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露台、舞楼到神庙剧场的多样发展

一 从露台、舞楼到神庙剧场的多样发展

神庙考古最引起人们兴趣的,就是位于正殿之南的演戏之台。虽然,宋代舞台早已不可亲眼目睹了,但是天僖四年(1020)《河中府万泉县新建后土圣母庙记》,碑阴提到的“修舞亭都维那头李廷训等”[1];元丰三年(1080)《威胜军关帝侯新庙记》,碑阴里的“舞楼一座”[2];建中靖国元年(1101),《潞州潞城县三池东圣母仙乡之碑》的“创起舞楼”之事[3],三通宋碑及高平王报村二郎庙金大定二十三年(1183)的舞楼实物,仍可成为我国神庙剧场在11世纪至12世纪就已经正式形成的铁证。这期间,随着宋元以来戏剧艺术的繁荣发展,神庙祭祀也由原本只演歌舞,进而献演队戏和歌舞戏,又进而演出新兴的杂剧。不同艺术形态、艺术层次的不同需求,促使神庙先建月台,再造露台,紧接着建造了有顶盖、有前后台区分的戏台。于是,由简单的露台到壮丽的舞楼,再到后来明清神庙剧场的多样发展,清晰显示了中国戏曲蓬勃而又曲折的发展历程。

1 神庙戏台的名称初无定准,仅在山西碑刻所见者就不少于30种。诸多名称所指代的客体在建筑形制上有无分别,名称的约定俗成或者确定是否只是出于当时、当地的一种习惯,还是另有别的什么原因,这些都是应该搞清楚的。

舞亭。北宋天禧四年碑有“修舞亭都维那头”的姓名,阳城北崦山白龙庙金明昌壬子(1192)《复见显圣王灵应碑》有“忽有大蛇……引首上东庑,延及门里,下舞亭”之记[4]。此称后世也不断出现,如临汾尧陵乾隆五十二年(1787)《重修尧陵殿宇碑记》:“东西厢房六,牌坊一座,舞亭三间。”[5]

舞楼。这是碑刻里最常见的名称,早在宋元丰三年沁州碑、建中靖国元年潞城碑,就已经存在。此后充斥于各地及历代的神庙碑刻中,兹不赘述。

舞厅。元至元八年(1271)万泉(今万荣)太赵村稷王庙,立有“舞厅石”,其西景村东岳庙元至正十四年(1354)石碣也有“岱岳庙内舞厅”之记[6]

乐厅。临汾魏村牛王庙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重刻《牛王庙元时碑记》中,有“乐厅雄丽”一节[7]。此元建戏台今日犹存。

舞庭。沁水县下格碑村圣王庙,元至治二年(1322)《圣王行宫之碑》:“继乃先之功,修建舞庭一座。”芮城县元大德元年(1297)《芮王庙记》碑:“献有殿,舞有庭,戏有台。”[8]这两座戏台俱已毁灭。

乐亭。至元十二年(1275)王恽《平阳路景行里新修岱岳行祠记》中,有“下至作乐有亭”一语。延祐三年(1316)襄陵《重修卧龙祠记》,也有“傍乐亭之未逮”句可证[9]

乐楼。这也是较为普遍的称呼。河津市连伯村后土庙,明景泰元年(1450)《重修后土禹稷庙记》:“重修正殿三楹,香亭一座,献亭五楹,乐楼三楹。”此明代戏台已被拆除,现在原处又建了一座新台。

乐庭。河津市连伯村后土庙,万历十八年(1590)《连伯里重修后土庙底创》:“殿前香厅一间,献庭五楹,乐庭三楹。”[10]此与上文所言,是同一座戏台,可见称楼称庭并无定准。

舞榭。长治县五龙庙元至正三年(1343)《有元潞州知州张公重修会应王庙记》,有“舞榭腾丹雘之妆”一节[11]。庙并戏台俱毁。河津市真武庙康熙四十年(1701)《重修玄帝庙记》:“由太和殿而享堂,而舞榭,而东廊、道院,咸灿灿然。”[12]

