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二十五

转眼间到了五月十七日,中午,家里来了好多客人,把所有的空房都腾出来了,还住不下。二娘让谢管家安排了些人住在七娘家的客房里。春的两个舅舅和舅妈都来了,还有几个表哥、表姐也拖家带口的赶来了。住的远一些的亲戚都是一家一家来的,还有许多孩子。整个院子热闹起来了,孩子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玩耍,大人们好像没一个闲的,都在做着自己能做的事情。前几天谢管家领着几个人杀猪宰羊的,都收拾停当了。张妈也临时请了几个女佣杀鸡炖肉蒸馒头,发豆芽,拣青菜,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吃过早饭,谢管家、张妈和请来的几个厨子商量着在院子里砌个临时灶台,七娘一家子人也过来帮忙。七叔也没闲着,他和春的大舅舅两个人在写对联,七叔执笔,大舅研墨,两个人配合得很默契。梅的父母及兄长和剑儿也来了,梅的兄长叫昭,他和妹夫春在一起,剑儿则和夏混在一起。

梅和父母坐在自己的屋里拉着家常,紫烟也拿着针线活儿坐在旁边。

梅的父亲正和梅说着话,忽然转过头来对紫烟说道:“紫烟,我有一句话要给你说,不过,你也不要伤心难过。”他停了一下,又说道:“紫烟,我打听到你的亲生父母了。前两天,我还专门去了一趟。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哩。我直截了当地说了我的来意,也给她说了你的事情,你母亲哭的跌倒在地上,喊着要来看你。当时,你祖父祖母也在场,他们不同意你们母女相认,认为当初既然把你丢在了外面,现在就不该再认回来。再说,你母亲先后生了五个女儿,你是老三,你两个姐姐在你父母身边,不过现在都已经嫁人了。你和你的两个妹妹都被你祖父祖母在你们两岁的时候让人故意丢在集市上,还让人远远地看着,直到有人把你们领走。紫烟,你不要怪你父母,他们也没办法,你家已经是四代单传了,到了你父亲身上,接二连三的生了五个女儿,你祖父祖母觉得颜面无存。送你的时候,你母亲生下你妹妹不久,你祖父祖母在你母亲不知情的情况下,只告诉了你父亲,就瞒着你母亲把你悄悄的丢在了外面,当时是你家的管家和你的奶妈把你带到集市上的,他们在集市上跟了你两天,最后看到我把你抱走了,他们才回去的。”

梅的父亲喝了一口茶,走到紫烟跟前坐下,手抚摸着紫烟的头发说:“这些都是我走时,你父亲要求送我,在送我回来的路上告诉我的。他说,送你走的那天,你母亲一直叫丫头去找你,丫头找了几次都没有找到你,你母亲急得直掉眼泪。你祖母见瞒哄不过了,才说了实话,可怜你母亲当时就气晕过去了,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睡的一直在哭,寻死觅活的。可你祖父祖母一点儿也没有心软,让四五个佣人轮流守候。紫烟,你母亲真的很可怜,她比实际年龄老多了,看上去很苍老。你父亲给我说时,几次哭得蹲在路边说不下去,我听着心里也很难过,也伤心的直掉眼泪。唉,你母亲真的不容易,她的感情已经麻木了,自从送走了你,她对什么都无所谓了。你母亲每生一个女儿,你祖母就登门骂一次,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虽说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媳妇,可就因为没有生下个儿子,一直做着繁重的家务活。其实你家里也有十来个佣人,可你祖母不让她们做家务,直到你母亲生了你弟弟,她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梅听到这里,奔过来抱着紫烟伤心地哭了。“紫烟,你太可怜了,他们为什么那么狠心,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他们的眼里连个草芥都不如。紫烟,你不要太难过了,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这样会憋坏你的,紫烟。”梅紧紧地抱着紫烟泣不成声,用手不断地抚摸着紫烟的后背在安慰她。

