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啊白痴 记“北京大学世界传记研究中心创始人”赵白生教授

白痴啊白痴
 记“北京大学世界传记研究中心创始人”赵白生教授

长篇纪实文学《周恩来与北影》一书由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后,我给好友韩石山奉寄一本。他很快在微信上发来两张照片。这是用毛笔在《周恩来与北影》的扉页上写下了情真意切的感悟,然后拍摄成像。2021年1月8日是周恩来逝世45周年纪念日,周恩来纪念馆于前一天召开纪实文学《周恩来与北影》首发式。他给大会寄来发言稿《曹致佐的爱与毅力》。不久,他建议我不妨赠送给赵白生教授一本。

赵教授何许人也?经在网上搜寻,很快就有了答案:北京大学外语学院教授、博导,北京大学世界传记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大学跨文化研究中心秘书长、国际传记文学学会创始人、世界生态文化组织主席、世界文学学会会长,曾获北京大学唐立新奖教金优秀学者奖(2016年)、德国弗赖堡大学高级学者奖(FRIAS Senior Fellowship,2011/ 2013年)、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优秀教学奖(2007年)、哈佛燕京学人奖(Harvard Yenching Fellowship,1999—2001)、朱光潜美学与西方文学奖(1998年)、赵萝蕤英美文学奖(1997年)等。

看后惊讶不已,此君了得,竟然是研究传记文学颇有建树的专家。转念一想,倘若能得到这位教授对《周恩来与北影》这本书的高见,对我肯定大有裨益。于是致信石山兄,请求告知赵教授的通信地址。石山立即在微信上发来赵白生的名片。我一看,蒙了,名片上除了昵称“白痴”两字,既无手机号码,也没有收信人的详细地址。鄙人已入八十老境,能用手机打打电话看看微信已经够时尚了。若要玩手机上五花八门的功能,着实力不从心,更没有兴趣去耗时费力。所以我对着这张名片发呆,不知道该怎样点击方能与对方通上微信。当然,我也不是看到难题就望而生畏的人。于是七点八点,点来点去,哈哈,竟然接通了白痴的微信。这位素昧平生的北京大学教授,很快就接受了我的要求。往后,我俩在微信上日渐频繁的文字交流,以及我经过网上搜寻他的一切能找到的相关信息,促使我对他的欣赏日甚一日。爱屋及乌,鬼使神差,我一气呵成写下了短文《白痴啊白痴》。

赵白生(北京大学教授,世界传记研究中心创始人)

明明是一位教授,而且是北大教授群星中的翘楚,却自谦为“白痴”。白痴——思维能力极低下的人,为何取这一带有自嘲自贬之意的昵称呢?

初中时看过一本书叫《白痴》,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长篇小说,写的是个患有癫痫病的年轻人……这个人物是作家理想的化身,就像司汤达笔下的于连是资产阶级理想的化身,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是人文主义理想的化身,巴金笔下的觉慧是一个激进、大胆而又幼稚、单纯的知识分子化身等。

以上这些人物是因为作家对其的爱而痴心情深,迷恋难舍,这才绘声绘色地创造出这些与众不同的人物形象。

有诗云:“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细想方始顿悟,“白痴”的含义用在不同人的身上,其意义会大相径庭。显然,“白痴”先生取其名绝非自贬其辱。恰恰相反,这何尝不是自己对事业执着追求的一种勉励。

“人生自是有情痴,情到深处会痴绝。”由此推断,白生先生冠以“白痴”,这显然无关风月,而是对事业的执着追求和坚守。在白痴这位有情之人看来,不但要把研究传记文学提升到学科之列,而且要从世界的范围进行综合研究。情到痴时方始真,这“真”就是种子。种子不一定能发芽,但没有种子,发芽便无从谈起。有了倾心从事研究传记文学这颗“情种”,还要加上精心的培养和呵护,这才能使这颗“情种”发芽并茁壮成长。

北京大学于1998年12月22日举办了北京大学世界传记研究中心成立大会暨1998年北京传记文学研讨会,会议的主题是“世界语境中的传记文学”。来自全国各地的六十多名代表都是赵白生盛邀的贵宾。这一国际组织成立的大会组织工作以及五大洲代表的邀请都由赵白生教授一人策划。这是具有世界意义的一件大事,中国学者出面创建,老外们吃惊不已,半信半疑,后来非常满意。了解了这一史实,我深感白痴是一位心有丘壑、眼存山河的大学问家!也就更加彻悟了“白痴”这一昵称的情怀,似乎也感受到白生先生在采用“白痴”这一昵称时的心境,对待传记文学,他啊,一生痴迷一生醉!白痴啊白痴!

