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

莫斯科

6月12日。上午参观中世纪的炼金术士的小房子，有些微缩。下午乘飞机离开，两个小时后抵达莫斯科。作家协会接待我们，重新看到莫斯科的激动，高高的大学在夜间闪红光。新的住宅，家家灯火通明。住麦特洛保尔饭店，豪华。大家都很兴奋。

作家协会主席阿布莱丁到了机场，波力沃伊和埃伯布克在雅典。

6月13日。乘汽车游览城市。变化真大！宗教特点，教堂里的镀金圆顶，钟声消失了。成排的住宅，大学城，阳台外的景象。

下午休息。晚上去看木偶剧。令人赞叹的艺术，但是，太冗长。我对这种情景并不喜欢。午夜用餐。

我的上帝，莫斯科变化太大了！红色诞生的三驾马车，金色圆顶，巨大的金十字架，金链条，小小的木制别墅，私家的白色宫殿，门前左右立着仿制的希腊石柱。红场边的小教堂，里面有弗拉基米尔斯卡娅，马利亚。列宁墓前和马利亚教堂前都排着同样的长队，点燃的蜡烛。

卡赞扎基斯记得这一切，但是他没有说话。他在用心看。知道只能这样。

“谁也不能生活在过去里，莱诺斯卡，”他对我说，然后又陷入沉思。“如果也有这么大的大学，让我们的孩子们都上大学，吃、住都免费，就是条件差点……”在人家向我们介绍莫斯科大学时，我听到他在自言自语。

6月14日。整个上午消耗在地铁里。沉重、多余的奢华。多彩大理石，雕像，通风，光亮，宽大的通道，舒适。

晚，波罗克菲耶夫的优秀芭蕾舞剧：《罗密欧和朱丽叶》。杰出的音乐，漂亮的色调。

我们已经不介意没有见到乌拉诺娃了。斯托罗斯克娃也非常著名。她跳舞时，你感到她的脚根本不着地。乐队指挥是菲耶尔。我感到，这个芭蕾舞剧的美和丰富是无与伦比的。我无论在脑子里怎样搜索，也找不到能与之媲美的参照物。

我们又谈起了地铁，那样的奢华使我们感到不自在。卡赞扎基斯笑了：

“我想象，”他说，“为它感到兴奋的人不少。比如说，那些第一次从遥远的小农村来到莫斯科的一群农民。他们身披羊皮，脚登高靴，在地铁看到这一切多么骄傲和多么高兴。难道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雕像、金镜子、红的和黑的大理石、水晶的枝形吊灯？”

“也许，让他们摆脱掉从来没有见过的资产阶级财富的痛苦。”我在内心补充卡赞扎基斯的想法。真的，为什么不是这样呢？他们也将走过他们的1900年，总有一天会到达现代艺术，我们欧洲人津津乐道的艺术……

晚，我们把卡赞扎基斯留在饭店，让他休息和写作。E夫妇前往全俄罗斯农业展览会。我去寻找1928年曾经在莫斯科见过的法国印象派画家。我还记得马迪斯的舞和他的红鱼，还有毕加索的一两幅画。

在沙皇时代，有两个商人，楚金和莫佐洛夫，一个在列宁格勒，一个在莫斯科，都想为自己寻找最好的收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莫斯科人在东方中心尽可能收购最现代作品，马迪斯尽量多收购了毕加索、乌特立罗、高根、梵高和两个很好的马凯的作品。另一个人，在彼得堡，“现代的”首都看中了古典画派，他家充满了克罗、瓦托、罗兰普森的作品。革命了，布尔什维克尊重绘画艺术，只是要求这些私人收藏家把自己的住宅变成博物馆，允许他们继续居住，但是普通人可以去享受他们的珍藏。后来这两位辉煌的商人去世，国家把他们的收藏拿走，放在莫斯科和列宁格勒的博物馆内。今天下午，我在那里又找到了我的老朋友们。我的心再一次为法国的艺术感到欢乐。这种艺术是法国最好的大使。

