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南钢的刚,犹如壮士断腕,绝处逢生。
有人说,南钢盈亏都有国家兜底,何患之有?然而,随着1961年国民经济“调整、巩固、提高、充实”八字方针,南钢原定产能和生产计划纷纷下马。为了尽量保住技术人员,南钢从“绸缎庄”改为“杂货铺”,维持生存。
到20世纪80年代,南钢开始“上技改”,焦化项目二次上马,南昌市民因此开始用上管道煤气。90年代初,南钢进入中国500家最大工业企业行列,至90年代末,南钢钢产量达到100万吨,实现了历史性的突破。尤其是几代南钢人用心血锻造、传承的汽车板簧产品,优势一直保持到与方大特钢重组。
南钢车间
但是,当工人们看不见希望时,连轧钢机都绵软无力——他们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与内心的呐喊,如同浇在热钢锭上的水,转瞬间即被蒸发;他们已经学会让身心顺从机械的动作,化身钢板、钢条、钢丝,不断改变自己的形状,跟随工序机械移动,无声无息——南钢,这炉滚烫的钢水,突然间冷却并凝固了!
夫唯不盈,故能敝而新成。孰能动之徐生?
其实,南钢一直在“动”。早在1995年,南钢就改组为国有独资的南昌钢铁有限责任公司;2001年,改制为多元投资主体的有限责任公司;2003年,由南钢绝对控股的江西长力汽车弹簧股份有限公司,在上海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2006年,南钢实现了整体上市;2007年,江西长力汽车弹簧股份有限公司更名为南昌长力钢铁股份有限公司。
但是,此“动”不去“敝”,南钢未“徐生”。南钢作为一家普通钢铁企业,由于底子薄、基础弱、产品单一,受地域、资源、体制等多方面条件影响,生产生存、发展壮大受到严重制约,反映企业竞争的软、硬指标均不容乐观,与国内同行的差距越拉越大。
先天不足与后天失调双重叠加,表面问题与深层矛盾相互交织,生存诉求与发展愿景分渠流动,南钢被人戏称为“难钢”。
改制、提效、创新,南钢再度发力突围。在省国资委协调下,2009年,方大集团通过公开竞拍,获得南昌长力钢铁股份有限公司57.97%的省属国有股权,公司更名为方大特钢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改制后,在职员工数为7403人,减员2000余人被视为方大特钢拉动效益的重要举措,也成为后来纠纷的导火索。
困难只能困住弱者。新南钢没有纠结于纠纷,改制不误生产,优特钢的生产线正在换轧,其他生产线也正常运转。
发展才是硬道理。与其空泛争论,不如实践证明。新的南钢领导班子一手抓生产、上项目、调结构、争市场,一手调解纠纷、安置冗员、完善机制、稳定队伍,并于当年实现利润扭亏为盈。此后,新南钢一路高歌猛进,经营业绩水涨船高。
改制五年后的2014年,澎湃新闻对南钢改制作了深度报道,全要素分析了南钢浴火重生的历程,对企业改制所带来的产品、产能、产业变化给予充分肯定,同时对新的南钢给区域经济、社会发展和全国同行业的竞争所带来的影响进行了研判。我不知道有多少南钢人看过这篇报道,我从中读到了南钢人的大局、大气、大度,读到了勇敢、坚韧、奉献,读到了钢铁般的意志、弄潮儿的刚强、孤勇者的决绝……如今的南钢,不仅具有炼焦、烧结、炼铁、炼钢、轧钢全流程生产工艺和配套设施,而且拥有弹簧扁钢和汽车零部件产品特色优势,是一家通过QEO一体化贯标认证的钢铁联合企业。新南钢汽车弹簧国内市场占有率45%以上、汽车板簧国内市场占有率20%以上,远销东南亚、南美、北非等国家;螺纹钢筋省内市场占有率60%以上。
钢花飞溅,铁水奔流,浓烟滚滚,曾经是人们对钢铁企业难以磨灭的印记。2016年,我应邀参加了由新南钢承办的南昌谷雨诗会,目睹了新南钢脱胎换骨。厂区内,厂房错落有致,外墙色彩各异,绿化的空地与钢铁构件拼装的机器人随处可见,一棵棵红榉、香樟、银杏争先竞美;走进焦化厂,四周茂密的树林,簇拥着绿草如茵的岛形果岭,碧波荡漾的环形水系,仿佛来到了世外桃源。南钢,由传统的“傻黑粗”变身新时代的“绿富美”,一个老厂华丽转身为一座生态森林旅游式现代化工厂。
新南钢的生动变化,需要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在绿色发展道路上,新南钢不待扬鞭自奋蹄,积极响应国家实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号召,主动淘汰落后产能,积极响应政府号召去产能,淘汰一批高能耗、高污染的设备设施,为还江西赣鄱大地一片蓝天、一江清水做出巨大牺牲,彰显了负责任企业的担当。与此同时,新南钢投入大量资金呵护南钢人的记忆,对老旧生活区进行保护性修缮、规划性完善、结构性改善,一大批具有南钢特色的建筑被保存下来。2018年11月,南昌钢铁厂入选第三批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项目名录。
2019年春节前,几张用现金堆成山和墙的图片在网络上引发轰动,那年方大特钢在职员工每人发六万,南钢原来退休的老职工每人发5000。方大特钢其实还有一系列职工政策性福利。对此,有的老南钢人不禁感慨:方大特钢这名字可以倒过来念,叫“钢特大方”。
大马士革刀刀身上的绚丽花纹,来自反复折叠与锻打,既有高硬度又有强韧性,锋利无比,不易折断,从而成为珍贵名刃。这些花纹,犹如写在刀刃上的诗句,令人赞不绝口。
南钢的诗句很朴实,一生干好一件事。这件事,概括起来就是两个字:奋进!南钢,若不在奔跑,就在蓄势待发。
奔跑的姿态真好看,如方大特钢一路长虹的K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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