嫂子让人把这个挂到人多的地方。”

黄帝看了,念给嫘听:“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行路人,读一遍,一觉困到大天光。”

过路人如是念上一番,如同念动咒语。夜哭的昌意果然不哭了。

语言通神,咒语灵验。这个治疗孩子夜哭的咒语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26]

昌意吃饱了,满地乱爬,爬着爬着就会走了。嫘母回想起来,青阳小时候,不会爬,而是坐在地上尾[27],尾着尾着就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