乐舞楼。沁水县郭壁村崔府君庙万历四年(1576)碑:“中为拜堂,次乐舞楼。”[13]此乐舞楼今日仍存,是一金元风格的戏台。

乐舞亭。明隆庆四年(1570),《泽州周村镇重修庙祀记》:“中为礼拜殿,南为乐舞亭。”[14]现存戏台已是清代遗构。晋城府底村《玉皇庙重修记》碑:“其台榭、丹墀、乐舞亭,靡不焕然丁新。”[15]此乐舞亭的柱础尚存庙内。

乐棚。阳城县下交村文昌庙,康熙三十五年(1696)有《创修乐棚碑记》[16]。庙并戏台俱已不存。

歌台。沁水县郭壁村关帝庙,道光二十二年(1842)《补修大庙记》:“大门上正中歌台。”[17]其歌台今存,为山门舞楼形制。

演戏台。泽州周村镇《重修土地祠文》:“东西上为看楼,下为憩所,南改为演戏台。”[18]此庙并戏台也已不存。

戏楼。这是明末清初才流行的称呼。武乡县南山神祠万历三十四年(1606)《重修佛神殿记》:“因缺而加增者,则有若各殿廊房、□角道并戏楼等处。”[19]同县还有下合村娲皇庙崇祯三年(1630)《重修娲皇圣母庙廊房创建戏楼碑记》,平顺县西青北村禹王庙崇祯四年《新修戏楼布施碑记》,襄垣县傅村成王庙乾隆十四年(1749)《周成王老爷神庙重修戏楼碑记》,潞城李家村观音堂乾隆二十三年(1758)《观音堂创建戏楼碑记》[20]等等。据此可知,戏楼之称始于明末而流行于清初。

乐舞台。武乡县下合村娲皇庙,乾隆二十六年(1761)《重修娲皇圣母庙碑记》:“正殿、两廊、灵官庙、乐舞台、左右耳房并钟鼓楼,俱已更新。”[21]其崇祯碑已称作戏楼,至此又叫乐舞台,可见亦无定准。

乐台。屯留县寺底村亚岳庙光绪十六年(1890)《重修社庙碑记》:“中社乐台已及颓废。”[22]此庙并戏台至今都保存完好。

献楼。介休后土庙明正德十四年(1519)有《创修献楼之记》[23]。该戏台今存,为远近闻名的庙内过路台。

歌舞楼。长治县西长井村灵泽王庙,乾隆五十六年(1791)《重修灵泽王庙碑记》:“又建马王殿、瘟神殿、歌舞楼并钟鼓二楼。”[24]戏台完好。

歌舞台。见高平谷口村济渎庙,嘉庆七年(1802)《增补庙宇神池改作歌舞台碑记》[25]。戏台建在庙外,保存尚好。

演亭。高平庄里村炎帝上庙嘉庆七年(1802)《修坡碑记》:“当其演亭之修,也有人曰:‘戏房垣塘以及坡岸并为举之。’”[26]戏台完好。

舞殿。万荣县贾村后土庙,康熙五十三(1714)年立、光绪二十八年(1902)补记的《重修后土庙碑记》:“历补献殿、舞殿三间。”[27]称戏台作舞殿的,所知仅此一例。

乐楼台。阳泉市苇泊村岳渎庙,有光绪十八年(1892)《重修庙宇新建乐楼台碑记》、《重修天齐庙并新建乐楼台碑记》两通碑刻。[28]既称楼又称台,也很罕见。此戏台木雕华丽,保存完好。

戏厅、戏亭。蒲县城关真武庙,乾隆四十年(1775)《修建戏厅碑记》:“为建立戏亭之费,脱产六十千正(整),寄之典铺,每岁收以为演戏之资。”[29]碑题作戏厅,而碑文写作戏亭,可见厅、亭二字的使用,也有较大的随意性。此戏台今已不存。

山门戏台。长子县关街村天凤寺,道光二十二年(1842)《重修天凤寺碑记》:“泊山门戏台,阅四载而完工。”[30]戏台今存。

山门乐楼。盂县藏山神祠嘉庆四年(1799)《重修记略》:“由是而正殿、双烈祠、廊房、配室、山门乐楼,一切台基阶砌……俱仪次完整。”[31]这是一座山门过厅式戏台,保存完好。