“小姐,我不难过,也哭不出眼泪来。怎么说呢,我从来都没有奢望找到他们,更没有奢求会回到他们的身边。在我仅存的那一点记忆里,我的爷爷奶奶就不喜欢我,还经常打我母亲。后来我就一直在努力的回忆有关我父母的点点滴谪,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紫烟很平静地说着,好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老爷,夫人,我很感激二老对我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我今生今世报答不完,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的。”紫烟说着用手推开梅,走到梅的父母面前,款款的施了一礼,又磕了三个头。

梅的母亲上前把紫烟拉到自己身边,用疼爱的眼光看着紫烟说:“孩子,想哭就哭吧。”梅的母亲说着又难过的说不出话来,老泪纵横……

紫烟反过来安慰她:“夫人,你不要难过,这没有什么,我早就料到了,我如果是他们不小心丢了的,作为父母,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找我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从来都没有找过我。倒是你二老一直托人打听,历尽千辛万苦的寻找。他们对我这样,我还有什么好伤心落泪的呢?夫人你不要这样,明天是二少爷大喜的日子,我们在这儿哭哭啼啼的,让老夫人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是的,你看我只顾伤心流泪了,倒把这事儿给忘了。紫烟,你如果觉得在这里待得时间太久了,过些日子我让剑儿来接你回家里去住几天吧,几个丫头可想你了,天天都在念叨你哩。”梅的母亲含泪笑着说道。

梅的父亲也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丫头,别难过,你就是在你亲生父母身边,女孩子长大了总还是要找婆家远离父母的。我问心无愧,自从把你抱在怀里,领进家门的那一刻起,我们老两口对你视如己出,疼爱有加。现在你也长大了,我们会给你找一个好的夫婿,也要对得起日夜牵挂你的亲生父母。”一直忍着不流泪的紫烟,此时此刻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像断了线地珠子一样哗哗的流了下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在哭呀?”磬儿跑上楼来吃惊的问道。

梅忙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泪,转过身来说道:“不为什么,我们说起了过去地一些往事,说到伤心处都忍不住流泪了。”

磬儿用半信半疑的口气说道:“哦,是吗?”停了一下,又说道:“少奶奶,老夫人说,让你去一下二少爷的新房,她在那里等你哩。”

梅应了一声正准备下去,磬儿又叫住了她说:“少奶奶,擦把脸再去吧,那里有很多人呢。”说着,磬儿端了盆水来,梅什么话都没说,静静的擦了一下,就匆匆的和磬儿下去了。

……

十八日,天还没大亮,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了,人声、狗声、马叫声、再加上孩子们的哭闹声,整个“三清堂”大院里就成了人的海洋。

昨天春的两个舅舅进门就问二娘,这两个媳妇是同时进门呢?还是一前一后呢?

二娘笑着说道:“这怎么可能呢,哪能一天抬进两个呀?前两天我差人去给你报信,没给你说吗?你看这传话的人,真是的,话都说不清楚。是这样的他舅,这事儿我们还专门找人问了一下,是两天的事儿。头一天是金家的先进门,第二天是玉儿再进门,这样比较清整一些,不显得零乱。再说了,这福可不能重享呀。哈哈。”

“我就说嘛,怎么能一天抬进两个新媳妇呢?我给大哥说,他还嫌我没有听清楚,在来的路上我们还在争论这事儿呢,哈哈……”春的二舅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的说着。

……

院子里请的几个厨子正在忙着准备早饭,自家帮忙的二十多个年轻人也在准备桌椅板凳,谢管家喊叫着迎亲的人快吃饭,太阳出来之前就要上路了。秋和春忙的跑前跑后的。二娘此刻和几个年长的亲戚及七娘、七叔坐在屋里喝着茶。

张妈过来对二娘说:“老夫人,二少爷已经穿戴好了,请你过去过过目,看看还有什么不齐全的?”

