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前面已经提到,《白鹿原》问世以后,虽然受到读者的持续好评,但同样也引起过不少的争议。对一些具体的争议,我们大可以本着见仁见智的态度由评论者们慢慢去讨论。但也有人认为《白鹿原》基本没有什么独特的艺术价值,或者从各种角度竭力贬低小说的艺术成就。某位论者就断言“《白鹿原》绝不是作者天才运作精心独创的文学经典,而是一部杜撰历史与发泄情欲的拼凑故事,其内容的荒谬性与形式的模仿性,既反映了作者本人艺术想象的幼稚,也反映了当代文坛麻木不仁的无知”[4]。这不仅是指陈忠实的创作无能,还附带连累了整个当代文坛。但只要真正了解中国当代文学创作和《白鹿原》小说的人断不会被这种“惊人”之语唬住,因为它既不符合小说的实际,也无法说明长期以来读者对它的喜爱。
笔者的老师丁帆先生在《白鹿原》出版以后的较长一段时间内,对这部小说评价不高,特别是对作者所“期许”的“史诗”追求不以为然,不久之前却主动撰文谈到自己的“失察”。他写道:“我们的文学评论家和文学史家(尤其是像我当年这样草率判断的评论者)都忽略了一部完全可以彪炳史册的巨著《白鹿原》,或者说是低估了它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这种轻忽当然就是对优秀作品的亵渎,同时也是造成失重的滥觞。像《白鹿原》这样的作品一定是要在共和国文学史上立专章来评析的,因为它的分量远远超越了当代许许多多的作家作品,成为二十世纪末长篇小说的一座里程碑。”[5]他对自己没有能够让陈忠实在生前看到他的自我批判和反省感到遗憾,这一方面体现了丁帆先生作为一名学者的真诚和勇气,另一方面体现了《白鹿原》经历时间检验之后的价值。
总之,一直喜欢《白鹿原》和像丁帆先生这样经历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意识到《白鹿原》的价值的读者和评论家,都将继续不断地去认识和发掘小说的艺术成就,这不仅是对这部作品负责,更是对整个中国当代文学负责。
笔者自《白鹿原》问世以后,一直是小说的忠实读者,类似有人酷爱《红楼梦》而被称为“红迷”,笔者因为爱读、爱谈论、爱跟学生们讨论,也曾写过评论的文章而被人称为“白迷”。从开始读《白鹿原》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每读一次,笔者都有新的感受和发现。把这些感受积累起来,就形成了眼下的这部书稿。它不同于其他从单一的角度解读和评论《白鹿原》的书稿。笔者觉得在小说问世以来,能被发现的单一角度几乎都已被评论家们做过,当然以后或许还有更新的角度被人们发现和挖掘出来,但目前似乎任一单独的角度都不足以再对这部小说做出全新而充分的阐述,况且那种从某一角度切入的方法也难免常常会出现牵强和夸张的偏见,在突出某一点或某一方面的同时会掩盖甚至歪曲小说本身丰富的多样性意义和启示。笔者虽然仍然期待有论者能够做出那种从某一角度入手、见解独特而深刻的论述,但同时更希望能够不拘一格地保留对小说阅读产生的更大量、更原生态的体验和感受,其中自然也蕴藏着进一步单独论述的元素和生长点。基于此种原因,笔者将逐章阅读小说的体会和感受,以“论札”的形式,不拘长短、不论体式、不分题旨大小,在某些地方也不分内容前后,随感而发。本书稿的部分内容也引用了笔者之前论述《白鹿原》的文章观点。文中凡引用和评述他人谈论小说的见解和观点,均在每章之后一一注明,其中有赞同,有保留,也有商榷,读者自可明察。
注释:
[1]雷达:《废墟上的精灵——〈白鹿原〉论》,《文学评论》,1993年第6期。
[2]房伟:《传统的发明与现代性焦虑——重读〈白鹿原〉》,《天津社会科学》,2016年第4期。
[3]袁红涛:《宗族村落与民族国家:重读〈白鹿原〉》,《文学评论》,2009年第6期。
[4]宋剑华:《〈白鹿原〉:一部值得重新论证的文学“经典”》,《中国文学研究》,2010年第1期。
[5]丁帆:《〈白鹿原〉评论的自我批判与修正——当代文学的“史诗性”问题的重释》,《文艺争鸣》,2018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