我在微信上把此文转发给了几位朋友,很快得到了反馈。既是作家又是画家的戴逸如,他在微信上用“般若花开”作为昵称,他这样写道:致佐兄宝刀不老,佳作连连。又拜读《白痴》妙文。艺术需要痴情,文学需要痴情,大凡要把一件事做得像模像样,没有一点痴情不行。我在网上查出了有关赵白生的资料,方知,他是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的博士生导师。他开讲的课程包括英语文学专题、美国文学专题、非洲文学专题、生态文学与环境批评等,有关传记文学的课程有经典人物研究、传记文学理论、世界文学理论、世界文学研究法、跨文化研究、跨文化学通论、学术论文写作。不看不知道,一看便对这位比我们小一辈的后起之秀欣赏有加。他学富五车,对做学问一片痴情。由此方知白先生之“痴”,正是痴情之谓,痴情之体现,深得痴情之三昧,是不会白白地痴一场的。

知交陆正伟是巴金文学研究会副秘书长,他在微信上直陈己见:“可笑大胖子,《白痴啊白痴》虽短却写得精彩。读完,我对白痴先生肃然起敬。这位中年教授,对传记文学的研究,不仅仅停留在纸面上的翻云覆雨,而且做出了具有开创性的实践并有了引人瞩目的成果。在他的倡导和努力下,成立了‘北京大学世界传记研究中心’和‘中外传记研究会’。这种为事业开疆辟土的心存高远,您不妨再续笔力,落纸云烟。”

我有所触动,但因深知若要动笔就得翻山越岭,便回复道:此君并非等闲之辈,就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陆正伟发来力劝之词:我认为只要你的心为他所动,就一定能妙笔生花。你在《周恩来与北影》一书中不但通过感人至深的细节叙述、活灵活现的动作描写,逼真而细腻地再现了周总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国为民、崇高而伟大的光辉形象,而且还写出了十几位有血有肉、栩栩如生的各种人物。所以,我相信你一旦进入创作的境界,不但会笔底春风,而且肯定会笔老墨秀。

既是诗人、摄影家、旅行家,又是收藏家的田永昌,在微信上说:“看了你的大作《周恩来与北影》,才知道在‘文革’那个年代,你正直做人,保护友人,实在可敬。也知道一个真正的好作家,不仅在于作品好,而且更在于人品好。这么多年虽与你很熟悉,但看了书才知道,你是我们上海作家队伍中值得尊敬的好作家。现在又看了《白痴啊白痴》,我由此而浮想联翩。英雄惜英雄,那么你何不是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写下这两句,我还觉得言不尽意,也就情不自禁地再加上两句:老牛自知夕阳晚,不须扬鞭自奋蹄。”

还有几位好友,也都在微信中发来了与上述几位对《白痴啊白痴》一文相同的见解,都认为对这位自谦为白痴的教授,值得为他倾注笔墨,以文抒怀。资深编审张斤夫说:“读苏轼的词,可以医心;品苏轼的人生,让人发奋。依我之见,只要你给白痴下笔成文,那就可能做到,品白痴人生,让人发奋。”

众口如一,心心相印。大家在微信中表达的真情实意,终于促使我迸发出一股创作激情,欲罢不能。不过我还没有冲动到一发而不可收的地步。我想,能认识赵白生教授,是经石山兄的介绍。眼下,我既然有意为白痴倾注笔墨,不妨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我发出微信后,仅仅隔了不到5分钟,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致佐兄,白生是一个有思想,有魄力,更是一个有行动能力的人。他白手起家,就办起一个全国最大的传记文学学会,同时又把这个组织扩大为一个世界性的传记学会,经常组织一些大型的传记文学活动,包括国外的活动。你要写他最好写成一本传记,这样就好了。但是,文笔一定更平实,这样才能见出他的品质和才华。不要过多的夸赞。

看后我当即回复:“老兄所言极是,无奈量小力微。”

