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节先生年谱考异上

靖节先生年谱考异上

宋李巽岩焘撰《靖节新传》三卷,今其书已佚。陈振孙《书录解题》有吴仁杰斗南《年谱》,蜀人张縯季长为作《辨证》。今吴《谱》独传,而《辨证》仅见李公焕注中。先是王雪山质著《绍陶录》,亦撰《栗里年谱》,陶南村载入《辍耕录》。国朝新安吴东岩瞻泰撰《陶诗汇注》,以二谱并冠卷首。今按二谱各有发明,而考核之精,王不如吴。余于先生出处之际,尝事搜讨,偶有一孔之见,窃仿季长《辨证》之例,以王、吴二谱并列于前,参考宋、元以来诸家所说,为《考异》如右。

王《谱》:“元亮高风,发于晋宋去就之际,君曾祖事晋,懋著勋劳,自宋武帝芟玄复马,逆揣其末流,即不出。武帝将收贤士以系人心,见要,亦不应。陶、谢皆世臣,君世地色言俱避,而灵运为武帝秉任,最后乃欲诡忠义,杂江海。远师送君过虎谿,而却灵运不入莲社,素心皆所鉴知。谱具左方。”

吴《谱》:“先生晋大司马长沙郡侃公之曾孙。按梁昭明太子著先生传云:‘自以曾祖晋世宰辅,耻复屈身后代,自宋高祖王业渐隆,不复肯仕。’惟先生大节如此,故义熙初元,去彭泽,末有著廷之命亦不拜,时晋犹未禅也。先生虽晋臣,未尝一食宋粟,然其卒在元嘉中,故《晋书》有本传。沈约《宋书》、李延寿《南史》又皆有传。后世因以先生为宋人,《隋·经籍志》称‘宋聘士《陶潜集》’,吴氏《西斋录》称‘宋彭泽令《陶潜集》者’,误也。今取晋故官表之篇端,从先生本志云。”

澎按:颜延之为先生诔,称“有晋征士浔阳陶渊明”,隐示史笔。沈约撰《宋书》,收入《隐逸传》,特著其耻事二姓之节,亦以表徵。是在当时何尝以先生为宋人哉?惟颜《诔》直称渊明,沈《传》则云陶潜字渊明,或云渊明字元亮。盖渊明其本名,后更名潜耳。说具元嘉三年下。

澍又按先生为桓公曾孙,见于《命子》诗,而晋宋诸史皆无异辞。自元李公焕于《赠长沙公诗序》“祖同大司马”注云:“谓汉高帝时陶舍。”近时太原阎氏父子遂据其说,历辨先生非桓公之裔。长洲何焯《读书记》、嘉定钱大昕《读陶诗跋》,力辟其诬妄,然不知误始于公焕也。钱之跋曰:“靖节为桓公曾孙,载于晋宋之书,千有余年,从无异议。近有山阳阎咏,乃据《赠长沙公诗序》‘昭穆既远,已为路人’二语,辨其非侃后。且谓元亮自有祖,何必藉侃以重。咏既名父子,说又新奇,恐后来通人惑于其说,故不可不辨。靖节自述世系,莫备于《命子》诗,首溯得姓之始,次述远祖愍侯舍、丞相青,然后颂扬勋德,即以祖考承之。此士行为渊明曾大父之实证也。六朝最重门第,百家之谱,皆上于吏部。沈休文撰宋史,在齐永明之世,亲见谱牒,故于本传书之。梁昭明太子作《靖节传》,不过承《宋书》旧文,而阎乃云始于昭明误读《命子》诗,其谬一也。昭明《传》云:‘自以曾祖晋世宰辅,耻于屈身异代。’此亦出《宋书》之文,而阎以訾昭明,则是《宋书》亦未寓目。曾不知休文卒时,昭明才十有三岁,即使《传》有舛误,亦当先訾休文,况《传》本不误乎。其谬二也。且使士行与元亮果属疏远如路人也者,则《命子》篇中何用述其勋德?攀援贵族,乡党自好者不为,元亮千秋高士,岂宜有此!其谬三也。阎所据者,惟有《赠长沙公诗序》,而序固言‘同出大司马’矣。大司马之称,非侃而谁?虽阎亦知其不可通也。词遁而穷,因检《史》、《汉表》陶舍曾以右司马从汉王,遂谓序中大司马当作右司马,谓舍非谓侃也。不知汉初军营有左右司马,品秩最卑,不过中涓舍人之比,舍位为列侯,不称侯而称右司马,在稍通官制者且知其不可,岂得以诬靖节乎?夫擅改古书以成曲说,最为后儒之陋,况此大司马又万无可改之理。其谬四也。惟是长沙公与靖节属小功之亲,而云‘昭穆既远,已为路人’,似有罅隙可指。今以《晋书》考之,士行虽以功名终,而诸子不协,自相鱼肉,再传之后,视如路人,固其宜矣。昭穆犹言两世,两世未远,而情谊已疏,故有‘慨然寤叹,念兹厥初’之句。其云‘昭穆既远’者,隐痛家难,不忍斥言之耳。若以为同出于舍,则自汉初分支,已阅六百余年,人易世疏,又何足怪。其谬五也。阎又云:‘侃,庐江人。元亮,浔阳人[1]柴桑人,其址贯不同。’考浔阳郡即庐江所分,南渡后移于江南。士行生于未分之前,元亮生于侨立郡之后。史各据实书之,似异而实同也。颜延之作《靖节诔》虽不叙先世,而其词曰:‘韬此洪族,蔑彼名级。’苟非宰辅之胄,焉得洪族之称?此亦一证也。”按辛楣此论,反复以箴阎氏之失,最为明晰。近时洪稚存作《陶氏族谱序》,仍用阎说,正辛楣所云“新奇易惑”也。

①李公焕虽以大司马为愍侯,然仍以先生为桓公曾孙,观《命子诗》注引陶茂麟《家谱》可见。

②咏为百诗之子。

③澍按:如果攀援贵族,则司空、溧阳、宛陵、康乐,何以不并数。

④澍按:右司马乃愍侯始官,正与初入关时左司马曹无伤等耳。其封则以中尉从击燕、代。《百官公卿表》:“中尉,秦官,掌徼循京师。武帝太和元年改名执金吾,秩中二千石。”纵不称侯,亦当称中尉。世未有称人官爵,不从其后历之尊,而从其始进之卑者,况子孙之于祖宗乎?

⑤澍按:延寿为桓公元孙,先生为曾孙,缌服非小功也。《礼》:“大夫绝想[2]。”谓大夫于旁亲之服,无缌服。若依吴《谱》为延寿之子,则与先生直无服矣,故云“昭穆既远,已为路人”,犹今律言五服之外同凡论也。

⑥澍按:“诸子鱼肉”,亦出庾亮之诬,未可尽信。

⑦澍按:《赠长沙公》诗殆因长沙公路过浔阳,修理家庙,而赠之诗,故有“允构斯堂”之语。以为情谊已疏,慨然寤叹,未免以辞害意。

⑧澍按:《晋书·地理志》:“永兴元年,分庐江之浔阳、武昌之柴桑二县置寻阳郡,置江州。”阎氏以地理自诩。而云址贯不同,何也?