山门乐台。介休市张壁古堡,康熙五十年(1711)《关帝庙重建碑记》:“修建山门乐台三楹。”[32]此乐台今日仍在使用。

山门舞楼。泽州县泊南村三教堂,嘉庆四年(1799)《重修三教庙碑记》:“次又愤然努济,以成山门舞楼。”同县南石店村,清咸丰六年(1856)亦有《虫王庙新建拜殿重修山门舞楼看楼记》一通[33]。此与上述山门乐台、山门戏台是同一种形制,至今都还保存良好。

南楼。金大定二十八年(1188),平遥《大金重建超山应润庙记》碑中“葺弦歌之南楼”[34]。此因与正殿建在同一中轴线上,位于正殿之南而称之,故其弦歌也就包括当时的院本。后世碑刻也有称戏台为南楼的,如高平故关村炎帝庙明崇祯十六年(1643)《创修演奇楼碑记》,碑中写道:“欲纠众创修南楼三间,以为演奇地”[35]。显然,碑题之“演奇楼”就是碑里的“南楼”。前者表义,是其戏台的雅号;后者则表方位,是此戏台的俗称。“演奇楼”匾至今仍然悬挂在这座神庙的舞台上。

神庙戏台诸多名称中,表现艺术性质的词素是乐、舞、歌、戏等字,表现建筑特征的词素是厅、庭、亭、楼、台、殿、榭等字,强调表现方式的词素则是献、演等字。其中乐、舞、歌用在碑刻里,经常是些广义的概念,一般都包含戏剧在内。特别是“乐”字,具体指散乐,自元代开始各地习惯用指杂剧,如晋南洪洞县水神庙里的元代戏曲壁画,就题为“大行散乐忠都秀在此作场”;万荣孤山风伯雨师庙元代柱刻,也有“大行散乐人张德好在此作场”等字。碑刻用以包含戏曲并不奇怪。

乐、舞、歌狭义地专指戏曲,碑刻也有例证。如永济黄营村九郎神庙,清嘉庆《重修戏楼碑记》云:“兹庙戏楼自乾隆十三年重修,于今六十余年矣……而今而后,歌则于斯,舞则于斯,格神怡人,咸在于斯。”[36]这里的歌舞即专指戏曲无疑,因戏曲“唱念做打”,除道白之外其余原本就是一种装扮性的歌舞,据而称之,于理亦通。再如蒲县东岳庙乾隆十七年(1752)《昭兹来许》碑说:“土人每岁于季春廿八日献乐报赛,相沿已久。嗣因所费无出,久将废坠,爰公募银二百两付之典商,岁生息银三十金,以为献戏之资”[37]其“献乐”与“献戏”当是一个意思的两种说法,在这里,乐就是戏,除此之外恐怕不能再作其它理解。

有人说,元以前的碑刻几乎不提戏、剧,是作者——士大夫们有意贬损之。这有可能。但从另一方面理解,也可以说他们中的某些人是在有意地拔高戏曲,因为一旦认定戏曲原本就是装扮的乐、舞、歌,那么它的登台表演也就应该符合历代官府遵行不悖的祭祀传统,符合儒家提倡的礼乐观,既合法又合道,还有谁来反对呢?当然,后世戏曲独立存在的价值日益显明,社会及文化地位不断提高,民间用以祀神再也不必担心什么,于是就开始径直地称呼其台为戏台、戏楼了。戏楼之称广泛流行于明末清初,也就反映出戏曲已被当时社会普遍接纳的事实。

应当说,神庙戏台的命名,实际上反映了当时、当地人们的审美观和文化理念。因为构成名字的词素的选择是有倾向的:想突出戏曲的礼乐性质,即冠其台名以“乐”字;倾心于戏曲艺术的动作之美,则冠以“舞”字;倘若认定戏曲毕竟以唱为主,唱最迷人,那就冠以“歌”字。至于称它为“献楼”者,与谓之“演台”者相比较,显然更能表现其宗教信仰的虔诚。同样的道理,乐舞楼、乐舞亭、歌舞台等综合性的称呼,当初也必有其观念上的缘由。

