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哈巴洛夫只有两件事把握不好，一是如何把握彼得格勒这座城市，二是如何把握自己。
说到把握自己，他与戈利岑发生争论回来之后，就一直两手支撑着脑袋，低着头，不停地研究起彼得格勒的彩色地图来。这样聚精会神地思考问题，尽管没有能把他从绝境中拯救出来，但仍然使他慢慢地悟出了点儿什么。
这幅精密地图，标出了城里的全部大街小巷，尤其是每支警察部队的驻地，每个后备营的驻地，全部十六个警备区，全用不同色彩铅笔标了出来。现在他清楚地看出来了，为什么军队的哗变正好发生在第八区，而该区应该由沃伦营来守卫，可是这个营已经哗变了。
为什么没有能够采取预防措施，这是因为士兵们长时间在远离兵营的地方值勤，而现在各处怨声四起：士兵们从昨天白天起就没有膳食供应了。
子弹的供应也严重不足，维堡方面的军械库已被反叛分子占领。通往其他军械库的道路已被切断。
哈巴洛夫绞尽脑汁寻找子弹，为此一个劲儿地打电话。其他的几个近卫营都没有多余的储备。挂通克琅施塔得的电话，要求支援子弹，此外最好还是派部队来。克琅施塔得司令回答说，他自己还为要塞安危担心，无论人员或子弹的支援都无能为力。
他于是给彼得格勒没有闹事的单位打电话，接通了巴夫洛夫和弗拉基米尔军事学校。他们的子弹储备倒充足，但是，怎样才能运送到各战斗营里？要知道，在中途子弹可能落到叛乱者手中，确实如此。双方只好放弃这个打算。
那么，还有哪个团可以依靠？一八一团？不错，但是这个团也出了问题，在彼得格勒的一八一团已经不存在了。第一步兵团倒是能有所作为的，可是怎么能开到奥赫塔呢？
那么炮弹呢？炮弹的情况同样不妙，甚至更糟糕，司令部调来两个炮兵连，但炮弹只有八发。炮弹还储备在维堡，甚至更远些，在库舍列夫卡车站。
如果认真想一想，在城市骚乱的情况下还要炮弹干什么？在城市里往哪儿开炮呢？
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库捷波夫的部队没能按命令把叛乱分子压到涅瓦河边去。库捷波夫部队的失败，使哈巴洛夫的压力倍增，如坐针毡。
然而还有一线希望，看来，皇宫广场那边还能调来一部分预备部队。各部队都答应派兵来。第一批是普列奥布拉任团的两个连，其中一个是近卫狙击连，还有一个是克克斯戈利姆连。现在看来，再打打电话，伊兹玛伊洛夫团和犹太团似乎也可能派部队来。作为后备队，还有半个奥拉宁包姆机枪连，尽管它还不准备投入战斗。对了，还有两个炮兵连，尽管没有炮弹，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能吓唬吓唬人的。
至于那个不可靠的帕甫洛夫营，暂时不要动，让它待在营房里好了。
不，哈巴洛夫手头还能调集足够的兵力。但愿他们不拒绝执行命令，不过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服从命令。
已经掌握的兵力，现在要考虑如何使用了。
不错，有消息说，伊兹玛伊洛夫营的军官打算同罗江科谈判。那又怎么样？这可能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可能是在迫不得已情况下的最好出路。
这时，皮肤黝黑而凶狠的小个子别利亚耶夫将军来到了市卫戍司令部。哈巴洛夫和佳热利尼科夫认真地向他报告了所发生的所有事情，指着地图一一做了说明。别利亚耶夫发出一道命令，但只是一般的命令，既不指明在哪个地区，哪条街上，而只是说要“平息局势，镇压叛乱，恢复秩序”这叫你怎么也抓不住要领：确切地说，应该怎么办？要不要把部队带到皇宫广场？那就不得而知了。
同时，军事部部长宣布说，命令赞克维奇将军指挥彼得格勒的所有部队，赞克维奇是总参谋长，军事部长管辖下的最高级别的将军。
军事部部长做了宣布，甚至还把赞克维奇召到参谋部来了——这叫哈巴洛夫十分尴尬，摸不着头脑：任命赞克维奇指挥所有的部队，用意何在？是要代替生病的巴夫洛夫指挥近卫军呢？还是要他全面指挥全军区的部队？而他哈巴洛夫处在什么地位，是留在岗位上呢，还是撤换？这都没有说明白，可哈巴洛夫又不便于过问。赞克维奇和总参谋部，不用说，是受军事部部长管辖，但是军区呢——并不受他管辖呀。他哈巴洛夫是皇上任命的，他只对大本营负责呀。
不过他也太疲倦了，眼前发生的事件把他弄得焦头烂额，他真愿意现在就退休。可是人家没有说让他离职，军事部部长也没有资格撤他的职呀。
部队交给了赞克维奇——他倒可以轻松一些了。哈巴洛夫壮着胆子把这个合情合理的想法告诉了别利亚耶夫。这个想法也是伊兹马伊洛夫团的战士们的想法——这样就不必跟国家杜马主席打交道了。
几乎秃顶的小个子别利亚耶夫透过他的夹鼻眼镜十分警惕地望着他。但他没有做任何表示，真弄不明白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在将军们互相周旋的时候，基里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大公来到了市政府，巴尔克出面迎接他。大公往首席椅子上坐了下来，责备市长没有系统地向他报告情况——要求他现在向他详细报告目前时局。
俄国全部十五位大公一直挂着编外将军的头衔，肩负着不固定的最高职责。
市长按他对形势的理解报告说：情况非常糟糕，他认为，一到晚上全首都将被暴乱分子所控制。
身材修长的基里尔·弗拉基米罗维奇，脸刮得光光的，只留着毛茸茸的胡子，脖子和脸胖乎乎的，长着两只小眼睛，以权威的口吻提了几个问题。
“从近郊调部队来怎么样？”
“一共才两个骑兵连，不会有所作为。其他的部队过不来。”
“那么，哥萨克部队呢？”
“我们调不动，而且也不可靠。”
大公几乎闭上眼睛，头向后一仰。几乎是呻吟着说道：“是啊……大公们都请求皇上起草宪法——可是他连听都不想听。”
大公知道别利亚耶夫也在这儿，便走到他跟前去，建议设法拯救国家：应立即解除普罗托波波夫的职务。
他对哈巴洛夫表示不满：为什么不向他报告军事形势？
哈巴洛夫尽可能向大公报告了种种事变。（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这些事变！）
大公问他怎样安置海军陆战队。
哈巴洛夫将军勇敢地回答说：如果皇上确信海军陆战队会镇压叛乱分子，那就可以让海军陆战队和保卫冬宫的后备部队相配合。如果他们明确表示不去打自己的人，那么还是让他们留在兵营里为好。
大公撇了撇嘴，皱起眉头来。是的，不能为海军陆战队打包票——他可担保不了，还是派比较可靠的教导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