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奇同志到安源后,起初住在老街五福斋巷。当时的安源已经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资本家拖欠工资,使工人忍无可忍,萍乡县衙门贴出告示,命令工人俱乐部自行停闭,引起工人极大愤怒,而汉阳铁厂工人罢工的胜利和粤汉路罢工的风潮,都给了安源工人极大鼓舞。尤其是几个月来,广大工人群众在俱乐部教育下,觉悟不断提高,到处议论着:“要罢工!”“要和资本家干一场!”

少奇同志按照毛泽东的指示,同安源的党组织一起研究分析了形势,决定组织罢工,并成立了罢工委员会,由少奇同志担任全权代表。下设宣传组、纠察组和赤卫组。

9月14日凌晨4点钟,安源火车站火车的汽笛,冲破黎明前的寂静,雄壮地怒吼起来,惊醒了资本家的美梦。震动全国的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开始了!

按照俱乐部的命令,除八方井的锅炉房和电机处的发电厂照常工作外,其他工人一律停止工作。到处贴出了罢工的标语:

“从前是牛马,一现在要做人!”

“没有俱乐部的命令,决不复工!”

“各归住房,严守秩序”

整天乌烟瘴气,昏天黑地的安源霎时间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了。

清晨,全矿区都看到了安源路矿全体工人的罢工宣言:

“各界的父老兄弟姐妹们呵!我们时时受人家的打骂,是何等的人格呵!请你们看看,我们的工作何等的苦呵!我们的要钱何等的少呵!我们所受的压迫已经到了极点。所以我们要求改良待遇、增加工资、组织团体——俱乐部。

……

我们要求的条件是极正当的,我们死也要达到目的。我们不做工,不过是死;我们照从前一样的做工做人家的牛马,比死还要痛苦些。我们誓以死力对待,大家严守秩序,坚持到底。

各界的父老兄弟姐妹呵!我们罢工是受压迫太重,完全出于自动,与政治、军事问题不发生关系,〔1〕请你们一致支援。我们2万多人饿着肚子在这里等待呵!”

俱乐部除公告全市外,还给萍乡县署及赣西镇守使署写了呈文,说明罢工原委。同时,将工人提出的十七个条件用公函递送给路、矿两局,并交代说:

“如欲调商,即请派遣正式代表,由商会介绍与俱乐部代表刘少奇接洽。”

罢工震惊了路矿两局的买办资本家。他们气急败坏地请来赣西镇守使方本仁的一旅人马,加上四区二队矿警,四处戒严,气势汹汹。总监工王鸿卿还勾结反动军队,驻扎在工人俱乐部,妄图威胁罢工群众。结果,被工人纠察队和几千名工人硬挤了出去。当时,根据少奇同志意见,为了争取士兵,孤立打击买办资本家和把头,工人们不断向士兵们展开政治宣传,由于许多士兵都是苦出身,又看到工人人多势大,都采取了两面态度,说:“我们是来赚几元烟钱的,你们罢你们的工。”

在罢工的那些日子里,少奇同志废寝忘食地工作,有时忙得一夜不能合眼。他及时地处理发生的各种问题,巧妙地对付敌人的种种阴谋,妥善地安排工人的生活。使万余名安源工人步调一致,秩序井然,不断推动罢工胜利地向前发展。

罢工到17日,买办资本家费尽心机所策划的破坏罢工的各种阴谋诡计,都一一破产了,最后不得不要求谈判。

俱乐部决定由少奇同志担任谈判代表。当时,年仅30几岁的少奇同志毫无惧色,立即穿上工字蓝布衣服,化装成工人,走了俱乐部。工人们生怕敌人耍阴谋,危害少奇同志,舍不得让他孤身一个入虎穴。少奇同志坦然地对大家说:“我们提了条件,不去接头怎么能实现?如果不去,正中了他们的诡计。我为大家办事,死了也光荣”。

少奇同志正气凛然,大步走进戒备森严的谈判地点,矿局办公大楼。

买办资本家见少奇同志很年轻,便摆出一副臭架子,拉腔拿调地问:

“你就是工人代表?”

少奇同志沉着地回答说:“是的,我就是。”

“你们为什么要罢工?”

少奇同志理直气壮地把罢工的理由诉说了一遍。

买办资本家听了少奇同志代表工人说的话,心中又怒又怕,对少奇同志采取软硬兼施的手段,妄想威胁他放弃条件,让工人迅速复工。但是,少奇同志寸步不让,所以,长时间谈不出结果。

在少奇同志进楼谈判的同时,上万名工人为了向买办资本家显示力量,保护少奇同志免遭不测都拥挤在办公楼外的空地上。工人们见少奇同志半天没出来,就故意大声吵闹起来,齐声喊着:

“要我们的代表出来讲话!”

工人们的意思是要看看少奇同志是否发生了意外。买办资本家慑于工人的威力,不得不让少奇同志出来和工人见面。少奇同志走到办公楼凉台上,对大家说:

“我们为什么要罢工,以及复工的条件,我们都说过了,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不达到目的决不复工!”

1万多工人听到这简短有力的话,顿时欢呼起来。

少奇同志回到屋里,继续和资本家谈判。隔了一会儿,工人们见少奇同志不出来又闹起来,目的还是要看看少奇同志是否平安。

在少奇同志据理力争工人群众的强大压力下,起初还是气势汹汹的买办资本家,被迫软了下来,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和少奇同志磋商工人提出来的条件,并达成十三条草约。

18日早晨,由李隆郅同志代表工人俱乐部签订正式条件,路、矿两局的资本家也乖乖地在条件上签了字,坚持了5天的大罢工取得了最后胜利。

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取得胜利以后,中央召集各地工人运动领导人和工会负责人在上海开会,总结交流工人运动的经验和教训。我和少奇同志又见面了。

少奇同志很有感触地对我说:“中国的工人生活水平太低下了。他们迫切要求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而当他们的生活状况通过党领导的斗争有所好转时,便会对党的政策和主张更加拥护。”

他还向我讲了许多斗争中的实例,给我启发很大,使我感到少奇同志不但工作深入扎实,而且对党的政策理解深刻,运用得灵活。

我还记得他曾向我谈起在铁路工人中成立秘密支部的事。当时,少奇同志深入铁路工人当中。作了大量的组织发动工作,发展了一批出身很苦的党员,成立了一个秘密党支部,可是在选举支部书记时,却产生了不同意见,少奇同志经过调查了解,发现一个站长很能干,在工人群众中也很有威信,认为让他担任支部书记,不但支部工作可以开展起来,而且他一个人能顶几个人的力量。可是另外一些同志认为,选支部书记,要讲成分,虽然他原来是工人,可现在是个司员,让他担任支部书记不合适。少奇同志耐心地向大家解释说。我们不能光看成分,还要看他的表现,看他在实际斗争中发挥的作用。表现好,就可以用嘛,可以在今后的斗争中改造人家的思想嘛。当然,使用这样的人,要慎重,比例不能太大,不能超过工人。少奇同志这样积极全面地运用党的改策,得到了大多教人的支持。这个站长后来担任了支部书记,工作干得很出色。

那一次少奇同志还专门和我们讨论了如何把工人运动从经济斗争引导到政治斗争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