二娘笑着招呼大家:“那好,我们都过去看看。”说着,十多个人呼啦啦的涌进了夏的屋里。

夏穿着一件合体的枣红色的新褂子,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高手缝制的,衣服的斜边上都用各种彩色的丝线绣着兰草、兰花和鸳鸯戏水的图案花纹,形象逼真,猛的一看还以为是鲜活的呢。从领边上能看见里面贴身穿着一件白绸缎的内衣,左右双肩各斜披着一条红,胸前戴着一朵用红绸缎做的大红花,下身穿一条深红色的裤子,脚蹬一双千层底的黑布鞋,鞋帮上镂空绣着一朵一朵的云彩,这些都是梅的手艺。可笑的是夏,此时此刻他窘迫得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总觉得放在哪儿都不得劲儿,坐下也不是站着也不是的,还不能出屋门,这让他感到浑身都不自在。还有十来个人围着他,一会儿拉拉这儿,一会儿又扯扯那儿。尤其是嫂子和几个表姐、表嫂可把他折腾苦了,天没亮就把他从炕上拉起来,一直比划到现在,媳妇还没娶进门,就已经把他折腾的累死了,腿困得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还没走路呢,就觉得像走了百来十里山路一样,总想坐下来歇会儿。可这些女人们不让他坐,把他拨过来拨过去的,好像故意耍弄他似的,这下他总算明白哥哥所说的是真心话了。

先是两个舅舅挑起门帘进来了。“哎哟,不错嘛,真是马靠鞍装人靠衣裳,夏拾掇起来还是蛮漂亮的,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啊。衣服穿得也很合体。这是春媳妇的手艺吧,不错,真的不错。”几个人又把夏品头论足了一番。

二娘一直无声的笑着。

“二少爷,吃饭了,谢管家催了几遍了,让赶紧上路。”只见磬儿手里端着一个小红盘子,里面放着一小碗鸡蛋羹,鲜黄鲜黄的,上面还撒着些星星点点的葱花和红汪汪的辣椒油。

二娘接过来用汤匙划了几下,放在嘴边试了一下,说道:“夏,快点吃,大家都等着你呢。”

春的大舅舅慢腾腾的说道:“别着急,慢慢吃,小心烫着。别听你妈的话,阎王爷还催命不催食呢。你妈就知道催呀催的,着什么急呀?离太阳出来还有一阵时间哩。今天天气很好,天也亮的早,慢慢来。”等大舅的话说完了,夏也吃完了。

“好了,我吃完了,是不是能出门了?”夏显得很不耐烦。

这时,秋跑过来叫喊道:“新郎倌,你收拾完了没有,怎么像女人一样慢慢腾腾的?梳头呢还是缠脚呢?快点出来,该上路了。”秋也穿戴的很整齐,银灰色的长褂一尘不染。

夏没等众人说话就抬腿走出来了,那种等待和喜悦早已荡然无存了,剩下的只有满身的疲惫。媳妇还没娶进门,就把人累得差不多了。

二娘也紧跟着出来了,她拉着夏的手小声的交代着什么,只见夏不停地点头,众人紧跟其后,一直走到大门外才停了下来。

大门口停放着春娶亲时用的那个华丽的大轿车,四匹棕色马站在喜车前,两个小丫头穿戴的一模一样,衣裳也很鲜亮,候在喜车旁。迎亲的人还有拴宁、秋、夏的两个表哥和两个喜娘共九人,回来时加上新娘就整整的十个人了,寓意十全十美。后面还停着一辆蓝色车篷的马车和一辆小一点的马车,那是拉嫁妆的。