我所以会说“无奈量小力微”,只因石山的希望已超出了我原先的创作设想。我定下的创作规模是五千字左右。未想过要洋洋洒洒地来个大开大阖,笔酣墨畅。所以会产生点到为止的以小见大,只因这位“白痴”恰恰是一位满腹经纶的大学教授。他啊,文也纵横,武也纵横。倘若作者没有庞大的知识储备,没有洞若观火的深刻思考,很难写出白痴的灵性、睿智和学术造诣极深的境界。然而,面对一众好友的人心所向,我岂能畏缩不前。我自己鼓励自己,纵然鄙人不才,也要奋力写出白痴那种“最是书香能致远”的人生追求。于是,我开始研究这个人物的相关资料。他是北京大学世界传记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大学跨文化研究中心秘书长、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会长、国际传记文学学会创始人、世界生态文化组织主席、世界文学学会会长、英国开放大学研究员(2008年)、法国里昂大学(Université Jean Moulin - Lyon 3)特邀教授(2006年)、德国古腾堡大学(Johannes Gutenberg - Universität)客座教授(2005年)。天哪,这位自喻为白痴的学者,可以说,其学问不但高深广博,而且毕其精力投身于开创性事业的探索:四出游说、心灵沟通、组建架构、策划宣传等不同层面、不同国家、不同语言的相交相融,这些勤勤恳恳,才华横溢的付出则是他执着精神的升华!并非像我辈这样一般的作家能够望其项背。不但如此,他还笔耕不辍,皇皇几百万字的著作相继出版。

面对白痴的二十几部著作,百把篇论文,几百万字成果,而且在传记文学体系上做出的开拓性贡献,我该从何落笔,从容写来?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从他创建“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写起。

在白痴的教学中有世界文学这一课题。而在世界文学中,传记文学是一种独立的文学文体,受到高度的重视。赵白生教授认为:美国文学始于本杰明·富兰克林的《本杰明·富兰克林自传》。这并非夸大其词。不过,这倒说明美国传记文学独特的艺术魅力。作为一种独立的文学体裁,美国文学中自传的诞生还是以《本杰明·富兰克林自传》的问世算起。这的确是一部公认的里程碑式的巨著。

白痴先生在教学中提到法国的传记文学时特别强调:有关法兰西的传记文学,首先要提到享誉全球的罗曼·罗兰。他的长篇《约翰·克利斯朵夫》在世界上产生了强烈的影响。20世纪初,他的创作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他为了让世人“呼吸英雄的气息”,执意为具有巨大精神力量的英雄树碑立传,创作了传记文学《名人传》,又称《巨人三传》,它包括《贝多芬传》(1903)、《米开朗琪罗传》(1906)、《列夫·托尔斯泰传》(1911)。罗曼·罗兰的小说特点被人们归纳为“用音乐写小说”,并于1915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纵观世界各国的传记文学作品,可以看出一个明显的共同点,都是一部部对读者有着强大推动力的励志作品。好的人物传记,更是深刻而客观地描写成功人士的优秀品质,深入挖掘主人翁的内心世界,完整展示其人生经历,生动揭示他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并入木三分地写出其成功之道。可以毫不夸大地说,传记文学,是人类文明的摇篮。

必须指出,我国的《史纪》,恰恰是世界上最早的传记文学。《史记》是我国古代第一部以人物为中心的伟大历史著作,同时也是我国古代第一部以人物为中心的伟大文学著作。从历史的角度讲,《史记》开拓了我国古代两千多年来以人物为中心的历朝“正史”的先河;从文学的角度讲,《史记》第一次运用丰富多彩的艺术手法,向人们展现了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廊。而我国的传记文学作品,历代名著迭出,佳作传世之多,无须一一列举。

正因为白痴先生敏锐觉察到各国传记文学在其文学领域的不可或缺的地位,从而认识到,魅力四射的传记文学,它的文学价值、历史意义、心理效用和教育功能是独一无二的。由此他萌生了要把传记文学当作一门学科来研究的想法。这种研究,不能只局限于我国的传记文学,而是也要研究外国的传记文学作品,而且要通过比较来拓宽做学问人的视野。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在国内享有较高知名度的传记文学理论家全展教授。全展教授的学术专著《中国当代传记文学概观》,受到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和好评。众多专家指出“这是一部填补了当代文学研究空白的著作”,“代表了迄今为止当代传记文学研究的第一流水平”。他又致信从事中国古代文学、传记文学的教学和研究,担任浙江师范大学中文系古代文学教研室教授、硕士生导师的陈兰村教授,交流学术观点。他还特意拜访著名的《史记》与传记文学研究专家,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古典文学教研室主任、中国古代文学先秦两汉文学方向博士生导师,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韩兆琦教授。他把打算成立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的设想和盘托出,并诚恳请益。同时,他还坦诚陈说了自己的学术观点:在中国,《史记》的影响个案不胜枚举。传记文学的重要性已被历朝历代的先驱人物所认识,而且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华子孙。中国的传记文学,可谓源远流长,但仍处于有史无论的局面。这丝毫不奇怪,因为传记文学这个文类不但在中国被忽视,即便在西方,其研究也大大落后于写作。所以,有必要开设研究和教学传播传记文学的学术课题。