从形制规模上讲,戏台称“亭”,原本可能因其四面可观;称“庭”或“厅”,可能因为它已经能从三面观看。这是字的本义表明的。但因亭、庭与厅音近,于是各地逐渐有了自己的习惯叫法。这些习惯成自然的戏台之称,愈到后来就愈失去了它所包含的建筑形制上的意义,而在具有一定的礼仪性、审美性的基础上又有很大的随意性。有时甚至是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例如阳城北崦山白龙庙戏台,金代称舞亭,而元大德间还是那座台子却叫舞庭了[38]。其下交村成汤庙戏台,嘉靖十五年王玹碑刻称作乐楼,而同年同月李瀚作《重修正殿廊庑之记》时则称舞楼[39]。太谷县阳邑村净信寺,天启二年(1622)《补修阳邑镇净信寺碑记》有“乐亭一座”,至道光六年(1826)《重修静信寺碑记》里,又改口作戏楼[40]。由此可见,除非那些名为山门戏台、山门乐台、山门舞楼的戏台,还可以知道舞台置于山门之上,其余名称早已不能反映各自形制上的实际特征了。

由于神庙戏台一般都建在低于正殿的地方,所以它的台基都必须有所增高,才能使神“看戏”方便,此即楼、台、榭等字出现在戏台名称里的原因。其实除了山门舞楼和极少数的二层戏台以外,其余的都是台、榭而不是楼,一定要以楼来称呼它,则正反映了古人普遍存在的愈是高大就愈是壮美的建筑审美倾向。

2 三通宋碑虽然都提到舞亭或舞楼,而未提露台,但从时代先后的次序上讲,露台原本是出现在舞亭、舞楼之前的。《尚书·泰誓上》:“宫室台榭,陂池侈服。”注云:“土高曰台,有木曰榭。”[41]《尔雅·释宫》:“有木者谓之榭。”注:“台上起屋。”[42]露台最大的缺陷,就是还没有木结构的大屋顶,不适应戏剧艺术的表演需求。故当宋金杂剧院本繁荣之后,虽然仍有“露台子弟”到处作场,但在神庙里人们还是决定“台上起屋”,遂创建了和神殿相对应的舞楼或舞亭。

事实上,幸亏晋南侯马金代董氏墓群、稷山段氏墓群出土了一些舞楼模型,模型上还有四个或五个正在作场的戏俑,此与宋金杂剧每场四人或五人及各个角色的有关记载完全吻合。否则的话,人们很可能要为此宋碑里的舞亭、舞楼争论不休。也许会有人坚持认为,神庙舞楼就是祭祀献演歌舞及奏乐之楼,如其字面上所昭示的那样,而无法证明其中已有杂剧演出。历史文物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它可以无言地制止某些问题的长期争论。现在可以确信,宋碑以下一切神庙碑刻所记述的舞楼、乐楼、歌台等,本质上都是戏台,这一点再也毋庸置疑。因此,万荣县桥上村后土庙宋代李庭训等人,就是迄今所知神庙戏台最早的建筑者,应该永远载入中国剧场史册。

事物发展的不平衡法则,以及祭祀传统的顽强惰性,决定了金元时期在较为先进的舞楼增多以后,某些神庙依旧保存甚至新建露台。芮城岱岳庙金泰和三年(1203)《岳庙新修露台记》[43],及其东吕村关帝庙元泰定五年(1328)《创修露台记》[44],就是这一情形的典型反映。前者还有一段对露台的颇为得意的描写:

□台崇七尺五寸,方广二十四步,砖总万有六千数。边隅用石一百五十□。□砻绝疵,细功鳞砌,荡人耳目。黄童白叟,□□以□□。□牲陈皿者,得以展□仪;流宫泛羽者,□□奏其雅。神人之心,由是和焉。