管家让夏先上喜车坐一下,马夫赶着马车在门口转了一个大圈儿,又停在门口。

谢管家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走到车旁叫道:“二少爷,你出来吧,先别下地直接骑到马背上。”又用手指着云儿叫道:“那个丫头过来,就叫你呢。”云儿见谢管家指着自己说话,就知道要做什么事儿了,忙四处张望了一下,只见坠儿手里拿着把小笤帚站在那里,就快步走过去从坠儿手里接过小笤帚来到喜车旁。夏打起车帘出来了,他看见马就在车旁,抬腿就跨上去了。云儿忙用小笤帚扫了扫夏鞋底的尘土。

这时,谢管家大声喊着:“唢呐吹起来,上路了……”

夏骑马走在前面,中间是娶亲的喜车,迎亲的男人们都骑着马,女人们坐在后面的马车上,两个吹鼓手坐在自己带来的小马车上,就这样,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的上路了。

刚到村口,就见有许多人早就迎过来了。顿时唢呐声、花炮声震耳欲聋。夏骑在马背上,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好多大姑娘小媳妇都跑来看雪儿的夫婿长得啥样,她们都在小声的对夏品头论足着。迎亲的队伍走到树的家门口才停住,又是一阵花炮齐鸣,比刚才的动静还要大,火药味大得呛鼻。金家的亲戚们都迎了出来,树笑着过来拉住夏的手,把他从马背上扶下来。整个金家的院子里也是人山人海的了,好不热闹。夏一行人被安排坐在大厅里面,主人们先以三道茶招待,茶毕,酒席就端上来了……

就在迎亲的客人们坐席期间,女方家中有人用镜子迎着太阳光向花车内上下前后的照了一遍,又点燃了爆竹一串,置于轿内,谓之“搜轿”,以赶走轿内可能躲藏着的妖魔鬼怪。还有一位全福奶奶在闺房里为雪儿用线交叉着除去脸上的汗毛,谓之开脸。再下来就是搽粉、插花、穿礼服,并给她换上新鞋。

一切都收拾停当了,金家准备送亲。两个喜娘搀扶着雪儿,由树从屋里背上了花车。她手里拿着两把筷子,临出门时洒在身后,表示不把娘家的财运带走。雪儿刚出门,她大嫂就向门外泼了一盆水,意思是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以后不能因公婆虐待而闹回家。

夏先上马,嫁妆早已装上了车。花车出发时,雪儿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她突然觉得今天就要离开生她养她的地方了,感到特别的伤心。

雪儿的母亲看着被儿子树背出门的姑娘,伤心得落了泪,抽泣不止。

此刻唢呐声、鞭炮声又一次响起,声音传出好远好远……

也许是马识回程路,也许是夏归心似箭,没觉得怎么走就回到村口了。夏骑在马背上看见自家门前黑压压的人群,远远的就能听见唢呐和鞭炮的轰鸣声,转眼间就到门前。花车停下了,夏先从马背上跳下来,家人们拥着送亲的人和夏一起向院里走去,门口只留下花车停在那里和一大群看热闹大人和小孩,全村的人几乎都来了,前院和内院到处都是人。张妈和李嫂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条口袋来到花车前。过了一会,夏出来走到花车跟前打起帘子,新娘由双方喜娘搀扶着走了下来,张妈和李嫂忙将手里拿着的口袋铺到地上,新娘走在铺好的口袋上,意谓一代传一代,由两位喜娘搀扶着一直走到内院,来到喜堂前,夏和雪儿一左一右地站好,由管家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两位喜娘将新娘扶入洞房。新郎和新娘并排坐在床边,张妈用托盘端来了两杯酒,让一对新人喝了交杯酒,再用小勺子给新人喂点莲子。随后,张妈又在夏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夏将雪儿的衣角拽了一点坐在自己的屁股下,一切仪式都做完了,新房里的人都出去了。