凡是倾听了这位年轻教授深情陈说的每一位学者,因为本身就是研究传记文学的专家,又见他拿出了成立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的可行性的方案。其言正投下怀,他们慧眼识人,自然乐见其成。于是,1994年6月,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在北京成立,赵白生出任会长。

从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成立起,至2008年,共开了十四次年会。每一届年会,与会者都以个案的方式,围绕主题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讨论。可以说群贤毕至,胜流如云;而笔韵墨趣,各抒己见,观点时有碰撞:

——传记文学在我国的影响越来越大。为了推动传记文学的学科建设,培育我国传记文学的创作与批评队伍已刻不容缓。

——与会者探讨了传记文学的功能,并对其价值进行了高度评价。传记文学理论研究、传记创作的空间与政治的关系、传记文学的真实性与文学性的关系成为会议的聚焦点。

——一定要以事实为基础,是传记为自己强加的条件;事实不是一成不变的科学发现,它会随着人们观点的变化而变化,而人们的观点又因时而异。传记文学不是艺术作品,但珍贵无价,因为,传记作家比任何诗人和小说家都更能激发人们的想象力。传记文学追求的真实性是真实性中最坚硬、最结实的一种,它蕴含美德,绝妙而灵验。

——中国现代传记文学创作承受着“历史性”的挤压,在观念上往往强调作品的史鉴功能,牺牲艺术的趣味性:重视宏大历史叙述,忽略情感化、个性化的艺术显现;而在理论上,把文学与历史混为一谈。

——评介中外传记文学作品是会议的一项重要内容。传记文学成为最受关注的文类之一,一个重要因素是它既有历史的精神,又有文学的表现。传记文学属于文学,而不属于历史。它的精神是历史的,而表现是文学的。

——郝琳介绍了英国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传记文学批评的观点:“写人物传记除了叙述扣人心弦的故事之外,更为重要的是突出传记主人公的‘在场’。虽然传记作家们都绘声绘色地描写了故事情节,但是未能顾及故事的主人公。他们忘了告诉读者故事里的人物是什么样子。如果读者对人物一无所知,那么再精彩的故事也没有任何吸引力。”

——赵白生认为,传记文学的重要性在于它独一无二的文学价值、历史意义、心理效用和教育功能。他引用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的话说:“传记的作用应该在历史之上。”

——杨正润分析了中外传记文学发展的历史并介绍了传记文学本体论方面的有关争议以及发展趋势。

——作家赵瑜指出,1966年出现的十年动乱给全民族造成的创痛之重、危害之广史无前例,我们这一代人,有责任有理由,把这场苦难记述给后人。他认为,传记文学具有特别真切深入的力量,很可能产生揭示我们民族深层悲剧的一系列新作品。宗道一也认为,中华民族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深刻的反思。而对历史进行反思,尽可能还原与再现历史,作为新世纪最具亮点的文类,传记文学责无旁贷。

——赵白生结合爱克曼的《歌德谈话录》、汪东林的《梁漱溟问答录》和南非作家库切的《老调重谈:论文集与访谈录》三部作品深入探讨了谈话录这一自传作品的形式特征,以及读者、研究者对其的不同反应。

——王洪岳认为巴金在《随想录》中,把真实历史和时代精神结合起来,达到了当时那个时代知识分子和民族反思的最高程度。同时他又表示,由于种种原因,《随想录》也为我们留下了“阿喀琉斯之踵”的遗憾。

…………

总之,一届又一届的中外传记文学年会,学术交流的气氛越来越强烈,探讨的选题内容广泛而且也有尖锐的碰撞,从而促使了与会者更加重视深化中外传记文学的研究,也激发了我国传记文学的创作和出版事业的发展。