所谓“□砻绝疵,细功鳞砌”,是对露台须弥座式台基的形容语。以今日调查所见,金代神庙凡是重要建筑的台基一般都是须弥座式,如高平市王报村二郎庙大定二十三年(1183)舞楼台基及其西李门二仙庙正隆二年(1157)露台台基、泽州县高都镇东岳庙大定二十五年正殿神台台基、阳城县屯城村东岳庙泰和八年(1208)正殿台基、陵川县礼义镇崔府君庙庙台台基等。均为一时之风尚使然。这些须弥座上一般都刻有莲花,束腰石上则布满浮雕或线刻图画,连同其压栏石,差不多一切构件都很精美,说是“细功鳞砌”并不过分。

高平西李门村二仙庙今存正殿三间,后殿三间,梳妆楼两座(其中一座已毁),另有后侧殿和东西廊房若干间,庙外舞楼三大间。其中只有正殿和连为一体的露台是金代建筑,剩下的多是清代遗构。

高平西李门二仙庙金代大殿及露台

正殿单檐歇山顶,琉璃屋脊,筒瓦复布。鸱尾、火珠、垂戗脊兽和仙人等,俱已残缺,而且全部风化褪色。屋顶举折平缓,出檐较深。殿阔9.95公尺,其中明间宽3.95公尺,通进深9.8公尺,廊深占2.85公尺,殿基高0.85公尺。檐下用方形抹角石柱,覆莲础,平柱高3.78公尺。角柱高3.84公尺,柱生起及柱侧角明显。阑额、普柏枋则伸出柱外,断面成丁字形。斗栱五铺作双下昂,昂嘴略趋于扁平,耍头用蚂蚱头,立面高度接近90公分,补间铺作各一朵,五铺作出双杪。四转角斗栱出45°斜昂、由昂,正侧面的则为单杪单下昂,耍头蚂蚱头。栱面俱不抹斜。个别翼角已有破损。殿门用黑色的镜面石框一合,板门两扇,左右各开一道破子棂窗。门上石刻:“晋城县莒山乡司徒村众社民户施门一合,正隆二年岁次丁丑仲秋二十日谨记。”(以下是人名,略)正殿和露台创建于同一年代,迄无疑词。

露台紧靠正殿,高1.18公尺,宽13.5公尺,深6.66公尺。整体为须弥座式,而有所简化。上枭雕刻仰莲,高22公分;下枭雕刻覆莲,高36公分(条石之间已经扭曲,此数据未必精确,下同)。束腰石上均有线刻图画,最有名的两幅,学者认为是队戏图和巾舞图[45]。队戏图嵌于露台东侧面之南端第一方石板上,石板高44公分,宽127公分。图上线刻人物共10人,男女各半,面目清秀,身材修长。走在前面的,是头戴展角幞头的参军色,手持竹竿子,引导艺人作行进表演。其余男伶均戴曲脚幞头、簪花,或拍其杖鼓(即所谓杖鼓色),或作擎手、叉手状,姿态各异。女伶则各执一件乐器:横笛、洞箫、尺八、托鼓、绰板。她们个个绾发插翠,交领左衽,展示了金代艺人演出服饰的风采。当时民间祀神乐舞队戏的神韵,于此亦可概见。

西李门二仙庙露台须弥座

西李门二仙庙金代露台石刻队戏图

巾舞图嵌于露台正面台阶左侧第一方束腰石上,石板高43公分,宽111公分。图中有6个粗壮、虬髯、行伍装扮的男性,脑后各留发辫数条,显然是女真族军人。画面上左三和左四正在挥巾对舞,舞姿粗犷豪放,酣态淋漓。左一在吹笛伴奏,右二则拊鼓击节。左二好像是个侍卫,腰挎弓箭,呈拍手助兴状。而右一大约是位将军,坐在那里兴致勃勃地观看着。

西李门二仙庙露台石刻巾舞图

阳城县屯城村东岳庙正殿台基,陵川县礼义镇崔府君庙庙台台基,均刻有上古董氏豢龙和朱泙漫屠龙的故事,表现“人定胜龙”的主体意向,亦为民间雩祭祈雨之宗教观念所需。其中礼义镇的庙台台基浮雕可能还没有人公诸于世。这里顺便将两组浮雕并列于下,供读者欣赏。

