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盖如故
去年5月2日,弟子孟宏丽来看我,她是从杭州坐火车过来的,没有先回张家口老家,先到的衡水。
宏丽2016年高中毕业,就读于浙江大学,毕业后保研。
2015—2016学年,我是高三583班的班主任,任582、583两个班的语文课,不过在化学竞赛生分进实验班之前,我还给他们上了一个多月的课。也就是说,那段时间我每天要上三节课。宏丽,就是化奥生。
我还记得给他们上第一节课之前,教室里热闹非常,我提议跟他们玩儿一把飞花令,结果我把他们给赢了。第二节课上课之前跟他们玩儿了一把成语接龙,快输了,因为要超五秒了,我就故意扯东扯西,想到要接的成语了才扯回来,于是又把他们给赢了。我说:“老师狡猾吧?”他们说:“太狡猾了。”师生哈哈大笑。然后我宣布上课,我敢说,没有一个走神儿的。
一个多月后分班,宏丽没分到我任课的两个班级。我还记得分班结果出来那天宏丽跑到备课区找我道别的情形。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一说话就会局促,脸红。她说:“老师,我没分到您的班……”还没说完,眼圈已经红了。我站起来拍着她的肩膀说:“还是每天都能见面呀,你的语文老师特别棒,比我优秀。”她抹抹眼泪,挤出几丝笑容说:“老师,我都懂,我会好好学习的。”停顿片刻又深鞠一躬说:“谢谢老师!”
高三一年,每次在教学楼楼道或备课区碰面,她都会说一声老师好,我也会回复宏丽你好。高三结束,宏丽去念大学,一别五年,中间加了微信,然后,就是去年5月2日的那次重逢。
宏丽没什么变化,只是头发从短发变成了长发。她还是那样沉默寡言,说话会局促、脸红。浙大软科排名全国第三。2022年软科世界大学学术排名榜中清华是26,北大是34,浙大是36,上海交大是54,中科大是62,复旦是67。宏丽在如此优秀的大学就读,却丝毫没有骄矜之色,一如既往的谦逊内敛。我们聊了很多,基本上都是我问她答。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那就是“只给你上了一个多月的课,为什么想起来要来看老师?”但最终没问出口。我想,时间会给我答案。
有人口社会科学家这样说:“人与人沟通的比率非常小,两个陌生的人能够见面就是十几万分之一,倘若能说上一句话将是几十万分之一,如果能够成为朋友几率将是百万分之一,若成为知己几率将是千万分之一。”
两个人可能同事了好多年,却白首如新;也可能仅仅聚首了没几天,却倾盖如故。
周国平给的交友原则是“尊重他人,亲疏随缘”。那毫无疑问,宏丽,以及像宏丽一样在考入大学之后依然想回过头来看老师一眼的弟子们,都是我的有缘人。
当老师的,本应该习惯曲倦灯残,星星自散。但若有一些星星愿意故地重游,那自然是满心欢喜之事。
浮云一别,流水五年。人生匆匆,聚散无凭。
宏丽起身告辞,她要回家看望爹娘了。我起身相送,我说下次别下午来,上午过来,然后我请你吃饭。宏丽微笑着用力点头说:“嗯嗯。”然后挥手与我再见。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今天想起这件事来,还是有诸多感慨。泰戈尔说:“天空不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可话虽如此,如果能留一些痕迹,当然更好。我不知道宏丽因为哪件小事儿或哪些小事儿而将我视作她的故乡之一。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是多么奇妙呀。
2022-0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