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当绿叶的豁达情怀

甘当绿叶的豁达情怀

1980年7月,曹致佐调入马鞍山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任马鞍山市作家协会(执行)副主席。从一个工人转换为专职的文艺干部,一定有充盈的时间用在写作上。但是,事实并非如他所愿。文联主席王平谆谆嘱告他,一定要抓好全市的文学创作,要出作品,出人才。

80年代的文学热,曾经促使马鞍山一批工人业余作者投身文学创作。创作实践必须要有文学园地任其纵横驰骋。曹致佐成了当时积极主张创办《采石》文学园地的最初拓荒者之一。他不仅出点子,想办法,为申办《采石》文学期刊奔走呼号,还在筹划过程中慷慨解囊:筹备组一行5人去南京取经,宴请《雨花》杂志同仁,当时市文联经费捉襟见肘,只能拿出30元请一桌,另一桌曹致佐欣然自掏腰包。《采石》创刊后,他还相继写出了《心灵深处的风暴》《心在坟墓里》两篇小说予以支持。《心在坟墓里》在全国引发了强烈反响,《作品与争鸣》杂志予以了转载。在组稿和编辑上,如今在全国享有盛名的江苏作家叶兆言的处女作,就是由曹致佐从来稿中发现并在《采石》上刊登的。

为了提高青年作者的文学素养,文联主席王平提议开办文学讲习所。曹致佐兼任副所长后,不但结合自己的创作实践进行讲课,还悉心扶植文学青年的“第一片绿叶”。现担任马鞍山市美术家协会秘书长的刘钢深情地说:“当我拿到刊登我习作的那期《绿叶》时,自己的小说能变成铅字,那是一种比蜜还甜的快乐。……转眼之间这已成了三十几年前的往事,也许在曹老师的记忆里已经淡忘了一名当年的文学讲习所学员。可在我的心中,永远无法磨灭对他的敬慕和记忆。”

我和欧震合写的报告文学《热血》发表以后,曹老师就像自己发表作品那样高兴,不但给予充分肯定,还广为推介和宣传。往后,我与曹致佐不但是文字之交,还在长期的交往中成了挚友。在我的婚礼上,他偕同夫人拿着我出版的诗集《柔情冬日》,背诵着我写的诗句:“就这样,我感动着你如诗的背影;就这样,你感动着我如水的目光……”那既温馨又风雅的祝福,我和妻子难以忘怀。后来他调离马鞍山两年后,还把《热血》收入报告文学集《天涯何处无芳草》之中。

《天涯何处无芳草》是曹致佐和贾梦雷合作主编,为企业家立传的报告文学集。贾梦雷从1978年至2006年担任安徽省作家协会秘书长、副主席,一提起曹致佐便情不自禁地谈开了:“我和致佐老弟在北影虽是两个剧组,但风雨同舟,有40年的交情了……在开展文学活动方面,他啊,既活跃又有创造性:1982年全省青年创作会议、1984年有全国一百多位著名作家参加的‘城市改革题材创作座谈会’都在马鞍山召开,他是我强有力的助手,他有板有眼、有声有色的组织能力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好评。1985年夏天,在他的倡议下,省作协和马鞍山市作协,在泾川山庄联合举办了‘作家企业家座谈会’。这在全国是首创!……后来陈登科主席找他谈了两次,要调他到省作协担任副秘书长……”

曹致佐给我看了梁寿淦写给他的一封信:“……登科得知你调到上海作协后,闷闷不乐,一天没说话。傍晚散步时,走了很长一段路后,仰天长叹,安徽留不住人啊!”

曹致佐说,这封信他已保存27年。尽管信中的字字句句都牢记不忘,但他依然百看不厌。既感到温暖,又十分愧疚,辜负了陈登科对他的真心诚意。

我说,早就听闻你与陈登科交谊很深,而且还和其他几位前辈作家往来甚密。

他点点头,说:“是的,孙立真、黄光杰、曹玉模、吕宕、肖马、杨履方,都是我的文友、兄长、老师。他们对马鞍山的文学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而我的成长与他们的帮助、教诲是密不可分的。其中,最早关心我、引领我、扶植我的是孙立真。他经常来车间看我。可以说,他是马鞍山市文联的元老,60年代的一大批作者,都是在他的帮助下得以成长的。”

曹致佐如是说,那么这些前辈又是怎样评价曹致佐的呢?

