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一些场景)
一整天,有电话的人家都一再地打电话。人们在打听,在转告各种新闻。大家彼此叮嘱:要多积水,把澡盆全积满。在电话里,还间接地交叉着听到一些紧张的、匆匆的谈话。
总机小姐忙得焦头烂额,常常把电话号码忘记了,只得反过来问打电话的人。等她们给接上线往往要等上10分钟。
许多人彼此走访:都说会出现戒严状态,到那时就很长时间不能见面了。
有人——还安静自在地在涅瓦咖啡馆喝咖啡。
白天,“斯拉夫相互关系协会”成员在不匆不忙地举行会议。
塔夫里达花园和夏园已经关闭了。
有人说:许多士兵穿上了警察制服,为的是使人感到有更多的警察。还有人说:许多警察穿上了士兵制服,因为他们为穿警察制服而感到羞耻。
晚祷前,伊萨基教堂的钟声响起来了,夕阳从掀开的窗子照射进来。教堂里的人不多:几个女人,几个中年男人和几个笃信上帝的士兵。
果戈理街的对面——有六个骑马的警察。
在有学识的阶层里,笼罩着忧愁的气氛:你们看,开枪了,开始镇压了。你们看,打死了——40人?400人?数百人?知识界的人深信不疑,现在将要流很多血。他们心情忧愁。
著名律师卡拉布切夫斯基跟妻子和一位客人坐小轿车到米里因卡去。虽然许多芭蕾舞迷买了长期票,今天又有一位杰出的芭蕾舞星出场,但剧院里仍然空荡荡的。要知道,没有自己的轻便马车,没有小轿车——就是说,要步行去,要夜里才能回来。(卡拉布切夫斯基没想到,他自己也是最后一次坐小轿车去看戏了,明天他的小轿车就要被抢去了。)
看完演出后,他们打算像往常一样坐车到丘布饭店吃晚饭——可是没有去成。街道上的气氛叫人憋闷。
好些地方都有岗哨和巡逻队。
很晚的夜里,剧院散场之后,列昂·拉德济维尔在方坦卡的房屋里灯火通明,房前好些轻便马车和小轿车等在那里。(鲍里斯大公的房前也是如此。)公爵夫人的芭蕾舞跳得正起劲。
晚上,塔夫里达花园后面的克伦斯基的寓所里,在召开“各社会主义政党情报局”会议。这不过是几个领头的社会主义者到这儿来阐明,他们的工作怎样分阶段进行。但他们等待的人没有来。只有从布尔什维克那里来了一个人,而且是次要人物。
克伦斯基本人整整一天,除了帕甫洛夫团的士兵哗变的短短时刻外,情绪一直是沮丧的:他坚信,风潮被残酷地镇压下去了,杜马将要被彻底解散了。那时他就失去了代表的不可侵犯性——也就会因最近的放肆言论而被逮捕了。
但是,甚至连克罗托夫斯基·尤列涅夫也以区际主义者——一些最绝望的人——断然宣称,革命没有发生,将来也不会发生,运动已进入末途,必须准备迎接长久的反动时期了。
革命的所有条件都丧失了。没有地方可以得到帮助。
在利捷因大街上,有一位军官在红红的篝火映照下的队列前来回走动。人行道上有一伙文职人员,他们中有人喊道:“打倒军官!”喊完就跑了。士兵们没有行动。
什利亚普尼科夫走在无人的街道上,通过散兵线来到利捷英桥上,又急速赶到维堡街帕甫洛夫的寓所。
据说,维堡区的工人在议论:我们再不想到涅瓦大街上自相残杀了。
玛丽娅·格奥尔基耶芙娜从一位女邻居那儿听说,似乎某团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什么造反行动。
可是——再没有谁听说过此事。什利亚普尼科夫刚在城里来着,他也没有听说。
夜里,从海军部大厦的塔楼上,探照灯的浅蓝色光线照射着沉寂的涅瓦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