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
我们在6月5日,8点(晚)离开昂蒂布前往柏林。我们的路线是柏林——莫斯科——北京。
“这次旅行只能让他受益,你会看到的!”昂蒂布美丽的女书商K太太对我说,“你觉得有不好的预感,那是因为你担心。你不应该担心,我相信看手相……”
在许多年前,在澳大利亚一座高山上,我们逗留的饭店老板会看手相。他根本不认识尼可斯·卡赞扎基斯。尼可斯·卡赞扎基斯也不知道,这位老板曾给希特勒看过手相。这位老板说了许多尼可斯·卡赞扎基斯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事,都准确无误。还对他说:“你在70岁时将得一场大病。你会被治愈,但是,你将体会到晚年的沉重。”因为这位手相大师预见的一切到目前都被证实没有错,所以,这位书商女士,我们两人,都受了他预见的影响。
我们的朋友给我们送来的红玫瑰,整夜都在我们头顶上散发香气。
“好的开始。”尼可斯·卡赞扎基斯说,对于马上要开始的旅行,他很满意。
第二天早晨,在拉扎尼,我们见到了A先生,共进早餐。
6月6日,柏林,“熊”饭店。晚上,赫里索斯·埃维诶辟皮迪斯到来。
在柏林漫游。在半圆形屋檐下,无法描述的财富闪着光亮。我们去了钟楼,去了熊山。司机不让我们走一步。我感到卡赞扎基斯很疲倦,开始担心。我们的旅行还没有正式开始。
6月7日,中国大使馆,签证,等等。希腊大使馆:大使,极右派,死脑瓜骨,深信角里藏着真理,讽刺的、令人讨厌的噩梦。俄罗斯大使馆:所有的人都极有礼貌。在赌场用餐。晚上在中国大使馆。多么有礼貌,多么丰富的饭菜。跟希腊大使馆形成鲜明对照:在希腊大使馆我们等了一个小时,连让我们坐一坐的椅子都没有提供……
今天我学会中国一句谚语:“如果你有两件衬衫,卖掉一件,买一朵玫瑰花。”
我向卡赞扎基斯提起一位在巴统——莫斯科的火车上遇见的希腊妇女。那是1929年。可怕的贫穷,而且是对资产阶级而言的。在座位下面,这位太太放了一个小筐。她不时俯下身,看看它是不是冻着了或者热着了。巴统阳光明媚,莫斯科漫天大雪。秋天。“您小筐里放的什么?”卡赞扎基斯问她。“橙子!”我说。我曾在黑海边的橙子林里徘徊过多时。“玫瑰花!”希腊太太微笑着回答。“玫瑰花?”“是的。我有一个女友,很可怜,布尔什维克剥夺了她的全部财产。我从巴统带给她什么?我知道,她喜欢白色的玫瑰花……”
“她也是东方人,像中国的谚语。”尼可斯·卡赞扎基斯叹了一口气。
中国驻柏林大使馆非常漂亮。充满绿色植物和厚厚的柔软的地毯。还没有坐下,茶、中国的香烟就奉上来了。
酒足,饭饱,兴高采烈。我们学会了第一句中国话:谢谢,也是我们从中国带回来的唯一一句话。只是永远不知道它的准确发音。我们见到的中国人中,好像每一个人发音都不一样。这一点,有点像……英国人。
6月8日,和商务参赞共进午餐。朴实,纯真,好客。从小是孤儿,贫穷,奋斗,读法律,在阿尔巴尼亚作战。下午4点,离开瑞士。
到车站迎来了我们的新朋友,大使馆的中国人。我们共四人,加上一个铁路职员,每个人指一个站台。“这里!——不,不!这里!——我确信,这里!——我确定无疑,告诉我的是第四站台!——我也确信无疑是第三站台!”
我们一起喊叫,发脾气,拉着行李,从一个站台到另一个站台,完全忘掉了中国人。他们不急不躁地看着我们,微笑着。我们有时也对他们微笑一下,但是希腊人的血在沸腾。最后,我们终于找对了站台,进了车厢,大笑起来,晃动手帕。我们想起了被占领时期一个笑话。“纳赫,奥貌尼亚,比带!”德国士兵问,鞋跟碰得震响。构罗纳吉[1]的孩子们:“咳夷,黑特来而!”“咳夷,黑特来而!”“咳夷,黑特来而!”给他指了三个不同的方向。德国士兵很高兴,选了一条他认为合适的路,走向奥莫尼亚[2]……
6点(晚)乘飞机从瑞士到布拉格。飞机颠簸。中国大使馆的人迎接我们。到闪光的阿克隆饭店。房间很好,406号。
6月9日。布拉格:美丽的城市。清晨,在塞吉尔教堂。主教宫殿,巨大的厅,金色橄榄。豪华,财富。可怜的赤脚耶稣!
我很感动,很遗憾,希腊怎么会失掉这么多杰出的青年!他们都向往祖国,想回国去工作。这样的人民有这样的领导人是多大的耻辱……
然后,画室:美丽的天使,十字架上的耶稣,马利亚,圣像,克拉纳赫,伯莱盖尔,兰波特,格莱可(耶稣的头),瓦萨诺……
我离开,怕累。
下午,登上斯特拉霍瓦,到修道院,那里有图书馆。珍贵的版本,满是壁画的大厅,一个愉快的,非常有教养的驼背导游,用非常纯熟的德语为我们讲解。我永远忘不了他,我要给他寄去圣弗兰基斯科。外面好景色,一片葱绿……
上午,到我们的大使馆:纯朴,好客的(大使),咖啡。使馆很好。乘他的汽车我们参观了画室。晚,饭店,休息。
6月10日。中国大使馆,美丽的花园。不重要的接触(所有的人都休假去了)。很累。晚上休息。
6月11日。和捷克斯洛伐克出版商签订了《耶稣重返十字架》出版协议。捷克女翻译很漂亮。晚,和议员(沃蒂卡斯、莱默斯等人)去看了希腊留学生,他们因为是共产党人而离开希腊,在这里学习工程、经济等等。对希腊热爱,向往。
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叫G.S.的名字的克里特人。他对我们讲,这里为了他们学习导演提供了许许多多方便。学习要4年。第5年他们有权利拍一部片子,投资一万克朗。他们可以利用交响乐队和国家剧院的任何演员。片子要20分钟。还要拍一部短片,在有限的空间内(房间)。毕业片要讲希腊语。国家每月给他们600克朗奖学金。我问他们的花销。每月房租30克朗,餐费175克朗(午、晚两餐)。还给他们发了大学生自由观看歌剧和戏剧卡。
“3月25日,”他说,“我们要举行塞浦路斯晚会,朗诵索罗莫斯和希凯莱诺斯的诗”。
当谈到希腊时,他两眼放光。
我还记得,当他们的妻子在自己的小家见到我们时的激动情景。孩子抱在怀里,或者放在摇篮里,全都讲希腊语!他们还要给我们煮土耳其咖啡。还有几茶匙的甜食……我想象,访问过布拉格的希腊议员一定学过这些。
我还找到了我的记载:
卡赞扎基斯出版商:
“第一版一万册将在一周内发售完毕。在这里,每当一本新书出版,书店外就排起长队。我们往往在两天内就把出版的新书卖光……”
“你们已经有了良好的开端,”卡赞扎基斯说,“希望你们翻译其他希腊作家的作品。你们知道,那里有许多好的作家……”
我们在布拉格商店看到了什么啊?化妆品应有尽有,书写材料、衣服料子……著名的水晶、瓷器。在旧货店有许多美丽的商品:银具、盘子、玻璃制品、绘画……我们只买了一些小东西作为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