又按:《晋书·陶桓公传》:“有子十七人。”惟洪、瞻、夏、琦、旗、斌、称、范、岱见旧史,余者并不显。先生传云:“祖茂,武昌太守。”父名爵则史未载。李公焕《命子》诗注引陶茂麟《家谱》,以先生祖名岱,为散骑员外,父名逸,为姿城太守,生五子。又引赵泉山云:“靖节之父,史轶其名,惟见于茂麟《家谱》。”今按茂麟《家谱》,仅见于《宋史·艺文志》,其书久不传。惟宋邓名世《古今姓氏书辨证》云:“后世陶氏望出丹阳,晋太尉侃之祖父同,始居焉。同生丹,吴扬武将军,柴桑侯,遂居其地。生侃,字士行,娶十五妻,生二十三子,二子少亡,二十一子官至太守。侃生员外散骑岱。岱生晋安城太守逸。逸生彭泽令、赠光禄大夫潜。潜生族人熙之,宋度支尚书。熙之生梁邵陵内史测。测生吏部尚书旻。旻生隋散骑常侍元安。元安生陈夔州都督、尚书令、金陵县公琮。琮生唐韶州始兴令处寂、滁江二州刺史锐、贺州录事参军文桢。处寂生唐滕王府陪戎副尉先期。先期生光庭。光庭生如革及江州刺史祥。如革生进金。进金生淮南威毅第二十将茂麟。茂麟生左中卫将军若思。若思生左骁卫将军鉴。”公焕、泉山所引,当即名世此篇也。但径以为茂麟《家谱》,则似未然。今昌邑《陶氏族谱》,有宋仁宗至和元年江州从事赞皇李庆孙旧序,茂麟孙鉴立石。其文曰:“夫晋自东晋太尉陶公,迄于今日,所谓本支百世也。太尉之传备于晋史,又节史而为录,载于《建康》,有识皆知。今仅六百年,有孙曰鉴,仕圣朝为左班殿直,公暇,因出数纸示仆,仆览焉,且见或中而断,或尾而续,或行而阙,或字而破,虽罗虫黳溃蚀,然有可究其一二者。第一行则有‘浔阳’二字,次行则缺其左,只右有‘同’字,下云‘娶十五妻,生二十’,此下无字,不知二十者男耶?只曰‘太守以上,梁天监二年’而已。次行曰‘历台省官六百一十八人’。次行曰‘今浔阳郡西北山下,乃吴朝太子舍人丹之墓,即侃之父也’。次有九行,即大略唐朝以来名公纪颂祭吊之事。十行曰‘祖妣江夏孟氏,五男’。次行曰‘十代祖熙之,南宋仕本州别驾,除武陵内史’。次行曰‘大府度支尚书、大中正’。次行曰‘祖妣瑯琊王氏’。次行曰‘九代祖侧梁朝本州别驾、邵陵内史、开国侯、广府都督,食邑七百户。祖妣瑯琊王氏。八代祖旻,梁大同二年,州辟主簿,授望蔡县主簿。西台承制,授金部郎中、开远将军、左散骑常侍、义安太守,封重安县开国侯,食邑三百户。陈宣帝即位,赐金紫光禄大夫、度支吏部二尚书、黄门侍郎。祖妣清河张氏。父崇本,别驾。七代祖元安,隋朝州辟主簿,除户部员外郎,迁左散骑常侍。祖妣乐安任氏。父奭,左散骑常侍。六代祖琮,唐武德二年州辟主簿,补右门府步兵校尉。初以隋之失驭,擢琮为盟主,上柱国、开国公、匡州刺史,诏使王弘让改本州别驾、大中正、夔州都督兼中书令、仪同三司。祖妣汝南周氏。五代祖处寂,唐韶州始兴县令。祖妣安城刘氏。叔祖锐,左散骑常侍、江州刺史。叔祖文祯,唐贺州录事。四代祖先期,唐滕王府陪戎副尉。三代祖光庭,不仕,精习《五经》。祖如革,考进金,并不仕。叔祖祥,唐进士及第,授秘书省校书郎、屯田郎中。唐僖宗乾符四年,除江州刺史。遇寇盗起,诏归京,留别手札一道,衣段巾冠等物,留题五柳先生庙,皆有祝辞。’此上即断简之中所略载者。所有前之九行,中云唐乾符四年,远孙江州刺史祥,祭拜有文。唐颜鲁公、白太傅、孔侍郎、李中丞,前后贤达经过,悉留诗榜。自经兵燹,放失不可复记。既而有嗣孙茂麟,为江州左威毅裨将。《江南纪年》曰:吴王杨溥,太和五年九月五日,列状诉节度使、中书令杨公彻,具述太尉坟寝,乞禁樵采。幸中书令杨公判曰:‘陶太尉声光克盛,门族显然,矧彼子孙,在明朝宜加委用。顾惟坟寝在藩室,不为保持,何以敬前贤?何以劝后世?’余云云。自茂麟而后,又几代云云。其家藏数世诏书纶诰约十通,有叔可大,携之江南,应进士举,沉湎于酒,沦弃而不收一纸。且古语有之:‘礼失求诸野。’又曰‘天子失官,守在四夷,太史公登龙门、探禹穴,网罗天下放佚旧闻,然后为《史记》一百三十卷。嵩山有落简之类,皆古昔国史家谱,因事不守,故俾圣贤遑遑孜孜,而探讨之勤如此’云云。今直殿陶君,以仆从事于史氏之后,乃命谱之,以永陶氏之世。谨序。”今按此序即据茂麟所编录出,自熙之以上世系剥落不全,至其孙鉴已无从稽考,故序之如此。疑以传疑,信以传信,《春秋》“夏五”“郭公”之义也。鉴既以序勒石,则其[3]其谱即用乃祖剥落之本可知,而邓氏所云“祖岱,散骑常侍。父逸,安城太守。先生赠光禄大夫,生族人熙之”,似皆非鉴谱所有。邓氏书成于绍兴四年,去鉴勒石时八十余载,其所载生族人熙之等语,亦似有脱落非全文。岂当日更有别本,据以成书耶?

①《江西通志》引《豫章书》,亦云孟嘉以二女妻陶侃子茂之二子,一生渊明,一生敬远。

②澍按:丹见《晋书·侃母湛氏》及《朱伺传》。

③澍按:《资治通鉴》:“锐于天宝中为大鸿胪。”似又是一人。

④澍按:此“晋”字疑当作“陶”。

⑤邓书则云:“望出丹阳,侃祖父同始居焉。”

⑥邓书则云:“生二十三子,二子少亡,二十一子官至太守。”

⑦邓氏书则云:“潜生族人熙之,宋度支尚书。”

⑧邓氏书作“测”。

又按:李公焕《命子》诗注谓先生“父姿城太守,生五子”,邓氏书谓先生“生族人熙之”,旧序十行曰“祖妣江夏孟氏,五男”,次行曰“十代祖熙之”。先生生母夫人孟氏,从弟敬远母亦孟氏,皆孟嘉女,未知此孟氏是先生母,抑敬远母也。熙之亦未知是孟氏下一代,抑二代。如系一代,即五男之一,或先生同母兄弟,或敬远同母兄弟。如系二代,即五男中一男所生,或先生同母兄弟之子,或敬远之子,敬远同母兄弟之子,俱未可定,要不得以为先生子也。先生子五人,俨、俟、份、佚、佟,小名舒、宣、雍、端、通,无名熙之者。茂麟系出熙之,似非先生嫡派矣。又姿城,邓作安城。考《晋书·地理志》、《宋书·州郡志》,皆无姿城,惟安城太守领县七,吴孙皓宝鼎二年分置。当以安城为是。

又按:安成旧属长沙郡,今为江西吉安府庐陵、安福各境。认圬载安福有陶渊明读书台,或幼随父任,读书于此耶?