6月15日。上午，中国大使馆。然后克里姆林宫，圣教堂，圣像画；镀金圆顶，损坏的铜钟。克林姆林宫里惊人的财富：珍珠，钻石，玛瑙，金剑，刺绣，宝座，金盘……

没有向我们展示1928年卡赞扎基斯在帕纳伊特陪同下在克林姆林宫地下室看到的财宝。离世界最大的钟不远处指给我们看一门大炮和从拿破仑那里缴获来的法国小炮。卡赞扎基斯还记得托尔斯泰：

“没有比《安娜·卡列宁娜》更伟大的作品。我们都将死去，只有它永生。”

晚，L.P.大使宴请。好职员，认识了我的表弟，维奥拉的侄子。

这次，希腊大使馆给卡赞扎基斯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我记得，他非常认真地听取了P和H先生对所有问题绘声绘色的解释，直到深夜。卡赞扎基斯对一位夫人自己收集的“希腊的”菊苣很是感动……我们其他的人感到惊讶的是，大使馆的夫人们为了做一道好的希腊菜费很大劲才能找到所需的佐料。

6月16日。上午去列宁和斯大林纪念堂。长长的队伍。冷，雨。圆顶闪光。

我们参观了著名的色彩斑斓的瓦西里（弗拉赫尼教堂，充满东方的幻想）。今天人特别多，台阶上、走廊里，到处是临摹的年轻男女，一言不发。

我们女人迷上了商场。那在1928-1929年便宜的甜食，还有像山一样的芝麻糕，红的、白的开心果，都到那里去了？现在已经成了奢侈品了，巧克力更是凤毛鳞角了。我和E夫人研究妇女用品：丝绸围巾在法国100法郎，在这里要1000法郎。一双好的男士皮鞋在这里要8万法郎，也比法国贵十倍。我们买了很多张音乐盘，很便宜。我们还寻找一些纪念品，丝绸织物或者旧的库斯特拉力。1928年能找到许多这种库斯特拉力，即用手工绘制的木盒、木勺，非常漂亮。当时，俄罗斯最后一批圣像绘画师在木盒上绘圣吉米特里斯、黑马骑士、圣乔治等。我们家中至今还保存两件这样的木盒。这次，俄罗斯作家送给我一个，莫斯科的希腊人送给卡赞扎基斯一个木盒。这两个木盒都很漂亮，但是跟旧木盒完全不一样了。上面的绘画是取自俄罗斯的浪漫故事。逛商店得到的信息是，现在这些库斯特拉力不好看，还特别昂贵。

在金银首饰店，有金戒指、项链和用乌拉尔宝石做的手镯。

晚上到卡亚乃，波尔索伊，想看卡撒杜尔杨的芭蕾。没有票，因为我们没有及时预订。E太太决定我们在剧院外等待。她说，总有人要退票。我们站了很长时间，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票。节目非常好看。东方音乐，泼来崴尔的歌剧剧本，一个美国的民间故事。幕间休息，人们吃橘子，喝柠檬水。人们穿戴讲究，没有人再穿白衬衫戴红围巾……

晚，泰特立雅克弗画廊。杰出的圣像画，马利亚，圣弗拉基米斯卡娅，都画得非常好。圣尼克拉斯额头很大，罗彼里奥夫，克里特的赛奥法尼斯，石子拼像圣吉米特里斯，白马上的圣乔治……午夜前往列宁格勒。

6月17日。列宁格勒：晨，阿斯托里亚饭店。笔直的埃尔米达斯，22公里长的众多大厅，1.2万幅画（大多数藏在库房里）。来勃兰特、克拉纳赫、提西亚诺斯、葛莱克（彼得和保罗）、万贡、马迪斯、高根、塞章、乔治、毕加索……

晚，在乃瓦散步，海边的孩子们，体育运动，多么明快的节奏！多姿多彩！来自全俄罗斯的旗帜。我很高兴。

卡赞扎基斯看到亲爱的老朋友来勃兰特非常高兴，兴奋地站在他面前！我感到疲倦向他袭来，因为他从昂蒂布出发时就很累了。和K.F.先生每天不得不读6至8个小时的《奥德赛》。然后在巴黎，庆祝圣弗兰基思科，不间断的邀请，新闻记者……“如果我早知道这就是名人，我一辈子不想当名人！”卡赞扎基斯后悔说。

