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台阶：种族
呼喊的不是你。说话的不是你，是无数的祖先用你的嘴说话。不是你在期望，是无数后代用你的心在期望。
你死去的人并没有躺在土里。他们生成了鸟儿，树木，空气。你坐在他们的阴影下，用他们的肉、呼吸喂养自己。他们生成了思想和欲望，是他们主导你的思维和行动。
未来的后代人并不是在离你遥远的不确定的时空活动。他们在你的神经和心里活着和行动着。
你的第一个义务，是在扩大自我的同时，在你在大地行走的闪电般的瞬间，能够体验无尽的、你的可见的和不可见的行程。
你不是孤独一人。你是一支大军。你的一个面孔在阳光照耀瞬间后，马上消失。升起另一个，在你后面的，是比你更年轻的面孔。
你的种族是一支大军，过去的，现在的和将来的。你是瞬间的表情，种族是面孔。你是影子，种族是肉。
你不是自由的。看不见的千万只手拉住你的手，他们在动。当你发怒时，一位老祖先在你嘴上吐吐沫；当你爱时，一位原始岩洞人在呻吟；当你入睡时，记忆的坟墓打开，你的大脑充满鬼魂。
你的大脑是一条充满血的河沟，死去的人一群一群集合起来，喝你的血，以便复活。
“你不要死，为了我们不要死！”亡者在你内部呼喊，“我们还没有来得及享受我们爱的女人，你享受吧，跟她们同眠吧！我们没有来得及把思想变成工程，你来做吧！我们没有来得及抓住和固定希望的面孔，你来固定吧！
“把我们的工程结束！把我们的工程结束！我们昼夜出入你的躯体并呼喊。不，我们不离开，不和你的躯体分开，不到大地上去。我们在你的内脏继续斗争。拯救我们吧！”
只听你内部祖先的呼喊是不够的。只感到他们在你大脑门槛上斗争是不够的。他们全体都在努力抓住你炽热的大脑，为了升到白天的光里。
但是，你要挑选。哪位先祖需要深陷在你血液的深渊里，哪位需要再升到光和土里。
不要怜悯他们！你要警惕地站在你心脏的深处来挑选。这个影子，你说，是卑躬屈膝的，黑暗的，像动物；滚开！他沉默，热情，比我还活跃；让他饮尽我全部的血！
把先人黑暗的血照亮，把他们的呼喊写成讲稿，清理他们的愿望，阔宽他们狭窄的额头；这是你的第二个义务。
因为你不只是奴隶。和你降生的同时，一个新的可能性也诞生了，一个自由的约束激荡你悲哀的心。
不管你乐意不乐意，你带来了一个新的节奏。一种新的欲望，一个新的思想，一个新的痛苦。不管你乐意不乐意，你丰富了父传的躯体。
你去向何方？你怎样面对生和死，美德和恐惧？全部一代人来到你胸前，询问和不安地等待。
你有责任。你不仅仅统治自己微不足道的存在。你是一个骰子，你决定你们一代人的命运。
你的每一个行动都牵涉数以千计的人的命运。每当你行走时，你就开辟、挖掘一条沟，你的后人将进入这条沟并在沟里流淌。
如果你恐惧，你的恐惧一代一代传下去，在你面前和背后，无数灵魂会感到难堪。如果你的行为勇敢，你的种族就全部提高士气和勇敢无比。
“我不是一个人！我不是一个人！”这个憧憬每时每刻都在燃烧你。
你不是一个可怜的微不足道的身躯；在你泥制的活动面具后面埋伏着一个千年的面孔。你的欲望和思想要老于你的心和脑。
你的可见的不可见的躯体是死去的先人和没有出生的后人。你可见的躯体是你种族现在生存的大人和孩子们。
只有那种人——本族里孩子不饱他挨饿、男女拥抱他欢乐——才会从自我的地狱中解脱出来。
所有这一切都是你可见躯体的组成部分。你痛苦和欢乐，都将散布在大地数以千计的同样的躯体里。像为你渺小的躯体一样，要为巨大的身躯斗争。要使所有的身躯都强壮，灵活和勇于挑战。让他们的思想得到光明，让他们的心跳动激烈、勇敢和不安。
如果这些美德不激荡你巨大的身躯，你怎么会强壮，光明和勇敢？如果你的全部血液不能得救，你如何得救？如果你的种族消失，你就会被击毁。你的身躯和大脑的一部分就开始腐败。
你需要这样深刻地理解生命，不是把这些作为理想，而是要把它们熔化在你的肉里和血里。
你是种族大树上的一片叶。你要体验到，土从黑暗的根部升上来，布满树枝和树叶。
你的目标是什么？无论你是叶，是花，是果实，都要为牢牢抓住树干而奋斗，你可以内心摇摆，但是，要和大树同呼吸共更新。
你的第一责任是完成自己在种族里的服役，内心感觉到先祖的存在。第二责任是照亮他们行程，继承他们的事业。第三责任是把重大使命传交给儿子，让他超过你。
你内部骚动。有人在争斗，要撕开你的肉体，从那里解脱出来。你肾脏上的一粒种子，你大脑里的一粒种子，它不要再和你在一起了，你的内脏已经容不下他了，他要为获得自由而争斗。
“父亲，你的心容不下我，我要击碎它，冲出去！父亲，我恨你的躯体，我对自己附着在你身上感到羞愧，我要离开！
“你已经成为一匹行动缓慢的老马，已经跟不上我心脏跳动的节奏。我着急，要脱缰，要驾驭另一个身躯，而把你丢在半路上！”
而你，作为父亲，听到儿子这番话而高兴。“一切！我的一切！”你高喊，“都是为了儿子！我不算什么。我是猿猴，儿子是人。我是人，他是人的儿子！”
你体内一种高于你的力量击碎你的躯体和大脑，高喊：“抓住现实，稳定现实，用它们赌未来和不确定的！”
“不要留什么遗产。我喜欢危险。我们可能消失，可能获救。不要问！每时每刻都要把全世界放在危险的手上！我，待生的种子，吞噬你种族的内脏，并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