晋哀帝兴宁三年乙丑

王《谱》:“君生于浔阳柴桑,今德化县楚城市是。父轶名。《命子诗》:‘于穆仁考,澹焉虚止。寄迹风云,置兹愠喜。’陶氏自侃以武功授世,后裔稍涉故风,多流乱岐。盖折翼之祥,发之旁派,传淡,传君父子,皆以隐德著称。侃女适孟嘉,嘉女适君父,是生君。其气所传,造化必有可言者。”

①澍按:“市”当作“乡”。

吴《谱》:“先生生于是年。”

澍按:李公焕《陶集总论》引祁宽曰:“先生以义熙元年秋为彭泽令,其冬解绶去职,时四十一岁矣。后十六年,晋禅宋。又七年,卒,是为宋文帝元嘉四年。《南史》及梁昭明《传》不载寿年,《晋书·隐逸传》及颜延之《诔》皆云年六十三。以历推之,生于晋哀帝兴宁三年乙丑岁。”今考先生年六十三,始见于沈约《宋书》,昭明《传》因之,《晋书》亦因之。惟《文选》载颜延之《诔》作春秋若干。此云昭明不载寿年,颜《诔》年六十三,当是误记颜《诔》为萧《传》也。

又按:李公焕注引张缤云:“先生辛丑《游斜川诗》:‘开岁倏五十。’若以诗为正,则先生生于壬子岁。自壬子至辛丑为年五十,迄丁卯考终,是得年七十六。”并记之。按“开岁倏五十”,当从汤东磵本作“五日”为是。若以先生为生于壬子,则集中“是时向立年”等句,合之时事皆不可通。近见余姚黄璋著辨数则,力主季长以生壬子为是。然既据《饮酒》诗“投耒去学仕,是时向立年”之句,谓先生为州祭酒时年二十九,不思诗固又云“冉冉星气流,亭亭复一纪”、“世路廓悠悠,杨朱所以止”,是先生之止,止于四十也。若生壬子,则二十九为州祭酒,岁当庚辰,少日自解去,中间州召主簿不就,并未仕也,何待历十余年至四十始赋止。且既止矣,何又历十余年至五十复出为参军乎?惟生乙丑,至彭泽解绶正四十一岁。

①宗羲之子。

澍又按:《宋书》、昭明《传》皆云先生寻阳柴桑人,而《晋书》不载,为失之。今考先生故居,旧说有三处。《名胜志》曰:“君旧宅在柴桑山,晋史‘家于柴桑’,即今之楚城乡也。去宅北三里,有靖节墓。唐白居易有《访陶公旧宅》诗。”《明一统志》曰:“元亮故里在新昌县东二十五里。《图经》云:‘元亮始家宜丰,后徙柴桑,暮年复归故里。’宜丰,今新昌也。《舆图备考》曰:‘新昌义钧乡之七里山,有元亮读书室、洗墨池、藏书墎,遗迹尚存。’”又《江州志》云:“先生始居上京山,星子西七里。戊午六月火,迁柴桑山,九江西南九十里,古栗里,今之楚城乡也。旧碑题晋陶靖节先生故里。’”澍考集中有《移居》诗及《还旧居》诗,其首句曰“畴昔家上京”,则《江州志》所说为信。当是始居上京,因火而徙柴桑之南村,后又还居上京也。《图经》谓始家宜丰,未知所本。

①当作“戊申”。

海西公太和元年丙寅二岁

太和二年丁卯三岁

太和三年戊辰四岁

太和四年己巳五岁

太和五年庚午六岁

太和六年辛未七岁

吴《谱》:“是年冬,简文即位,改元咸安。”

简文帝咸安二年壬申八岁

澍按:先生《祭从弟敬远》文曰:“相及龆龀,并罹偏咎。”汤东磵注:“龆与龀义同,毁齿也。《家语》曰:‘男子八岁而龀。’靖节年三十七,母孟氏卒,是偏咎为失怙也。”按颜延之《陶征士诔》有“家贫”、“母老”、“捧檄”、“致亲”云云,则以偏咎为失怙,良是。惟“龆”乃髫之俗字,《玉篇》:“髫,小儿发。”《广韵》:“髫,小儿发,俗作龆。”不与龀通。则先生失怙,不定在八岁时。又按先生诗凡两用“偏”字,此云“偏咎”,又有“始室丧偏”之语,盖妻之言齐,丧一则偏,具庆失一,故曰偏咎也。

孝武帝宁康元年癸酉九岁

宁康二年甲戌十岁

宁康三年乙亥十一岁

太元元年丙子十二岁

王《谱》:“君年十二失母。《祭妹文》曰:‘慈妣早世,我年二六。’”

吴《谱》:“《祭程氏妹》文云:‘慈妣早世,我年二六。’先生生于乙丑,至是十有二岁,丁母夫人孟氏忧。夫人晋故征西大将军孟嘉第四女,大司马侃外孙也。事见集中《孟府君传》。”

①吴瞻泰本无“事见”以下八字。

澍按:颜延之《诔》云:“母老子幼,就养勤匮。远惟田生致亲之义,追悟毛子捧檄之怀。”似为州祭酒以后,母夫人尚在。若十二岁即失母,无所为“田生”、“毛子”云云也。延之与先生同时,宜所审知。及考汤东磵注《祭妹文》,以慈妣为庶母,于“昔在江陵,重罹天罚”注云:“晋安帝隆安五年秋七月,赴江陵假还。是冬母夫人孟氏卒。”于是积年之疑始释。然则“慈妣早世”者,盖程氏妹之生母,而先生之庶母也。又先生诗“久游恋所生”,盖谓母孟夫人,故有“凯风负我心”之句,即集中《孟府君传》曰:“渊明先亲,君第四女,《凯风》寒泉之思,实钟厥心也。”乃吴、王二谱并以江陵之丧为丁太公忧,岂知凯风念母,则是父先母亡。故《命子》诗“于皇仁考”,即云“嗟予寡陋,瞻望弗及”。若隆安五年太公始卒,则是年先生已三十七岁,胡得云弗及乎?说者亦知难通,乃以颜《诔》之“母老”为继母,曾不思州辟之时,太公果在,则当云“亲老子幼”,乌得舍父而耑称继母乎?此云“慈妣”,或是程氏妹生母,乃先生慈母。《丧服传》:“慈母如母。”断非谓孟夫人也。