这时新房里只剩下夏和雪儿了,此时此刻,夏的心情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猛然间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雪儿好像也怪怪的,她少了往日的豪爽劲儿,倒多了几分羞涩,总是低着头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双手放在腿上扭来扭去的。夏转过身去轻轻的拉住她的手,雪儿抖了一下但没有缩回去。夏放开她的手,双手又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扳转过来嬉皮笑脸地说:“你不是见了我以后就一直想嫁给我吗?今天终于如愿了,现在害什么羞呀?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夏一直盯着雪儿,雪儿感觉到了夏那火辣辣的目光,头都不敢抬起来。夏用右手轻轻的抬起雪儿的下巴,看见雪儿脸红的像个苹果,双眼紧闭不敢看他。就在雪儿紧张得不知所措时,夏猛的低下头在她那红红的樱桃小口上轻啄了一下,笑着跑开了,嘴里还说道:“好香呀,哈哈……”雪儿臊得双手捂住了脸,久久都没有松开。

院子里热闹极了,酒杯相撞的声音和人们的说笑声响成一片。春和秋代替二娘一个桌子挨着一个桌子的给众位亲戚敬酒,七娘和七叔也一起给大家敬酒。

春的大舅悄声地问二娘:“他姑姑,怎么没有看见春的媳妇和孩子呢?自从我来还没有看见你的孙子呢,这是怎么回事呀?我听说你这孙子奇怪着哩,是不是?”

二娘小声的说道:“春媳妇身体不大好,在屋里躺着呢。他舅,谁给你说我孙子奇怪了,那都是胡说,我这个孙子可值钱了,他不能见生人,只要见了生人,就哭个不止,可会折腾人了。平日里奶妈很少抱他出来,何况今天这么多人,更不能出门了。他舅,你是不知道,去年花了多少钱我不在乎,可那病把我们一家人害苦了,光那药渣就倒了一座山,你说熬药的人费了多少工夫,我们有近五个月谁还睡过囫囵觉呀?现在总算安稳下来了,我可不想再涉这个险了,还是安稳点好啊。春媳妇可经不起再折腾了,我也没有那个精力再陪着她了。”

春的大舅小声说道:“春儿媳妇怎么了,请先生看过吗?”

二娘偷笑着说道:“那倒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病,静养些日子就好了,不用请先生的。他舅,我家后半年又要添人丁了,呵呵……”二娘笑得合不拢嘴。

“那好啊,你家里冷清了多少年,也该热闹热闹了。这一两年,你家可要接二连三的添丁了。这可是值得高兴的事啊,哈哈……”春的大舅笑着说。

“你们在说什么呀,也不让我知道?姐,你还有什么喜事呀?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春的二舅手里端着一杯酒走过来笑着说道。

“他二舅,少喝点儿酒,别喝醉了。都上了年纪了,少贪些杯。你回去以后问他大舅吧,他会告诉你的,今天人多,我就不说了,你先去吃饭吧。”

“你从小就很偏心,什么话都给大哥讲,就是不给我说。你可要知道,你从小闯下的祸都是我替你挡驾的,每次挨打受过的也是我,到现在还是这样,我总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人。”春的二舅像是很委曲的样子故意绷紧着脸说道,不等说完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在座的人也都跟着笑了。

春和秋一圈酒敬下来,就忙安排二娘和夏去敬酒了。夏一圈还没下来,就已经有七分醉了。秋看见了,忙过来替夏喝,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别让夏再喝了,再喝他就醉了,醉了怎么入洞房呢?不能让他再喝了,剩下的我来喝。来,哪位过来,我奉陪到底。”七娘叫云儿去搀扶夏,夏的脚下已经歪歪斜斜的。云儿一个人有点扶不住他,杏儿忙过去帮忙搀扶着夏,两个人吃力的扶着夏向左跨院的阁楼上走去。

三人刚转过弯,东倒西歪的夏突然推开云儿和杏儿,还给她俩做了个鬼脸,灿烂的笑着说:“傻瓜,你们被我骗了,我是谁,有那么容易醉吗?笑话,再来十圈我也不会醉的,我就是不想喝了。你们俩瞪着眼睛看我干吗?我醉了吗?连你们也小看我。你俩过来看清楚。”夏故意张大嘴,吓唬她俩。杏儿吓得躲在云儿的身体后面。