2009年3月26日至29日,美国比较文学学会(ACLA)年会在哈佛大学举行。这次年会学者云集,规模空前。据大会主席戴若十(David Damrosch)介绍,这次会议是哈佛历史上的最大会议,与会者来自世界五大洲,共有两千余名学者。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世界文学研究所所长赵白生教授应邀参加这届年会。

中国的“世界文学”研究在这届年会上备受瞩目。在多个分会场上,不少华裔学者和欧美学者都在发言中专门论述了中国的“世界文学”研究。值得一提的是,本次会议的主席还把重头戏留给了中国学者。3月28日下午,哈佛大学桑德思剧院灯火辉煌,哈佛大学特级教授宇文所安(Stephen Owen)主持了会议。赵白生教授做了大会的主题发言,来自世界五十多个国家的约两千名专家学者饶有兴致地聆听了赵白生用流利的英语作的长篇论述。

他围绕“世界文学在北大”这个主题展开。他首先以两个“H”开头,说中国电视剧把纽约比作Hell和Heaven。他话锋一转,说这个比喻不确当。确切地说,Harvard (H)才是真正的Hell和Heaven。三天两千场发言怎么听,Harvard简直是Hell,可是诱人的报告比比皆是,让人大快朵颐,Harvard 才是真正的天堂。选择就是折磨,可这个折磨又是甜蜜的,这叫sweet torture。听众大笑不已,这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接着,赵白生教授重点解释了北大世界文学教学的“四重奏模式”:课程训练、国际会议、系列讲座和年度报告。他特别阐发“四重奏模式”学科理念:突破“五四范式”,发展“新五四范式”。简言之,“五四范式”实际上是一种西中模式,以西辅中,而“新五四范式”则放眼世界,互滋共兴。因此,研究生的学术训练则关注五大洲,研习四门外文,至少要有两门是亚非语。他还提出了世界文学在世界各国的分期和表现形态:National World Literature,Inter-national World Literature,Glocal World Literature,Global World Literature 等。在他看来,世界文学的教育,不是单纯的知识教育,而是一种视野教育。世界文学的使命,就是培育一种世界视野。说到底,视野决定一切。最后,他强调指出,世界文学科研的真正模式应该是“五环模式”。在未来10年,北大世界文学研究所将致力于尝试这一新的模式。

对于他的精辟论述,听众兴趣浓厚,反响热烈。演讲一结束,来自欧洲、美洲和亚洲的学者纷纷要求与之约谈,寻求合作。对这种文学上的国际交流,赵白生早已萌动在心。此时此刻,他的愿望已然成了大家的共同心愿,他深受鼓舞。回国不久,他便把自己的设想提了出来:“为了加强交流,增进理解,有必要创建一个机构,有利于各国学者、专家的切磋探讨。”所以他建议搭建世界传记文学的国际平台。他还通过不同渠道,对于是否成立北京大学世界传记研究中心广泛征求意见。很快,这一提议得到了许多外国同仁的响应。

赵白生,这位中年学者最动人的品质,就是对事业的专注到了忘情而痴狂的地步,他永远走在不断探索的路上。为了把不同国籍志同道合的老朋新友团结在对传记文学的深入研究之中,他的足迹从北大的未名湖畔延伸至大洋彼岸,或是查尔斯河畔的哈佛,或是塞纳河左岸的咖啡馆……他的不辞劳苦、跋山涉水,使人们认识到赵白生不仅仅是学者,是读书人,他还是长袖善舞的文化交流的活动家。他善于带着自己的学术见解和热情到处散播火种,把许多中外致力于研究传记文学的作家、专家、学者吸引到即将成立的“北京大学世界传记研究中心”的周围。一国又一国的学者,都被他献身传记文学的热情所震撼并随之起舞,被他不远万里而踏破铁鞋的真情、激情深深感动。于是,在他的登高一呼之下,国外研究传记文学的各方人士纷至沓来。

在国内,赵白生也是马不停蹄地一一晋见毕生研究传记文学而胸有丘壑的大师、权威,拜访有专著的腕底生辉的专家、教授。他言辞恳切地表示,中国的传记文学作品是世界一流的。当代中国的传记文学作品,自然应该在世界上做出应有的贡献,占有自己的位置。所以,我们有责任把中国传记文学的优秀作品介绍给外国读者,使世界能听到中国人民的声音,感受中华民族的脉搏。为此,他还约请精娴于中外文字的专家,真心诚意地希望他们能倾情中外传记文学作品,在翻译上修路铺桥,填补这一尚存不足的空白。