太元二年丁丑十三岁

太元三年戊寅十四岁

太元四年己卯十五岁

太元五年庚辰十六岁

太元六年辛巳十七岁

太元七年壬午十八岁

太元八年癸未十九岁

太元九年甲申二十岁

王《谱》:“君年二十,失妾。《楚调》诗云:‘弱冠逢世阻,始室丧其偏。’妻翟氏偕老,所谓‘夫耕于前,妻锄于后’当是翟汤家。汤、庄、矫、法赐四世,以隐行知名。”

①原注:亦柴桑。[4]

澍按:此谓失妾非也。汤东磵《楚调》注云:“其年二十丧偶,继取翟氏。”据颜《诔》“居无仆妾”,则汤说近是。古人不当有未妻先妾之事,况年仅弱冠耶?吴斗南亦以此为悼亡,而引杜元凯《春秋传》注“偏丧曰寡”,以释“偏”义。其实本诗明言“始室”,古者男有室,指妻而言。若继配则曰继室,妾则曰侧室。此云“始室”,非元配而何?又斗南以丧偏为三十岁事,盖以“始室”、“弱冠”为偶句,义亦可通。

太元十年乙酉二十一岁

吴《谱》:“《示庞主簿邓治中》诗云:‘弱冠逢世阻。’按《晋纪》及《五行志》,太元八年春三月,始兴、南康、庐陵大水,南康平地五尺。十年夏五月,大水。秋七月,旱饥。先生时年方冠,连年旱饥馑,故云。”

澍按:是时秦兵入寇,天下分裂,所谓“世阻”,固不止于旱潦饥馑也。

太元十一年丙戌二十二岁

太元十二年丁亥二十三岁

太元十三年戊子二十四岁

太元十四年己丑二十五岁

太元十五年庚寅二十六岁

太元十六年辛卯二十七岁

吴《谱》:“有《始春怀古田舍》诗二首。集本作‘癸卯’,字之误也。此诗首联曰:‘在昔闻南亩,当年竟未践。’则是此年方有事于田畴,故明年有‘投耒学仕’之语。按本传称先生躬耕自资,亦在为镇军参军之前。以此知始践南亩,决非癸卯岁,集本误明矣。”

澍按:先生躬耕自资,史叙于辞州主簿之后,而诗云“投耒去学仕”,是前此已躬耕矣。《癸卯怀古田舍》乃曰:“在昔闻南亩,当年竟未践。”岂前此所谓躬耕,不过隐于陇亩之辞,实未尝沾体涂足耶?吴说不为无见。然径以《怀古田舍》诗系于辛卯,谓此年方有事于田畴,则似不免于滞。躬耕本无年可纪也。

太元十七年壬辰二十八岁

太元十八年癸巳二十九岁

吴《谱》:“是岁为江州祭酒,未几辞归。州复以主簿召,不就。《饮酒》诗曰:‘畴昔苦长饥,投耒去学仕。’又云:‘是时向立年。’盖先生以二十九岁始出仕,实癸巳岁也。本传云:‘亲老家贫,起为州祭酒,不堪吏职,少日自解归。’此《饮酒》诗下句,所谓‘拂衣归田里’者也。”

澍按:汤东磵《赴假还江陵夜行涂口》诗注亦云癸巳为州祭酒。以《饮酒》诗“是时向立年”推之,则东磵、斗南之说为然也。王景文不能定其为何年,但云当在壬辰、癸巳之间。然考《饮酒》诗云“亭亭复一纪”,自癸巳数至乙巳适一纪,于年为合。

太元十九年甲午三十岁

王《谱》:“君年三十,有《归园田》诗曰:‘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初为州祭酒,当在其前。不堪乃解归,故云‘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寻亦却主簿。”

澍按:景文之意,以堕地为尘网,故系此诗于年三十,说近释氏。先生胸中无此尘网,当以仕途言之。刘坦之履曰:“‘一去三十年’,三当作‘逾’,或在‘十’字下。”何燕泉孟春曰:“太元十八年,靖节起为州祭酒,时年二十九,正合《饮酒》诗‘投耒去学仕,是时向立年’之句。以此推之,至彭泽退归才十三年。此云三十年,误矣。”按吴《谱》亦以《归园田》诗为义熙二年彭泽归后所作。景文引本传“不堪吏职,少日乃解归”二语,夫“少日”亦不得云久在樊笼,均未审也。

吴《谱》:“是年先生三十矣,有悼亡之戚,故《示庞主簿邓治中》诗云:‘始室丧其偏。’《礼》:‘三十曰壮,有室。’《左传》:‘齐崔杼[5]生成及强而寡,娶东郭氏。’杜注:‘偏丧曰寡。’先生《与子俨等疏》云:‘汝等虽不同生,当思四海兄弟之义。他人尚尔,况共父之人哉。’先生盖两娶,本传称:‘其妻翟氏,志趣亦同,能安苦节,夫耕于前,妻锄于后。’则继室实翟氏。”

澍按:先生长子俨,盖前妻所生,余或翟出,故疏言“虽不同生”。若份、佚同岁,以颜《诔》“居无仆妾”证之,当是孪生耳。

太元二十一年乙未三十一岁

澍按:汤东磵于先生《还旧居》诗注引赵泉山曰:“自乙未佐镇军幕,迄今六载。”又《辛丑赴江陵》诗“闲居三十载”注云:“是年靖节年三十七,中间除癸巳为州祭酒,乙未至庚子参镇军事,三十载家居矣。”是皆以先生为镇军参军在乙未岁。景文、斗南则以《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诗作于庚子岁。然不题庚子于此诗之首,而题于《规林阻风》诗首,以乙巳为建威参军题例之,知《曲阿》诗非作于庚子,始为参军亦不在庚子也。说具后。

太元二十一年丙申三十二岁

安帝隆安元年丁酉三十三岁

隆安二年戊戌三十四岁

隆安三年己亥三十五岁

澍按:始作镇军参军当在是年。说具后。

隆安四年庚子三十六岁

王《谱》:“君年三十六。五月有《从都还阻风规林》诗,当是参镇军,衔命自京都上江陵,故在《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诗后。父在柴桑,故云‘一欣侍温颜’,又云‘久游恋所生’。父为人度不肯适都,当是己舍单行。见《还旧居》诗。军僚差强郡吏,故云‘时来苟冥会,婉恋憩通衢。投策命晨装,暂与田园疏。’”

澍按:先生垂髫失怙,何得此时有父在柴桑?诗云“久游恋所生”,如果庚子始作参军,此诗作于庚子五月,亦不得云“久游”。说具后。

吴《谱》:“始作镇军参军,有《经曲阿》诗。曲阿,今丹阳县也。本传称:‘躬耕自资,遂抱羸疾。复为镇军、建威参军事。’按晋官制,镇军、建威皆将军官,各置属掾,非兼官也。以诗题考之,先生盖于此年作镇军参军。至乙巳岁作建威参军,史从省文耳。《文选·经曲阿》诗李善注云:‘宋武帝行镇军将军。’按裕元兴元年为建威将军,三年行镇军将军,与此先后岁月不合,先生亦岂从裕辟者?善注引用非是。此年五月又有《从都还阻风规林》诗云‘一欣侍温颜’,则先生就辟,至是乃挈家居京师,故《还旧居》诗有‘畴昔家上京’之句。葛文康云:‘先生《阻风规林》诗落句云:“静念园林好,人间良可辞。”是岁春秋三十六。明年《夜行涂口》诗云:“投冠旋旧庐,不为好爵萦。”卒践其言,自彭泽归,优游里巷者二十二年。’”

