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慈母村与江西民间最大的神祇许真君存在深刻的血缘关系,但村里南行军庙祭拜的不是许真君,也不是菩萨或者类似关公的武将,竟是毫无地域渊源、写了一辈子诗歌的岑参。

岑参升了仙班,很有一种唐突的感觉,可是这座庙的历史追溯到了五百多年前。

四川南溪有过旧俗,读书人会在重阳节登上龙腾山的岑山楼,称“岑公会”,以缅怀岑参。这个容易理解,岑参曾寓居在南溪龙腾山。岑参人生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西部,大概不曾想过在他生命轨迹之外,万里之遥的一方水土将他视为神明,宗教意识下的神秘力量完成了他矢志不渝的现实理想。

南行军庙祭拜的是毫无地域渊源,写了一辈子诗歌的岑参

岑参的人生有一层悲凉的气息。他与高适并称于世,际遇大相径庭。岑参是宰相之后,却是一位孤贫的孩子,声称“国家六叶,吾门三相”,到了一定的年岁,有些着急,“丈夫三十未富贵,安能终日守笔砚”“功名只向马上取,真乃英雄一丈夫”。于是,他向西,投笔从戎,去了边塞。历史并没给他成为“马上英雄”的机会,只是在名将高仙芝手下干干掌书记之类的职务。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这就是岑参的军旅生涯,他两次赴边疆从军,均无功而返,但他乐观、开朗,对生活充满着新奇,在频繁的战事中将边塞诗写到了极致,作品雄奇豁达,边塞的苍凉景象跃然纸上。

唐朝的一流诗人太多,岑参似乎不显眼,有人却不这么认为,比如陆游就说:“尝以为太白、子美之后,一人而已。”这算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岑参过得并不好,即使在嘉州,即现在的乐山,也是在乱局之中拎着脑袋担任刺史。他忽然想家了,一生漂泊,总是带着“异乡人”的心理奔波。岑参和家人想取直道回故乡,无奈路上匪盗猖獗,于是绕道成都。穷困的岑参终究没有回去,他的人生止于一场病,止于成都。

岑参的生卒时间尚不明朗,就连出生地也确定不下来,诡异的是,慈母村的人一口咬定,岑参生于农历七月二十一日。

南行军庙庙会

到了这一天,公安部门按往年惯例,集中配备警力维持现场秩序。一个上午,进香的民众可达三万之众,人头攒动,锣鼓喧天,大家怀着虔诚,膜拜他们心中的护国行军大元帅岑参。烧香的队伍前四五天就会陆续到来,农历七月二十一凌晨,以捐款竞标的方式确定烧“头香”,也就是第一支香的人选,在喜庆的仪式中烧前三支香的香客分别单独祭拜,然后才开放给其他香客。

岑参的后人有一支迁徙于德安,距离慈母村也有数百里。这是很神奇的事,所有的热闹给了一位异乡人,在故乡感的浓郁气氛中,他成了万民敬仰的正神,岑参生命的疼痛被一双双温暖的手抚平了。

在赣北民间最深入人心的战役无疑是朱元璋与陈友谅的鄱阳湖决战。传说朱元璋登基后,夜梦红脸大汉奏本,叙述在鄱阳湖战役中相助获胜的过程,朱元璋醒来问询刘伯温,后者言乃岑参,托梦追讨封赐。《南昌府志》记载:行军庙祀唐岑参,相传明时以神兵助太祖战于鄱湖,遂朝廷庙祀。

另一种说法,明朝某年,渔民撒网,得岑参神像的花木神牌,惊而不语,不敢携至家中,置筷子街五仙寺旁,神像显灵,无风无浪商船进退不得,商人上岸,见之烧香乞拜,许诺生意兴隆必建庙祀之,果然,商人得大富贵,归来建南行军庙供奉岑参。

北行军庙

慈母村的行军庙分别为南北行军庙。岑参有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在与西北迥异的南方,另一世界的岑参实现了功业。人间呵,总会有意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