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的尽头——写给2016届583班毕业生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李白
前天,姚坤来看我。
姚坤是我2007年教高二时的学生,我仅教过她一年。2013年冬天,她和萧祎、旭霞来校门口找我。当时的感受我记录在了《人流如织》那篇文章当中。一转眼,两年多过去了。这一次,姚坤陪表哥家的孩子到武邑中学参加考试,孩子入场后,她跟我联系好,然后开车过来看我。
天气很热,她原想还是在校门口等,跟我说几句话就走。我说不行,日头这么毒,到家里等我,知道她到家了,我匆忙处理了一下手头的事儿,赶紧骑单车往家赶。
开门进屋,姚坤站了起来,长裙子,高跟鞋,化了淡妆。依然是明亮的眼睛,依然是温柔的声音,姚坤,已是27岁的大人了。
她还在沧州工作,做纪检。问她还动笔杆子吗,她说还动,不过公文比较多。她说曹德宝上了两年班然后又去读研,薛萌现在是新东方的培训老师,好几个同学都做了公务员,高亚楠和贾康伟这一对已经结婚。我说姚坤你结婚了吗,她笑了笑说谈着对象,但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沉默了几秒钟,姚坤看着我说:“老师,现在学生毕业,还会那么难过吗?”
我说:“要想把成绩带好,必须在师生间建立互信关系。而这种关系的建立,不投入情感是不可能的。还会难过,不过不会让自己难过时间那么久,毕竟,我已接了新的班级,只能全力以赴。”
姚坤冲我笑了笑,姚坤是真正懂我的学生之一,她的笑容中有理解,有怜惜,也有尊重。
但是孩子,既然你是懂我的学生之一,为何要问我这个问题啊?
从6月8日孩子们毕业,已是十几天过去,6月19日毕业典礼,因为我是主持人,所以我也只是匆匆地和583班的孩子们见了一面,中午的聚餐我没去,因为下午还要主持调度高二年级的开学典礼。我开着车从学校往回赶,心里想,开车往返的日子,要告一段落了。像交付了一份嘱托,也像放下了一份惦念。新高二,我用忙碌的生活驱赶着自己,也充实着自己,关于会不会难过这个话题,我一直都不愿去触摸。
2016年,有两件事让我警醒。一件是白发之滋生,让我明白时光之无情;一件是痛风之来袭,让我感受生命之脆弱。就在这无情与脆弱的窥伺下,我竭我所能送走了又一届学生。十年教学生涯,送了六届毕业班,不算多,却也不算少了。而对583班每一个孩子的祝福,每一位老师的感恩,每一位家长的敬佩,对583班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6月8日学生们走后,主任组织班主任老师们外出聚餐,吃过饭,我又去临时自习室转了一圈,看孩子们是否遗漏了重要的物品。这次爬楼是值得的,因为我找到了王宏儒的档案袋。
自主复习之前,去检查自习室的设备如何,只有我一人;学生毕业后,再来检查自习室的情况,还是只有我一人。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那间徒有四壁的自习室。真是“此中一分手,相顾怜无声”,果然“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
昨天晚上,收到一个微信好友的请求,署名是丹儿,我问是谢晓丹么,对方说是赵丹,我这才想起。我说是不是那个满脸疙瘩的女生,对方说老师,幸亏我还有这个特征。赵丹结婚也已经一年半了。
人生总要接受一次次告别。不告别前面的人,又如何遇见后面的人呢?人生的站台不可能永远拥挤,不同方向的列车载着新上的乘客呼啸而过,卷起了尘土,却卷不走那沉甸甸的过往。
聚也匆匆,散也匆匆。人生无常,岁月无声。但相聚依然会欣喜,分散也依然会忧伤。那些凌乱的回忆,在时光的洗涤下渐渐化为灰烬。但不知在哪个时刻,因为一点儿印象的火星,就又会燃起熊熊火焰,灼烧在我虽然温厚却并不足够宽广的心田。
岳母炖好了排骨,但姚坤起身告辞。她说要赶回武邑,等有机会再来衡水。我说孩子,咱们合张影吧,下次再见,不知何时。她过来亲密地挨着我,我感到温暖,更多的却是惶惑。
送姚坤下楼,看她上车关好车门,看她发动车子,看她越走越远,看她终于消失在我视线的尽头。
2016-0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