①按当在己亥,吴氏所考为差一耳。

澍按:挈家京师一语误甚。先生未尝有居京师之事,上京乃山名,非上都也。说具后。

隆安五年辛丑三十七岁

王《谱》:“君年三十七。正月,有《游斜川》诗云:‘开岁倏五十。’方三十七,作‘五日’是。当是故岁五月还浔阳,今岁七月还江陵,有《赴假还江陵夜行涂口》诗。留浔阳逾年,当是予告在乡,至是往赴。云‘闲居三十载’,自未参镇军以前,得三十六年。当是不堪劳役,遂起归意,故云:‘诗书敦宿好,园林无俗情。如何舍此去,遥遥至南荆。’失父。《祭妹文》云:‘昔在江陵,重罹天罚。触事未远,书疏犹存。’当是妹自武昌报江陵,时父在柴桑。”

吴《谱》:“有《七月赴假还江陵夜行涂口》诗。《文选》此诗‘遥遥至西荆’,李善注云:‘时京都在东,故谓荆州为西也。’今集本作南荆者,非。叶少蕴左丞云:‘渊明隆安庚子从都还,明年赴假还江陵。荆州刺史自隆安三年桓玄袭杀殷仲堪,即代其任,至于篡,未别授人。渊明之行在五年,岂尝仕于玄耶?传云为镇军参军,按刘裕以大亨三年逐桓玄,行镇军将军事,岂又尝仕于裕耶?桓玄、刘裕之际,而渊明皆或从仕,世多以为疑,此非知渊明之深者。无论实为玄、裕否,渊明在隆安之前,天下未有大故,且不肯仕,自庚子至乙巳,正君臣易位,人道反覆之时,渊明乃肯出仕乎?盖浔阳上流用武之地,玄与裕所由交战出入往来者也。渊明知自足以全节而不伤生,故迫之仕则仕,不以轻犯其锋。弃之归则归,不以终屈其己。岂区区一节之士,可以窥其间哉!自去彭泽,刘裕大业以成,天下亦少定,遂不复出。后十四年,召为著作佐郎,则渊明可以终辞矣。’仁杰按:先生为镇军非从刘裕,已具去岁谱中。至仕于江陵,则又有不然者。先生以庚子岁作镇军参军,乙巳岁去彭泽不复仕,故《还旧居》诗云:‘畴昔家上京,六载去还归’,自庚子至乙巳,凡六年。既云‘家上京’,又有《从都还阻风》诗,则是未尝居江陵。使先生果仕于玄,不应居京师。设居江陵,不应以为上京。故先生《答庞参军》序云:‘庞从江陵使上都,过浔阳。’凡言京都,皆指建业,则先生未尝居江陵明甚。其《祭程氏妹》文云:‘昔在江陵,重罹天罚。兄弟索居,乖隔楚越。伊我与尔,百哀是切。’以先生《阻风》诗推之,‘一欣侍温颜,再喜见友于’,则先生盖有兄弟至江陵。丁外艰,而兄弟乖隔,独与女弟居丧者,盖先生兄弟在京师,而女弟居江陵。岂先生亲闱因过其女,以疾留江陵,遂不起耶?先生以七月还江陵,而《祭妹文》有‘萧萧冬月’之语,则居忧在是岁之冬。”

澍按:王《谱》以赴江陵为赴官,叶少蕴以安帝隆安三年桓玄袭杀荆州刺史殷仲堪,即代其任,疑赴江陵为尝仕玄。又以刘裕大亨三年逐桓玄行镇军将军,疑作镇军参军为尝仕裕。吴《谱》谓裕元兴元年为建威将军,三年行镇军将军,与此前后岁月不合,先生亦岂从裕辟者,证叶之误,并规李善《文选》注以镇军为刘裕之失。其说当矣,抑犹未尽。按先生历仕之迹,初为州祭酒,自解归。继召主簿,不就。既乃为镇军参军,又为建威参军,终于彭泽令,赋《归去来》,未尝更为别官。其《始作镇军参军》诗,编于庚子之前,庚子有《五月中从都还阻风规林》诗,则作参军在庚子前可知。题曰“经曲阿”,曲阿,今丹阳县,则镇军之为何人,开府何地,亦可推寻而得。考晋、宋二书《晋孝武帝》、《安帝》、《宋武帝本纪》,王恭、刘牢之、桓玄等传,太元十五年庚寅二月,以中书令王恭为都督青、兖、幽、并、冀五州诸军事、前将军、青兖二州刺史、假节,镇京口。安帝隆安二年戊戌七月,王恭举兵,以讨王愉、司马尚之兄弟为辞。九月,车骑将军刘牢之背恭归朝廷,使子敬宣击败恭。恭死,遂代恭为都督,镇京口。三年己亥十一月,妖贼孙恩作乱于会稽,前将军刘牢之东讨,牢之以刘裕参府军事。四年庚子十一月,以前将军刘牢之为镇北将军。五年辛丑五月,孙恩寇吴国,杀内史袁山松,牢之使参军刘裕讨之。元兴元年壬寅正月,桓玄举兵犯京师。三月,牢之降于玄,玄以为征东将军、会稽太守。牢之自缢而死,桓玄从兄修以抚军镇丹徒。三年甲辰二月,刘裕举义兵讨玄,玄司徒王谧,推裕行镇军将军、徐州刺史,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假节,镇石头。辅国将军、晋陵太守刘牢之子敬宣,与诸葛长民破桓歆于芍陂,迁建威将军、江州刺史,镇寻阳。义熙元年乙巳三月,加镇军将军刘裕为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十月,旋镇丹徒。东晋各镇,虽皆握兵柄,尤以北府为盛,其镇在京口。先生《始作镇军参军》诗题曰“经曲阿”,镇军在京口,故曲阿有必经也。自太元十五年庚寅至隆安二年戊戌九月,镇京口者为王恭。赵泉山、汤东磵谓先生以乙未作参军,则仕于恭者四年。自戊戌十年至元兴元年壬寅三月,镇京口者为刘牢之。王景文、吴斗南谓先生以庚子作参军,则仕于牢之者二年。要其参牢之军,固有年可纪也。若桓玄未举兵之前,镇在夏口,先生如参玄军,不得途经曲阿。若谓至江陵为仕玄,则题固云“赴假还江陵”。《集韵》:“假,休沐也。”应劭《汉官仪》:“五日一假,休沐。”《晋书·王尼传》:“护军与尼长假。”岂得反以假还为趋职?意必以事使江陵,路出浔阳,事毕,便道请假归视,其辞简,犹曰“赴假还自江陵”云尔。至刘裕则辛丑方为牢之参军,甲辰始行镇军将军。先生以辛丑冬月居忧,甲辰服阕,次年乙巳三月,有《为建威参军使都》诗。盖因居忧浔阳,值敬宣以建威将军刺江州,镇浔阳,先生旧参牢之军,与敬宣世好,故敬宣即辟参其军。若裕甲辰行镇军时镇石头,至乙巳十月始旋镇丹徒,先生正在彭泽赋《归去来》矣,何得有参裕军事也?惟东晋为镇军将军者,郤愔以后,至裕始复见此号。故李善《文选》注引臧荣绪《晋书》曰:“宋武帝行镇军将军,辟公参其军事。”以镇军为裕,遂以臆谓公参其军。考《晋书·百官志》,有左右前后军将军,左右前后四军为镇卫军。王恭、刘牢之皆为前将军、正镇卫军,即省文曰“镇军”,亦奚不可。先生《赠庞参军》诗序曰:“庞为卫军参军。”其时卫将军王弘,省文曰“卫军”,即其例矣。吴斗南谓先生岂肯从裕辟者,裕之辟否无可考,若先生未参裕军,取诗与史互勘自明。惟裕为牢之参军,先生亦为牢之参军。又别有参军刘袭、张畅之。晋制:将军开府位从公,为持节、都督者,增参军为六人。先生与裕同僚,则有之耳。