阳城县屯城村东岳庙正殿台基石刻豢龙图

按董氏豢龙之事,早就见诸经典,而且说豢龙之处就在晋南闻喜县的董泽。《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载,晋太史蔡墨对魏献子曰:“昔有飂叔安有裔子,曰董父,实甚好龙,能求其嗜欲以饮食之,龙多归之。乃扰蓄龙以服事帝舜,帝舜赐之姓曰董,氏曰豢龙,封诸鬷川。鬷夷氏其后也。”杜预注曰:“鬷水上夷皆董姓。”[46]《闻喜县志·沿革》:“虞为冀州地,有鬷川,为董国。”案云:“晋魏锜曰:‘董泽之蒲可胜既(概)乎!’杜注:‘闻喜县东北有董池陂。’是鬷川即董泽,舜所封董氏之国也。”[47]《山西通志》记云:“董父庙在闻喜县东仓底村。”细字注云:“亦名董池庙。旧为女像,金天眷中,县令贾葵改正。”[48]贾葵有《董父庙碑》,收在《山右石刻丛编》中。碑云本县每年春秋祭祀者“有四焉:禹也,稷也,成汤也,董池神也”。董父之祭由来久矣。但是到后来不知为什么,当地民众重修庙宇时竟然改董父为老母之像,于是贾葵不得不下令纠正,“不可使董父之灵久诬于冥冥之中也”[49]

阳城县屯城村东岳庙正殿台基石刻屠龙图

董池神庙既然近在闻喜,豢龙、御龙又为民间雩祭意识之所需,而其源自上古虞舜时代的宗教本事,又是被金天眷元年(1135)闻喜县令贾葵纠正过来的,所以晋南、晋东南一带金代盛传董父豢龙的故事,并成为当时须弥座台基浮雕常见的题材,也就不希奇了。

在民间的宗教意识里,豢龙而龙不听命于是便可以屠之。这也有相应的传说予以支持。《庄子·列御寇》篇说:“朱泙漫学屠龙于支离益,单(殚)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原本只是一个寓言,讽刺学而不能致用者。但是古人坚信:“夫龙,神物也,实难制蓄……或触山抉石,发大水以荡城邑;或迅雷奔电,降大雹以伤禾稼。时出而为人害者,盖尝有之。”[50]故金朝人常将豢龙和屠龙两幅图画刻在神庙的同一须弥座上,算是对龙的既利诱又威胁吧。宗教执迷者的思路有时也可以拍案叫绝。

陵川县礼义镇崔府君庙庙台台基石刻豢龙图

屠龙浮雕也有解释为周处斩蛟的,似更合理。晋城有个周村镇,镇上有周处墓。《山西通志·古迹考七》:“旧志有周处墓在凤台县。”《凤台县志·冢墓》:“晋平西将军周处墓,相传在周村西,当以常州荆西县为正。然处力战殁,尝赐葬地一顷,则高都或所赐地否,则其将士以衣招魂葬此。”[51]周处事见《晋书》本传。此说未必可信。但是当地居民世代相传周处斩蛟、立功边陲等事迹,对他崇拜得很,所以故意把他刻到晋东南一带神庙的须弥座上,用以慑龙也未可知。

以上两例表现金代的那种几乎是凡台必雕的作风,对我们了解所谓“□砻绝疵,细功鳞砌”的露台到底美在哪里,高平王报村二郎庙大定二十三年(1183)舞楼何以选择须弥座式台基,还是有所帮助的。

陵川县礼义镇崔府君庙庙台台基石刻屠龙图

露台和舞楼、献殿都是神庙祭祀演艺之所,有时还共处于一庙之内。如元大德元年(1297)芮城县《芮王庙记》所说的“献有殿,舞有庭,戏有台”,这“戏有台”的台实为露台,碑末有“救张弟之厄而露台建”句可证[52]。而其舞庭才与其它碑刻的舞楼、乐楼之名相当,与今人所说的戏台、戏楼相当。不同之处仅在于献殿只演小型歌舞、神戏,露台可演场面较大的歌舞杂技和宋金杂剧院本,而舞楼则是专演正队、院本和元明杂剧的。至少在明代还是这样,山西潞城南舍村万历二年(1574)抄本《礼节传簿》就是凭证。而且除特殊情境的祭台外,一般已不在舞楼上举行祭神仪式。这一点,终使它和摆放供品、举行典礼又演出节目的多功能的献殿、露台拉开了较大距离。这距离一旦拉开,随即表明戏曲艺术在神庙里业已获得了相对独立的存在价值。

