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羊长史松龄并序①
左军羊长史，衔使秦川，②作此与之。③
愚生三季后，慨然念黄虞。
得知千载上，④正赖古人书。⑤
贤圣留余迹，事事在中都。⑥
岂忘游心目，关河不可逾。
九域甫已一，⑦逝将理舟舆。
闻君当先迈，负疴不获俱。⑧
路若经商山，为我少踌躇。
多谢绮与角，精爽今何如。⑨
紫芝谁复采，深谷久应芜。⑩
驷马无贳患，⑪贫贱有交娱。
清谣结心曲，⑫人乖⑬运见疏。
拥怀累代下，言尽意不舒。
①诸本有“松龄”二字。汤本无。何校宣和本于序“作此与之”下注云：羊名松龄。
②李注：关中。
③吴注：刘履曰：“义熙十三年，太尉刘裕伐秦，破长安，秦主姚泓诣建康受诛。时左将军朱龄石遣长史羊松龄往开中称贺。”钱大昕曰：“陶渊明《赠羊长史诗》序云：‘左军羊长史，衔使秦川。’诗当作于义熙十四年灭姚泓后，羊为左军长史，必朱龄石之长史矣。惟史称朱以右将军领雍州，而此云左军，小异。考《宋书·朱传》：义熙十二年已迁左将军。左右将军品秩虽同，而左居右上。朱镇雍州，必仍本号，不应转改为右。则此云左军者为可信。”
④各本作“外”，汤本云：一作“上”。
⑤黄山谷曰：“正赖古人书”，“正尔不能得”，“正宜委运去”，皆当时语。或者改作“上赖古人书”，“正尔不能得”，甚失语法。
⑥李注：洛阳，西晋之故都。长安，乃秦汉所都。
⑦李注：谓宋公裕始平下[8]燕秦也。
⑧李注：时松龄衔左将军朱龄石之命，诣裕行府，贺平关洛。原诗意，靖节欲从松龄访关洛，会病不果行也。
⑨汤注：天下分裂，而中州贤圣之迹，不可得而见。今九土既一，则五帝之所连，三王之所争，宜当首访。而独多谢于商山之人，何哉？盖南北虽合，而世代将易，但当与绮、角游耳。远矣深哉！
⑩汤注：“《紫芝歌》：莫莫高山，深谷逶迤。奕奕紫芝，可以疗饥。唐虞世远，吾将安归？驷马高盖，其忧甚大。富贵之畏人兮，不如贫贱之肆志。”
⑪澍按：贳，贷也。“无贳患”，言其患不可贷也，即《四皓歌》“驷马高盖，其忧甚大”意。
⑫何注：清谣，指四皓所作歌。
⑬各本作“乖”，焦本、何本作“乘”，非。
胡仔曰：渊明高风峻节，固已无愧于四皓，然犹仰慕之，足见其好贤尚友之心。
何焯曰：始皇虽一九域，四皓逃之。此篇所以庶武罗于羿奡之域，想王蠋于亡齐之境，聊以寄其难言之隐也。
闻人倓曰：刘裕平关中，越二年即受禅。陶公此诗念黄虞，谢绮、角，盖致慨于晋宋之间也。言虽易尽，意奚能舒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