①孝武帝太元元年春正月,以领军将军郤愔为镇军大将军。六年十一月,以镇军大将军郤愔为司空。会稽人檀元之反,镇军参军谢蔼之讨平之。自愔后,无以镇军为号者。

②《选》注“辟公参其军事”,非《晋书》原文也。《文献通考》:“刘裕起兵讨桓玄,为镇军将军,渊明参其军事。”即因李善之误注而沿其谬。

③澍按:《晋书·王恭传》:“恭为都督兖、青、冀、幽、并、徐州、晋陵诸军事、平北将军、兖青二州刺史、假节,镇京口。初,都督以‘北’为号者,累有不祥,故桓冲、王坦之、刁彝之徒,不受镇北之号。恭表让军号,以超受为辞,而实恶其名,于是改号前将军。”据此,则牢之不称镇北而称镇军,盖时忌也。

④《牢之传》:“欲据江北以拒玄,集众大议,参军刘袭不可。”又《会稽王道子传》:“元显回入宣阳门,刘牢之参军刘畅之率众击之。”

又按:王恭自隆安元年丁酉四月举兵,以讨王国宝、王绪为名。二年戊戌,又举兵为刘牢之所败,诛死。牢之因代其任。先生若是乙未即参恭军,岂容数年之间见恭包藏祸心,而不拂衣告去,乃因循濡忍,坐观恭之举兵以至于死,即非从乱,不亦有昧知几乎?况恭死由牢之,恭败即转仕牢之,揆诸故吏之义,亦有愧于栾布之哭彭越矣。是则泉山、东磵以先生参军在乙未岁者,未尝细考先生所参谁军,与镇军之为何人也。今为反复推寻,先生始作参军实在己亥,镇军实为牢之。盖戊戌九月,恭死,而牢之代其任,开府京口,即在此时。先生《还旧居》诗曰“六载去还归”,曰“今日始复来”,明乙巳以前去来靡定,从甲辰逆数至己亥,正六载,而《始作参军诗》编于庚子之前,亦可知为己亥。惟己亥佐牢之军,庚子五月假还,辛丑七月再还,至甲辰又为建威参军,去而归,归而还,所谓“六载去还归”也。己亥十一月,孙恩陷会稽,牢之率众东讨。先生《饮酒》诗曰:“在昔曾远游,直至东海隅。此行谁使然,似为饥所驱。”正追赋其尝从军讨恩,驰驱海隅事也,足为先生参牢之军之明证。特先生无汗马功,故史但载刘裕从行,不及先生耳。其时牢之威名甚盛,幕府正可藉以进身,非先生所欲,庚子五月即乞假归省,故曰“恐此非名计,息驾归闲居”,正追赋其乞假事也。盖牢之末路不终,先生早已窥见其微。自辛丑假还,继以居忧,去职久矣,不能相累,所谓见几之哲非欤?统计先生参军不及三载,注家以为六年,误也。又按吴《谱》谓先生未尝居江陵,据《祭妹文》,女弟在江陵,疑亲闱过女,先生因省亲赴之。亲以疾留江陵,遂不起,故《祭妹文》有“萧萧冬月”之语,于情事亦近。但玩诗中“如何舍此去,遥遥至西荆。怀役不遑寐,中宵尚孤征”等语,似因奉使宵征,不见有特为省亲乞假之意,与《规林诗》之欣侍温颜、喜见友于者不类。尝通考先生出处前后,始参镇军,就辟京口,故有《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诗。镇军在京口,故经曲阿。庚子五月,请假回里,途必由建康,故有《从都还阻风规林》诗,怀所生而念友于,遂留浔阳逾年,故明年辛丑正月有《游斜川》诗。疑旋入都免假,至七月有江陵之役。自都往江陵必由浔阳,故有《赴假还江陵》诗。而王事靡盬,只可便道乞假,不能久留,故其辞意与《国风·小雅》行役告劳相似。考《晋书》是年六月,孙恩寇丹阳,进围建康,中外戒严,时桓玄以荆州刺史镇江陵,上表请入卫,会恩退,朝廷以诏书止之。恩退在六月,先生江陵之行在七月,或即奉诏止玄之役耶?李善《文选》注引《江图[6]》:“自沙阳县下流一百五十里至赤圻,赤圻二十五里至涂口。”今武昌府之嘉鱼、蒲圻二县,皆晋沙阳县地。嘉鱼县北尚有沙阳故城遗址。以里计之,塗口当在九江府上流八九十里。桓玄不臣久著,先生若是使彼,固宜其词之有憾矣。然亦未有以见为必然,姑识所疑如此。近日阳湖恽子居元[7]据本传“州召主簿,不就”,谓此诗即是以疾乞假,至假满则赴之,而终以疾辞。时桓玄方兼领荆、江二州刺史,驻南郡,先生以辞主簿至江陵云云。不知先生此时方参镇军,及服阕,复参建威军,皆在辞主簿之后,有本传及诗题岁月可考。若此时方辞主簿,则为参军又在何年邪?且既辞主簿,称疾不就,则正宜家居不起,乃反千里诣府,天下有如是之称疾辞官者邪?至吴《谱》力辨先生未尝参佐桓玄,恽氏反谓其诬先生佐桓玄,而著论以非之,则是未见吴氏原书,近于道听途说矣。

①澍又按:《通鉴》:元兴元年三月,刘牢之遣敬宣诣桓玄降。玄入京师,以牢之为会稽内史。牢之曰:“始尔便夺我兵,祸其至矣。”私告刘裕:“当北就高雅之于广陵举兵,卿能从我乎?”裕曰:“将军以劲卒数万,望风降服,朝野人情已去,广陵可得至耶?裕当反服回京口耳。”何无忌谓裕曰:“我将何之?”裕曰:“吾观镇北必不免,卿可随我回京口。”牢之帅部曲北走,至新洲,缢死。按牢之此时已进号前将军,而裕以其必败,故仍呼为镇北耳。

②《桓石绥传》:“桓玄败石绥,走江西塗中。”疑即此塗口也。王鸣盛谓塗中当作“涂”,即今滁州,恐未是。

元兴元年壬寅三十八岁

吴《谱》:“桓玄举兵犯京师,政自己出,改元大亨。是年先生居忧。”