三种演艺之所共处一庙之内,后代也有实证。如晋南临汾市明嘉靖《重修帝尧陵寝碑记》,碑阴庙貌线刻图上就依次刻有献殿、露台和乐楼。再如乾隆《潞安府志》卷七《庙学·附群祀》栏所载长子县三嵕庙:

三嵕庙在西郭外,元延佑六年达鲁花赤塔出重修。明弘治时又修,邑人阮勤记。金碧辉耀冠诸庙。露台下有舞楼五楹。国朝岁六月六日有司致祭。或谓神司冰雹,祷赛甚盛。

显然,该庙露台本是金元遗物,而露台之下的舞楼则是明代建筑。献殿在此省略未提。庙内中轴线上,自北往南的实际次序是:寝宫、正殿、献殿、露台、舞楼和山门。由于露台只是月台或献台向舞楼发展中的一种过渡形式,它的作用是可以被献殿和舞楼分而代之的,故迟早要被历史所淘汰。这是今天极少见到神庙露台的主要原因。

渐次淘汰露台而普建舞楼,是元朝后期到明代前期的事。这时的碑刻对于神庙露台已经很少描写,而多赞美那些有顶盖的舞庭、舞楼,说明露台在人们的心目中已经过时,而造型雄伟,能够遮挡烈日和风雨的舞楼才能得到最广泛的认同。如阳城县北崦山白龙庙元大德元年(1297)《重修显圣王庙记》说的“舞楼捻玉”[53],即已不无自豪之情。而临近的沁水县下格碑村元至治二年(1322)《圣王行宫之碑》,对其创建舞庭的缘起及舞庭本身更有直接的赞美:

至大德六年壬寅,复有本村徐思、刘清等,继乃先之功,修建舞庭一座,累年,以年不时施工。金碧杂焕,檐甓甍飞,轮焕一新。使乡人望之,耸然知敬,无不交口称赞,中心悦服,盖有不期然而然者矣。

同样的情形也见长治五龙庙至正三年(1343)《重修会应王庙记》碑中:

中则正殿郁盘,长廊回合,阴虬负栋,阳马承阿。华扁烂金碧之署,舞榭腾丹雘之妆。轮焉奂焉,目眩神褫。瞻者谓鲸海珠宫,鳌峰贝阙,飞堕人间世也。[54]

临汾市魏村牛王庙清代重刊《牛王庙元时碑记》里也写道:

庙枕村之北岗,姑峰秀于前,汾水环于左。地基奕垲,栋宇翚飞。石柱参差,乐厅雄丽。远近士庶,望之俨然,敬心栗栗,罔不只畏,实一方之奇观。[55]

现存金元戏台都在山西。碑刻提到的早期戏台也有多处,如阳城县町店乡刘家腰村崦山白龙庙金代舞庭、襄汾县崇山卧龙祠元代乐亭、芮城县岱岳庙元代舞庭、万荣县西景村东岳庙元代舞厅等。此外还有几处遗址。这些建筑为我们了解早期戏台的形制提供了重要的物证。

金元戏台大都遵循宋代建筑法典《营造法式》刻意建造。全用单檐歇山顶或十字歇山顶,四角立柱,平面接近正方形,斗栱计心造四铺作或五铺作,耍头蚂蚱头或刻作昂形,内部梁架为整体的斗八藻井,而且习惯于柱头上刻写年号和捐施者的姓名,有的还刻有花卉、卷草和化生童子等。金代石柱习用覆莲础,元代则一般使用素平础或素覆盆础。总体看,碑刻所描绘的栋宇翚飞,石柱参差,金碧杂焕,的确是这些舞楼的外部特征。