“打开国门,提倡让中外作家、学者,进行交流。认识外面的世界和社会,特别是认识某个国家对传记文学的创作或研究有贡献的人,并了解他的作品,是一种很有意义的事情。因为,这就意味着在各国人民之间架起了桥梁,也是为相互学习,加强团结,为发展友谊建造了高速公路。而传记文学正是开启心灵的钥匙。”这段话,是赵白生讲的,是在北京大学世界传记研究中心成立大会上讲的。

关于这段话,我认为有着非凡的意义。因为,传记在文学这一领域似乎从来没有自己的学术意义和被确认为一种创作体系。传记从古至今总是依傍于文学而被提及,始终被忽视了其值得研究的价值。其实,传记文学的重要性早已被文化转型期的先驱人物所认识。梁启超对传记文学可谓一往情深,他的大量传记影响巨大。郭沫若在自传中写道:“那时候的梁任公已经成了保皇党了。我们心里很鄙屑他,但却喜欢他的著书。他著的《意大利建国三杰传》……以轻灵的笔调描写那些亡命的志士,建国的英雄,真是令人心醉。我在崇拜拿破仑、俾斯麦之余便是崇拜加富尔、加里波蒂、玛志尼了。”

胡适是另一位不遗余力地为传记文学鸣锣开道者。他除了自己动手写传记之外,还不断劝别人写自传,这是因为他深深地认识到传记文学的价值——“给史家做材料,给文学开生路”。

正因为赵白生认识到传记文学有着如此重要的价值和社会功能,他虽是世界文学的教授、博士生导师,但他因醉心于传记文学的价值升华而如痴如狂。他于教学之余,穷年累月,以人襟抱,敬业乐业,甘当蜂媒蝶使而纵横世界,成为传记文学跻身研究学科的拓荒者。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有着大气魄干大事的男子汉,其内心却有着柔软而温馨的情感。

陈兰村教授在一篇文章中感受深切地写道:“赵白生教授是北大外国语学院的英语老师。1994年他发起成立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时,还只30岁。次年在南京师大开第二次年会,我第一次见到他,一看是个非常年轻英俊的青年教师。中等偏高的个子,戴眼镜,面孔较瘦,但眉清目秀,穿一身很合身的藏青西服,给人一种儒雅干练的感觉。他在会上平易近人,与各地来宾讨论传记,说话时不时掺进英语,对当今国外的传记文学发展很熟悉,给人一种年轻人难得的学识渊博的印象。1996年12月在北大开第三次年会。他们英语系从领导到同事,有不少人来帮忙搞会务。由此我觉得他人缘一定不错。有几个老外也来参加会议。翻译译不出时,赵老师马上接上去译出来。一听可知他的英语很棒。会议结束后的一天早上,天气很冷,他从自己住处出来,帮我拿着行李,直到把我送上汽车。到家后,妻子告诉我,等我上了汽车,赵老师就打电话告诉我家里,说我已离京返回。在京时,赵老师陪我到书店买书。有几本书没有买到。我回浙江后过了一段时间,赵老师帮我买到了书,邮寄来了。信中说,他又跑了几家书店,把我要的书买到了。但不要我寄书费,算是他送我的……”

读完这段出自肺腑的文字,我被深深地触动了。在对其他几位的采访中,他们也都谈到了赵白生对他们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帮助。著名“文坛刀客”韩石山说:“那一年我应邀前往德国参加世界传记文学年会。出发前,我对赵教授表明了自己的担忧,自己不懂外语,既聋又瞎还动不了嘴。他用非常体贴的声调说:‘韩老师,你别担心,我已经给你配上了专职翻译。也给随团需要翻译的师长都配上了翻译。’他还为我们准备了翔实的背景材料。他这个人,‘相知在急难,独好亦何益’。”

韩石山用李白的这两句诗表达了对赵白生的感谢和赞赏。

于是,我给白痴发微信问道:“您是教授,又是学术活动的组织者,还在各种活动中以体贴入微的关心给人以帮助。我想问,您何以会想得那么多并身体力行?”