元兴二年癸卯三十九岁

王《谱》:“君年三十九。正月,有《始春怀古田舍》诗。当是自江陵归柴桑,复适京都,宅忧居家,思湓城,故有《怀古田舍》,又云‘良苗亦怀新’,十二月,有《与从弟敬远》诗云:‘寝迹衡门下。’在都亦当是处野。”

澍按:先生未尝有挈眷居京师事,其《庚子从都还阻风规林》诗曰:“行行循归路,计日望旧居。一欣侍温颜,再喜见友于。”是眷属皆在旧居明证。规林地今无考。诗曰:“凯风负我心,戢枻守穷湖。高莽渺无界,夏木独森疏。谁言客舟远,近瞻百里余。延目识南岭,空叹将焉如。”则去旧居不过百里。穷湖无界,疑即彭蠡官亭。南岭疑即采菊东篱悠然所见之南山矣。若眷属已在京师,何归而有侍温颜、见友于之喜?若谓至京师者妻子,留旧居者母与兄弟,则舍老亲而以妻子自随,尤非情事。且先生为参军未久,庚子五月从都还,辛丑正月有斜川之游,七月赴假还江陵,即以是冬居忧,壬寅、癸卯皆在忧中。王《谱》既以从都还为还浔阳,游斜川为留浔阳逾年,则固知旧居之在浔阳矣。又以《癸卯怀古田舍》之作,为自江陵归柴桑,复适京都,宅忧居家,思湓城。夫在官则迟回于故里,居忧反留恋于京师,揆之人情,殊为不近。况平畴良苗,即事多欣,乃田家实景,即寝迹衡门,邈与世绝,亦岂在京师语邪?于是求其说而不得,则谓“在都亦当是处野”,总缘误以《还旧居》诗之“畴昔家上京,六载去还归”,上京为上都,谓先生六载居京师,不知上京非上都也。

又按:“怀古田舍”,古人文简语倒,当是于田舍中怀古也。观诗中称颜子、丈人、先师可见。王氏似以旧居为古,则于文为不辞。

吴《谱》:“先生服阕闲居,有《饮酒诗》二十首。内一篇上云‘是时向立年’,下云‘亭亭复一纪’。又别篇云‘行行向不惑’,是年三十九矣。十二月桓玄篡晋,改元永始。是月先生《与从弟敬远》诗云:‘寝迹衡门下,邈与世相绝。’又《饮酒》诗称‘夷叔在西山,且当从黄绮’,皆有激而云。”

澍按:是年癸卯二月辛丑,建威将军刘裕破徐道覆于东阳。乙卯,桓玄自称大将军。八月,又自号相国、楚王。十一月壬午,迁帝于永安宫[8]。十二月壬辰,篡位,以帝为平固王。辛亥,帝蒙尘于寻阳。

澍按:“行行”句,斗南谓《饮酒》诗作于是岁,较王说为是。盖《饮酒》诗作于秋月,明年先生为建威参军,非闲居矣。况明年桓玄出奔,乘舆已反正,亦不应复有“夷叔”、“西山”等语也。又诗中“悠然见南山”,考南山即指庐阜。证以“拂衣归田里”句,及与父老问答语,决非在都可知。益见景文之误。

元兴三年甲辰四十岁

王《谱》:“君年四十有《连雨独饮》诗云:‘僶俛四十年。’有《饮酒》诗云:‘是时向立年,志气多所耻。遂尽介然分,终死归田里。’当是在壬辰、癸巳为州祭酒之时,所谓‘投耒去学仕’,又云‘冉冉星气流,亭亭复一纪’,至是得十二年。”

吴《谱》:“先生四十岁。有《荣木》及《连雨独饮》诗。是岁桓玄伏诛,晋帝反正于江陵。未几,桓振反。”

澍按:甲辰是年二月,帝在寻阳。乙卯,建武将军刘裕帅沛国刘毅、东海何无忌等,举义兵,斩桓修于京口、桓宏于广陵。丁巳,义师济江。三月,桓玄溃而逃。庚申,刘裕置留台,具百官。壬戌,桓玄司徒王谧,推刘裕行镇军将军、徐州刺史、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假节。裕以谧领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辛未,桓玄逼帝西上。四月己丑,大将军武陵王遵承制,总万机。庚寅,帝至江陵。何无忌等大破贼将,桓玄复逼帝东下。五月癸酉,刘毅破玄于峥嵘洲。己卯,帝复幸江陵。辛巳,帝居南郡。壬午,督护冯迁斩玄于貊盘州,乘舆反正于江陵。闰月,桓振陷江陵,刘毅、何无忌退守寻阳,帝复蒙尘于江陵。

义熙元年乙巳四十一岁

王《谱》:“君年四十一。有《为建威参军使都经钱谿》诗,当是故岁自都还里即吉,庚子始事镇军,继事建威,中经罹忧,至是得六年,复衔命至都,其家尚未归柴桑。《还旧居》诗曰:‘畴昔家上京,六载去还归。’往来时经乡里,不常留,稍成疏,故云‘阡陌不移旧,邑屋或时非。履历周故居,邻老罕复遗’。至是始定居,断他适。十一月,有《归去来辞》。九月,家留柴桑,身往彭泽,至是免归。当是不堪军役,故求县。不堪县役,故归家。所谓‘风波未定,心惮远役,彭泽去家百里,公田足以为酒,少日,眷然有归与之情’,平生之志始决,见序及辞甚详。失妹,所谓‘情在骏奔,自免去职’。是岁刘将军录尚书。”

①澍按:刘将军未知所指何人。若刘裕,则是年三月,为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州诸军事。至四年正月甲辰,始以车骑将军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也。

澍按:义熙[9]元年乙巳,帝在江陵,南阳太守鲁宗之起义兵,袭破襄阳。己丑,刘毅次于马头,桓振以帝屯于江津。宗之次纪南,为贼所败。振武将军刘道规击桓谦,破之。乘舆反正。帝与琅玡王幸道规舟。戊戌,下诏奖镇军将军裕,大赦,改元义熙。又案:李公焕《还旧居》诗注引《南康志》云:“近城五里,地名上京,有渊明故居。”又《名胜志》:“南康城西七里,为玉京山,亦名上京,有渊明旧居。其诗曰:‘畴昔家上京’,即此。当湖之滨,一峰最秀,东西云山烟水数百里,浩淼萦带,皆列几席前。”又《朱子语录》:“庐山有渊明古迹曰上原,《渊明集》作‘京’,今土人作‘荆’。江中有一盘石,石上有痕,云渊明醉卧其上,名渊明醉石。”又朱子在南康与崔嘉彦书云:“前日出山,在上京坡遇雨,巾履沾湿。”又吴师道《礼部诗话》:“上京在栗里原,去郡一舍。”据诸说,则上京之为山,山有先生旧居,凿然无疑。惟《答庞参军》诗“作使上京”是京师耳。王景文、吴斗南均误旧居之上京为京师,故有挈妻子入都,父留柴桑诸臆说。辨见前。

