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马里昂巴[2]的草坪间
一个年轻人在走路。
倾斜、微弯、头发黑黑。
他挥动手杖,尽管面露哀伤。
他不喜欢“美好时代”,
难以容忍他那些从丁香园咖啡馆和
卡利萨亚酒吧[3]里出来的诗人朋友们。
他情愿生得早一些,像拜伦爵士,
他的许多诗节他牢记在心。
或至少生在他祖父母[4]的时代,
英勇的亚瑟和美丽的娜塔利亚·塔西斯特罗,
一个古老的热那亚家族的女儿。
他不能接受他有这样的一个父亲[5]:
一个体格健壮的、暴力的唐璜。
或占有欲太过强烈的母亲,米利安·罗森塔尔。
在捷利亚他会躲到半废弃了的公园的灌木丛中。
在我看来,这个人的传记,其重要性
正如圣徒和先知的生平,
因为它远不只是有文学上的兴味。
真的,他本人很长时间内都不知道他的天职所在。
我曾经读过关于他的书,以及他的同代人的见证,
在我的想象中造访
沙俄帝国衰落时期的地域。
黑松鸡、驼鹿和熊的家乡。[6]
师父们喝酒、打猎、玩牌。
附近有白俄罗斯农民,脸孔凹陷,
眼神里的敌意转瞬即逝,
还有犹太人,被不幸损害,
他们的女人有着女巫的眼睛,
斜乜着,包扎在披巾里,
像动物般死于难产。
米利安的儿子受着极少数人的心脏所受的苦。
“冷而癫狂地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踱步。”
他总是带着感激记起他的保姆,
来自阿尔萨斯的好玛丽·韦尔德,
她为就业才来到这些榛莽之地。
至于他的导师,多波辛斯基先生,他要为
他的学生的长诗[7]负责,
关于科苏尔曼战役和索别斯基王的那章。
将他独自留在巴黎的一家中学
也许是一种残忍的行为。[8]
他成长为一个法语诗人,带着业余爱好者的污名,
因为他也继承了传说般的财产
大如桅杆的松木之林[9]。那可是一个糟糕的组合。
在一九〇一年一月的第一天,[10]
就是二十世纪的开头之日,
漠然地,嘴里叼着一支香烟,
他朝自己的心脏开了一枪,医生不给他希望。
我或许会留下来,只不过再没有钦佩的老师了。
我们或许会成为一个小宗教修会,正如我们业已成为的一样,
“记忆的太阳”的追寻者,[11]
他的《大法》一书[12]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