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野:让村庄摩登地流动起来
坊间传言我挑业主,我承认,面对大量来找我做设计的甲方,我最终接单的比例只占5%。对于我来说,设计是一个气味相投的过程,业主和设计师不仅仅是金钱和雇佣关系。只有双方契合,才能最大程度确保项目的完整度,让设计理念得到一脉相承的实践。
孙迎盈是上海人,但四海为家的成长经历让她对农村格外有感情。在松阳一家民宿住了一晚庆祝结婚纪念日后,她就执着地开始找房子,最后找到了如今桃野所在的三都乡松庄村。
孙迎盈雄心勃勃,一开始就不局限于做一间只有几个房间的民宿。她租下了几乎整个村子的老旧房子,要做整村营建,那时是2018年。和大多数民宿主一样,她也到处考察和体验民宿,最后托人找到了我。很不巧,那年我的工作已经排满。

桃野/镶嵌在松阳这个600年江南秘境的古村里

改造后桃野的公区和餐厅
孙迎盈很执着,一直追着我,甚至表态,愿意等我。我就出了份问卷给她,问题包括为什么投这个行业、如果赔钱你会怎么做、你对哪些住宿品牌比较认可、我们做的作品你欣赏哪几个、你以前从事过什么行业……所有这些问题都以文本文档的形式发给她,她也需要用文字来回复我。
不是电话,不是视频,而是文字,因为文字代表着深度思考和清晰的逻辑。某种层面上,通过一个问卷能看出经营者的心意和能力。假设她不愿意回答,或者回答不了,嫌麻烦和矫情,或许也从侧面说明这个业主可能不够优秀。
孙迎盈非常认真地回答了每一个问题,我也被这种执着和干脆吸引,答应尽快帮她做设计。
松阳所在的丽水市是我家乡,它和莫干山不同,区位上,不挨着大城市,要让人驱车好几个小时来这里,就注定这个产品不只是住一晚这么纯粹。所以,我们急切地希望营造一种拙朴又摩登的生活,让外人有冲动进来并住下。不然,连这仅有的30多位原住民也一并消失。
这个时候,我的业主,也就是孙迎盈对我提出了要求,她让我多去上海的武康路走走——这一点非常好。如果建造和设计业的最初只是业主雇佣一位有名的设计师帮他实现梦想,或者业主本身就是设计师,那么现在,是双方共同在打磨一个产品。我看到了民宿的进步,不仅在于体量、样式、风格,还在于前端设计师和业主的同频认知,我们更关注审美和价值观是否一致,知识结构是否相似,对彼此提出要求。只有这样,才有可能生产出一个好的产品。
我去了武康路,在路边咖啡馆喝了几次咖啡。那是一种海派的贵气,是一群不同种族的人聚在一起,又不打扰历史风韵的独特气质。那里的人有着精致的妆容,欣然被拍到,也主动用相机拍别人。
切换到桃野,它也是一个小型社区,只不过马路和红绿灯变成了山墙、小路、溪水、古桥……但这不妨碍客人精心打扮后穿梭其中。基于这样的认识,我将前台、客房、餐厅、咖啡馆等功能区分别安插在村子不同地方,让人们要走一段路才能抵达下一个目的地。从溪畔到山坡,桃野才有可能真正成为一个目的地,是城里人来这里工作、居住、社交的地方。
想通桃野的流线是一件很给劲的事,而如何在老房子里增加新的趣味点,给城市人一种熟悉的场景,使其流畅地理解和懂得乡村之美,是我感兴趣的地方。我们在桃野的外观上保留了和整个村子一模一样的风貌,但一走进室内,又变成了符合现代人对舒适有要求的自由空间。复制一个裸心谷并不难,在松阳更要紧的是,在粗野的地方植入细腻的东西,将乡野变成新的先锋。

桃野其中一个独栋客房

桃野内部,纯净的艺术空间
桃野是陆续对外营业的,先是客房、餐厅,再是Spa,有一栋房子直到现在都没开工。我跟孙迎盈说,乡村营建是一个充满变量的过程,确实知道钱够用的时候你才能去动它。乡村建造费用要留10%在不可预见的事情上。不可预见的事情太多了,包括劳动力、材料、土地变更等,我们称之为漏项,一定要留够。
但没出我们意料之外,在这两年多里,桃野的客群就是我们希望的画像:年轻时尚,有着优质的工作和收入,集中在设计艺术领域,从事公关传媒品牌等工作。桃野也一直倍受外国朋友的喜欢。孙迎盈告诉我,去年她还迎来了四位邻居,他们通过桃野看到了进入乡村的可能性,觉得在这里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做伴,不孤单。
这大概能解释为什么前期我对业主有那么多的考量,一个作品从无到有,我们希望它是有生命力且持续发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