又按《归去来辞》序曰:“家叔以余贫苦。”家叔,当即《孟府君传》所谓叔父太常夔也。《太平御览》引《俗说》曰:“陶夔为王孝伯参军,三日曲水集,陶在前行坐,有一参军督护在坐,陶于坐作诗,随得三五句,后坐参军督护随写取。诗成,陶犹更思补缀。后坐写其诗者先呈,陶诗经日方呈。大怪,收[10]陶参军乃复写人诗。陶愧愕不知所以。王后知陶非滥,遂弹去写诗者。”又《魏书·司马氏传》曰:“德宗复立于江陵,改年义熙。尚书陶夔迎德宗达于板桥,大风暴起,龙舟沉没,死者十余人。”当亦即此陶夔。惟太常与尚书应是前后所历官不同耳。

吴《谱》:“三月,建威将军刘怀肃讨振斩之,天子乃还京师。是年怀肃以建威将军为江州刺史,先生实参建威军事,从讨逆党于江陵。有《使都经钱谿》诗,盖自江陵以使事如建业。寻归浔阳,有《还旧居》诗。八月,起为彭泽令,在官八十余日,解印绶去,有《归去来辞》并序。颜延之为先生诔云:‘母老子幼,就养勤匮。远惟田生致亲之义,追悟毛子捧檄之怀。幼辞州府三命,后为彭泽令。’按先生十二岁失所恃,今延之言其母老,盖继母也。韩子苍舍人云:‘以《渊明传》及诗考之,自庚子岁始作建威参军,为彭泽,遂弃官归。凡为吏者六岁,故云“六载去还归”。然渊明乙巳岁尚为参军,十一月去彭泽,而云“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何也?’仁杰以《归去来》序考之,不言由参军为彭泽,盖自使都之后,去官还浔阳,其云六载去还,盖在京师居者六年,已而归浔阳旧居,故有《还旧居》诗。既归而耕植不给,于是有弦歌之意,所谓‘脱然有怀,求之靡途’是也。东坡先生言:‘孔子不取微生高,孟子不取于陵仲子,恶不情也。陶渊明欲仕则仕,不以求之为嫌;欲隐则隐,不以去之为高。古今贤之,贵其真也。’先生自庚子岁作镇军参军,至辛丑秋居忧,癸卯外除,值桓氏乱,闲居弥年。此年春,方在建威府,未几,复辞去。虽六载居京,其实为吏之日少。子苍疑其遽有不给之叹,顾第弗深考。又以镇军为建威,亦误也。先生之去彭泽也,不知者以为不能为五斗米折腰乡里小儿,其知者以为为女弟之丧也。乃若先生之意,则有在矣。方是时,刘寄奴自以复晋鼎于桓氏窃据之余,规模所建渐广,决非臣事晋者,故先生见几而作耳。其诲颜延之曰:‘独正者危,至方则碍。’然则先生之不欲为苟去,岂非得明哲保身之道也哉?”

①此条吴瞻泰本误连上年甲辰“未几桓振反”下,今从汲古阁本,系于是耳。

澍按:吴瞻泰曰:“《年谱》:‘是年刘怀肃为建威将军、江州刺史,辟公参军。’考《宋书·怀肃传》,其年为辅国将军,无建威之说。惟《晋书·刘牢之传》云:‘刘敬宣与诸葛长民破桓歆于芍陂,迁建威将军、江州刺史,镇寻阳。’《宋书·刘敬宣传》所载亦同。实安帝元兴三年甲辰,则公为敬宣建威参军,未可知也。《年谱》失考。”今按斗南谓是年刘怀肃以建威将军为江州刺史,先生实参怀肃军事,从讨逆党于江陵。盖据《晋书》义熙元年乙巳三月,桓振袭江陵,荆州刺史司马休之奔于襄阳,建威将军刘怀肃讨振斩之,而先生诗题云“乙巳三月为建威将军使都”,故遂以此事当之。东岩谓怀肃为辅国将军,无建威之说,误也。惟怀肃虽亦号建威将军,而时为淮南、历阳二郡太守,非江州刺史。江州刺史则敬宣以建威将军为之,镇寻阳,已先在甲辰三月。先生为江州柴桑人,得佐本州戎幕,且素参牢之军事,敬宣为牢之子,与先生世好,其特辟先生,有由也。斗南谓先生从讨江陵,亦与题云“使都”相戾。“使都”何能从讨乎?东岩又以乙巳年事系于甲辰,亦误。今从汲古阁本改列于此。

澍又按:是年乙巳正月,帝在江陵,改元义熙。二月,留台备法驾迎帝于江陵。三月,桓振复袭江陵,建威将军刘怀肃讨斩之。帝至自江陵。乙未,百官诣阙请罪,刘裕及何无忌等抗表逊位,不许。庚子,以琅玡王德文为大司马,武陵王遵为太保,加刘裕为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夏四月,刘裕旋镇京口。戊辰,饯于东堂。五月,桓玄故将桓亮、符宏、刁预寇湘州,守将击走之。

澍按:《通鉴》:元兴三年甲辰三月,刘裕等复京师。桓玄挟帝西上。刘敬宣来归,以为晋陵太守。四月,玄兄子歆引氐帅入寇,敬宣与诸葛长民等共破之。刘裕以长民都督淮北诸军,镇山阳,以敬宣为江州刺史。五月,刘毅等遇玄于峥嵘洲,大败之。玄故将刘统、冯稚等聚党四百人,袭破寻阳城。毅遣建威将军刘怀肃讨平之。怀肃,怀敬之弟也。玄挟帝单舸走江陵。玄旋为益州都护冯迁所杀,传首大桁。闰月,桓振复陷江陵,何无忌等进击,大败,退还寻阳,与刘毅等上笺请罪。又曰:刘敬宣在寻阳聚粮缮船,无忌等虽败,赖以复振。玄兄子亮自称江州刺史,寇豫章,敬宣击破之。刘毅、何无忌、刘道规等复自寻阳西上。十二月,刘毅等进克巴陵。义熙元年正月,诸军至马头,桓振挟帝出屯江津。桓谦留冯该守江陵,毅等击破之,入江陵。振逃于涢川,刘怀肃追斩冯该于石头。二月丁巳,留台备法驾迎帝于江陵。甲午,帝至建康。是月,桓振袭江陵,建威将军刘怀肃引兵与振战于沙桥。敬宣遣将助之[11],临阵斩振,复取江陵。又曰:初,刘毅尝为敬宣宁朔将军,人或以雄杰许之,敬宣谓不然,毅闻而恨之。及敬宣为江州,辞以无功,不宜先毅等,裕不许。毅使人言于裕曰:“敬宣不豫建义,闻已授郡,实为过优。寻复为江州,尤用骇惋。”敬宣不自安,自表解官,乃召为宣城内史。四月,刘裕旋镇京口。

澍按:桓亮、符宏寇湘州,《安帝本纪》但言守将击走之,未言何人。按《刘敬宣传》:“破桓歆于芍陂,迁建威将军,镇寻阳。又破桓亮、符宏于湘中。安帝反正,征拜冠军将军,宣城内史,领襄城太守。谯纵反,以敬宣督军与臧喜西伐,入自白帝,所向皆克”云云,则是湘中守将乃敬宣也。敬宣自义熙元年五月破桓亮等,三年八月以冠军将军、持节监征蜀诸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