卡赞扎基斯上面讲的“海边的孩子们”，指的是俄罗斯的青年人，他们正准备一个大的节日。他们在列宁格勒三面海滨用绿草和树木建起了四方形体育场。我们正好看到他们进行体育锻炼和手执彩旗跳舞……

6月18日，上午我们企图进入拜占廷博物馆，去观赏诺弗罗龙特的圣像画。我们事先知道博物馆关闭，但是卡塞尼亚·K.希望用“外国人”这个具有魔力的词打开大门。但是，这个具有魔力的词在这里碰了钉子，我们只好转道去彼得堡罗斯科，参观沙皇的夏宫。德国人毁掉了它，俄罗斯人正在修复。今天他们正在为宫殿巨大阳台下面的波塞东、水仙、美人鱼、吐绿水的青蛙涂金粉。在我们面前，透过浓密的树林，大海闪闪发光。一个俄罗斯妇女在卖冰淇淋，又好又便宜。俄罗斯人酷爱冰淇淋，冬夏都吃。

6月18日，晚。作家们。我们谈论了俄罗斯和希腊的文学。我对他们很有好感。我说：“俄罗斯有义务找到欧洲和亚洲的结合，希腊面临同样的问题。三种解决方法：1，效仿古人，完全不可能，仿制品；2，否定古人，效仿现代文学，法国文学，假的；3，找到接合点：不否定希腊传统，但是要符合新的问题，找到新希腊的特点……”我跟他们谈到了《奥德赛》、《耶稣重返十字架》，俄罗斯传统，同样的是共产主义思想，你越反对，它越成长。

他们对我说，一个丹麦漫画家利用了同样的传统：把和平鸽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等等。

午夜前往莫斯科。

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列宁格勒的“白”夜。费了很大劲才能入睡。你总觉得，天没黑就亮了……

跟莫斯科比起来，这次我们更喜欢列宁格勒。曾经是相反的：当时列宁格勒使我们想起了柏林。秩序，千篇一律，没有特点，在莫斯科正相反，每一步都有意外惊喜。今天的莫斯科却不一样了，每天这里都出现一个美国化的大都市。遗憾？那又能怎样呢？

6月19日。莫斯科。来了一位《苏维埃俄罗斯》记者，他要求我为他写一篇关于原子弹的文章。我们年轻的司机跟我们讲，越南的游击战士把蝙蝠当飞机使用。他们在蝙蝠脖子上挂一个小口袋，里面装满炸药和引火索。蝙蝠飞到法国人的住房去做窝，火药引着，房子起火。

还有：只有游击队员和他们的朋友有盐。法国人就用舌头来判断，如果他们吃了盐，他们的舌头是咸的，就把他们杀死。

还有：他们训练大象，让大象在夜间冲进法国兵营。游击队乘混乱发动进攻。

我结识了阿莱克西斯（帕尔尼斯，年轻的希腊诗人）。7月电台来了一位讲希腊语的年轻俄罗斯人，我跟他谈了对俄罗斯的印象。

6月20日。上午去了墓地，那里的果戈里等等。晚和俄罗斯作家共进晚餐，热情的讲话，礼物，今天G来了，高兴……晚11点，乘图104前往北京。

在那里，我们还看到了斯大林夫人的墓地。当年她还很年轻漂亮。他们说，是斯大林杀害了她。我们很高兴，因为可以自由谈话。看起来，俄罗斯人并不害怕。

契诃夫的笑话：伏特加是白色的，但是却使鼻子变红，使性格变黑。

“您认为俄罗斯有成就的年轻作家都是谁？”我们问俄罗斯作家协会主席米哈里·亚卡弗莱维奇·阿泼莱丁。

“特得力亚克弗、奥温斯基，安东诺弗。”阿泼莱丁回答。

“每年你们都出版许多俄罗斯作家的书吗？”

“1934年我们只知道84位俄罗斯作家。1957年出版了900位作家，有9000次出版，用了44种语言。法捷耶夫的书被译成54种语言。”

“我们记得高尔基曾是你们最著名的作家之一。”

“是的，在1934年出版的书百分之四十是高尔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