云儿笑着说道:“二少爷,我就知道你在装,你的酒量我能不知道吗。你还装得像那么一回事哩,把所有的人都骗过了,就连七老夫人都没看出来,难为她还那样关心你,你好大的胆子呀。二少爷,看你日后如何见七老夫人。”

“你呀,真不了解七老夫人,她对我可好了,才不会生我的气呢。好了,你们去忙吧,我自己能上去。哎,你俩可不能告诉人说我没喝醉呀,如果说漏了嘴,小心讨打。”夏说完就摇摇晃晃地上楼去了。

杏儿笑着小声的问道:“云儿姐姐,你家二少爷挺有意思的,做事像个小孩子,你这样说他,他也不生气,真是难得。”

“你还没见过他淘气的时候,那才可笑呢。他有时做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才叫人哭笑不得呢。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吧,外人谁能看出他没醉呢。他骗人的把戏多着哩,只是你没见识过罢了。可他对我们这些丫头也挺好,从不乱发脾气,有时还和我们说笑话呢。”两个人说笑着离开了左跨院来到前院,喜宴正在高潮,笑声、猜拳声一声高过一声。

……

有好多年轻人问秋和春:“两天娶两个老婆多麻烦,老夫人为什么不一块儿娶回来?如果一天娶两个那才叫热闹呢,今晚闹新房就有闹头了。”

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小伙子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这些笨蛋知道什么呀,难怪你们只娶了一个老婆,还整天鼻青脸肿的,真是丢尽了男人们的颜面。你们看人家夏多有本事,两天娶回两个如花似玉的娇妻,我们谁能相比?你们谁有本事,不要说两天娶两个妻子,就是一辈子能娶回两个,也算是真本事呀。”

有一位本家叫泓的年轻人坏坏地笑着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呀,一天娶两个,怎么入洞房呀?你们这些蠢材。”一桌子清一色的小伙子都哈哈大笑起来。

二娘在屋门口给秋和拴宁交代着什么事情,十多个至亲亲戚坐在一起商量明天娶亲的事情,院子里人来人往的热闹极了,好多人都过来向二娘道喜,二娘一一的作了回礼。

……

两个喜娘搀扶着雪儿从阁楼上走了下来,开始拜大小。夏故意装醉东倒西歪的由小武扶着,秋和春站在一旁一直在偷着笑。夏看见了,斜着眼睛朝他们做了个鬼脸。谢管家大声喊着,“请各位亲戚朋友都过来。”霎时,内院黑压压的到处都是大人和小孩,佣人们忙着把毯子和盘子拿过来,又摆好椅子。可亲戚及左邻右舍看见夏那个醉态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夏站在那里东倒西歪的,软的就像一根面条,二娘气得脸都青了。

春的大舅看见这个情形,走过来对谢管家说道:“你看他那个熊样,连站都站不稳了,还能磕什么头呀?我看这样吧,让他就给大家总的磕几个算了,不是还有明天嘛,你说呢,谢管家?”

“行呀,舅老爷,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谢管家说完,又笑着抱拳对大家大声说道:“各位长辈及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实在对不住,我家二少爷不胜酒力,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高兴得过了头,喝多了,实在是很难给各位一一行礼了,请各位见谅。不是还有明天嘛?明天一定给各位磕响头,今天就姑且饶了他吧。现在就让一双新人给大家磕三个头,以表谢意。”

夏听了谢管家的话,没等他再说什么,就装疯卖傻的上前拉住雪儿的胳膊,也不要人扶,趴在地上就“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一下子弄得雪儿都不好意思了,脸和脖子全红了,几次想甩开夏的手,可怎么都甩不脱,他死死的抓紧了,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了。满院子的亲戚朋友看见夏那个滑稽样子都捧腹大笑,而夏也咧着个嘴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