白痴在微信中答道:“我是学者,我的一切学术活动首先要懂得尊重人的主体性。人不仅是物质生活的主体,也是学术生活、精神生活乃至整个社会生活的主体。所以我既要创造条件让他们登上有利于一展学说才能的舞台和空间,也应该设身处地为他们考虑,提高他们发挥专长的生活品质。我始终觉得,学术活动的组织者,要关心与会者的多方面、多层次的需要。不仅关心物质层面的需要,更关心精神文化层面的需要,要着力于完善因历史原因所造成的拾遗补阙的需要。我认为对中外学者、作家的人文关怀上,还有着无限想象的空间。”

我真没想到,这样一位全身心投入教学,又忙里偷闲从事文学国际交流的学者,待人接物竟充满温馨,关怀备至,如丽日和风,真是令人萦思向往。

白痴还告诉我,为了使中外作家、学者的交流畅通无阻,经多年的培植,他已经组成了多个人才梯队:1.精通传记文学的学者和专家;2.擅长多国文字口译和笔译的翻译团队;3.达到国际水准的编辑队伍……

走笔至此,我百感交集,不尽所怀。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人生自是有情痴,情到深处会痴绝”这两句诗。之所以会有这一联想,正因为我感受到了赵白生对事业执着追求近于痴狂的一片真心深情。

近30年来,中外传记文学研究在赵白生的领导下,会集了一批国内优秀传记研究者,产生了大量优秀研究成果。同时,研究会始终秉持着国际视野,向国际前沿看齐,国际学者也越来越被中国传记文学所吸引。一次又一次大会的成功举行更加充分地表明,中国的传记文学研究方兴未艾,绿树成林,臻于壮实,前景广阔。这一切成绩的取得,何尝不能说全仗“白痴”的胼手胝足、千里奔波、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学术追求。那么,他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社会背景下,才做到了心无旁骛,一片痴情?必须提及,在那炫耀财富、谄媚财富,粉腻脂香,声色犬马之中,有些文人艺术家的桂冠,已被金钱涂成了五颜六色。但是,赵白生这位年轻气盛的教授,高傲地远离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而是面向广无止境的文学天地,肩负着哈佛大学、巴黎大学、德国弗莱堡大学、印度理工大学等国内外多所大学客座教授的重任,活跃在世界各地的名家讲坛上。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以开阔的境界倾情投入传记文学的深入研究中,以有涯之生逐无涯之业。这不禁让我想起他在哈佛讲台上所阐述的自己的见解和追求:“世界文学科研的真正模式应该是‘五环模式’。在未来10年,北大世界文学研究所将致力于尝试这一新的模式。”这几句表明他大志向的话,至今缭绕在我的耳际,袅袅不绝。

赵白生这样说了,而他就是一个言必信、行必果的人。在这方面可举的实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在此不妨以下例而见一斑:

2018年10月25日至27日,由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北京大学世界传记研究中心、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联合主办的第二十五届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年会暨国际研讨会“作家自传研究及其它”在成都举行。来自世界四大洲的一百多名专家、作家、学者及研究生参加了研讨会。与会者主要来自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四川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山大学、中央民族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厦门大学、南开大学、山东大学、西南大学、湖南大学等四十余所国内高校和研究所,以及伦敦大学国王学院、巴西康比那斯大学等国际著名高校,也包括各地作家协会的知名作家和全国多所出版单位的资深编辑。此次年会是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的第二十五届年会。25年来,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集结了一批国内优秀的传记研究者,产生了大量的优秀研究成果。同时,研究会始终保持着国际视野,向国际前沿看齐,国际学者也越来越被中国的传记文学研究所吸引。此次大会的成功举行更加充分地表明,中国的传记文学研究方兴未艾,前景广阔。

显而易见,赵白生在开展国际交流的学术活动中,对传记文学始终不渝地尽心尽力,披沥了他热爱传记文学的一片赤诚。然而,他个人在学术研究上也硕果累累。他除了在《文艺研究》《外国文学评论》《国外文学》《中国比较文学》等著名期刊发表高水平论文二十余篇,其著作和译著还包括《传记文学理论》、《元首传》、《肖像》、《欧美文学论丛》(合著)等。通过浏览他这些著作的篇目,我们也就能鸟瞰他在传记文学上攀登的千岩万壑。不仅如此,他还为中央电视台翻译了120多万字的大型电视系列节目。写到这里,我无须再多说一个对赵白生的赞美之词。纸短语长,临风寄意:赵白生对传记文学的研究,几乎倾注了他的大半生心血!我千言万语只想说一句话:白痴啊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