著名诗人、83岁的孙立真提到曹致佐十分感慨,他说:“小曹是钢城第一个以改革为题材,为改革者树碑立传的青年作家。他敢于斗争,向当时僵化的思想、保守的观念做斗争,勇于揭露社会的阴暗面……”

剧作家、电影《林则徐》编剧吕宕,在《病中闲话》这本书中,直抒胸臆:“感谢老友曹致佐为这本小集子付出的编选、整理、奔走、联络的辛劳,我从中深深感到了一种人间道义的温暖。”

杨履方夫人林老师告诉我:“老杨在北影突发脑出血,是肖马和小曹把他急送医院抢救,小曹在医院陪了整整三天三夜,眼睛熬红了,眼泡哭肿了。我对3个儿子说,曹叔叔和你爸爸是生死之交。”

杨履方的回忆引发了我的兴趣:“肖马常常说,他与小曹是莫逆之交。他俩常来常往,无话不谈。不过,他从来没有听到小曹在他面前议论过别人。我也有同感,从未听小曹讲过别人的坏话……”

黄光杰是马鞍山戏剧界元老,他在我采访时再三叮咛,一定要把这段话写进去:“致佐一走,我深感失落,他是我家的常客,没有他的光顾,我顿感茫然空虚。幸好,这位老弟人走情未了,逢年过节必定与我通话,年年如此。平生得一知己,足矣!”

曹玉模在1988年5月给曹致佐的信中写道:“致佐,你寄来的《作家与企业家报》专刊‘金秋情’我和老贾都看了,你真是一团火,点燃了老贾和我的热情并越烧越旺。我们已开始筹建‘安徽省作家与企业家联谊会’。”

曹致佐在《弦断情未了》这篇回忆文章中,追述了他与张弦不同寻常的关系:“1974年仲夏的一个下午,我正在文化局开会,偶尔发现有人在院子里朝创作室探头张望。此人头戴破草帽,身着破汗衫和米色旧短裤,脚穿打了几个补丁的解放鞋。是张弦!几年不见竟成了这个样子。当时没有人敢与他接触,我可不忌讳,赶紧跑出去,热情地伸出了手。张弦犹豫了一下把手缩了回去,我还是握住了他的手。他苦笑着说,这对你不好,我是牛鬼蛇神。我说,我也做过牛鬼蛇神。他说,你还是老脾气。我说,我们是老朋友了,好久没在一起谈谈了。他急忙推托,我是来汇报思想的……我心里不是滋味,约他晚上到我家来,他答应了。

“那晚他没有来,数月后的一个晚上,过了十点他来了。他说一直想来,就怕连累了我。来得晚,别人看不见。我振振有词地说,我才不怕呢,我接触你是为了用毛泽东思想教育你,如果大家都怕接触你,怎么用毛泽东思想来教育你?说完,我俩相视而笑。久别重聚,一直谈到深夜两点。他告诉我他正在五七干校葛羊山劳动,什么活都干。张玲的身体不好,贫血,收入少,一人在南京拖着两个孩子够苦的。他一个月可以请两天假回南京……

“打这以后,张弦就经常来了。”

从上述的几个事例可以看出,曹致佐不但是青年作者的良朋诤友,也与老一辈作家建立了深厚情谊。

我告诉曹老师:“在采访中,我听到许多作者谈到了当年你在创作上给予他们关心和帮助的感人事例。”

他笑笑说:“能被人记住当然高兴。其实当时我非常苦恼。到了专职岗位,却不能一心一意搞创作了。想写,但比在工厂里的业余时间还要少。每天晚上,业余作者上门交流的应接不暇。我还是在意兴阑珊中带着兴奋。”

原来如此,想创作,却被牢牢铆在了分身乏术的专职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