3 明代前期,各地神庙一般继续使用遗留下来的金元舞楼,而不断加以修葺。中叶以后,随着戏曲表演规模日益扩大,演艺水平不断提高,原来单开间的舞楼渐渐不能适应戏班子的需要,于是不少神庙开始革故鼎新,创建舞台进深和开间更加恢阔,平面发展为长方形或凸字形、配套设施比较齐备的表演场地。明清神庙剧场的改革,明显的是向多样化发展。

一是新乐楼与楼阁合一,再在乐楼之下复建戏楼,形成高低两戏台的新格局。如榆次城隍庙(见彩插图8),嘉靖十四年(1535)《增修榆次县城隍显佑伯祠记》中说,弘治十年(1497)曾于正殿迤南,当神道正中,建造一阁。正德六年(1511)“欲报神惠,起楼于阁之北面,为作乐之所”[56]。此阁名玄鉴楼,与其乐楼今日并存。玄鉴楼重檐歇山顶五楹四滴水,正脊火珠、鸱尾及垂戗脊兽、仙人走兽等,俱已残缺。第二、四檐下斗栱双杪五踩,三檐下的单杪三踩,用材比较宏大。而乐楼实为玄鉴楼的出厦,亦重檐歇山顶,略低于阁楼。回廊施木栏杆,木柱,斗栱七踩出三跳而无昂。演出时阁楼之内便充当临时戏房。后来,当地人突发奇想,在它的下面又造了一座新戏楼。庙会时两个戏班于上下戏台同时作场,形成了一种罕见的剧场氛围,效果之佳超乎想象。本地传说,慈禧当年建造皇宫戏楼也曾经专门派人来此考察过。城隍庙的玄鉴楼、乐楼和戏楼,一直是榆次人的骄傲。

二是与上述戏台相应,在原有乐楼的基础上,再利用山门门楼底层建成一座外向戏台,而形成内外两戏台的新体制。据《黎城县志·祠祀》卷载,明洪武二年(1387)知县崔凤、主簿严杞倡民即旧址创建新庙,翌年建成,后来维修时便扩大了庙貌:

正殿计一十二楹,殿后北为便殿三稳,又后北为寝殿五楹,东西各有廊庑。殿前为享亭,亭前为乐楼,东西各列神祠十稳。南为门三稳,左右角门各一稳。中门则砖珉饰台,高二丈许,上冠以楼,十有二稳,巍宏壮丽,为黎胜观,匾曰“群峰环翠”。

正殿前依次是享亭(献殿)、乐楼、门楼,门楼在嘉靖十六年(1537)倒塌,只好重建,于是就把门楼底层外部改造成了一座戏台。其《重修城隍庙门楼记》说,是年六月兴工重建门楼,迨十八年六月工竣,总面积共一十二楹。又说此楼:

临正据胜,台层而础奠,柱直而杗横,稳隆而榱密。节□棂楣之绚,甍溜瓦砖之坚。丹黝金碧之辉映,入汉齐云不得擅其高,长丽多景不能专其美。宏巍壮丽,视旧楼诚有加焉。[57]

现在,庙内那座明初乐楼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这座门楼戏台。它居高临下,面对该县宽阔的正街,街口可容纳数千观众,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露天剧场。演出时门楼内便充当临时戏房。值得注意的是当年内外两戏台的设计,明显表现了这样一种观念:内乐楼演剧是用来娱神的,而外戏台唱戏才是娱人的。人们宗教观念中俗性成分的增强,更有利于戏曲艺术的健康发展。

三是创建新型的过路台,并与神殿联体,以扩大表演区域和后台面积。如晋中介休后土庙明正德十四年(1519)《创建献楼之记》说:

后土庙旧有乐棚三间,因其敝坏矮窄不堪,正德丙子春,邑耆梁公讳智等,欲建楼广阔而重修之。奈城下有三清观,与乐棚相近,建楼愈高而神愈下,可乎?士民薛君雄谓众曰:“改三清阁筑基,与献楼同合为一,中则分之,起三清圣像于崇楼之极,前列万圣朝元,后奏献以奉后土,则神上而乐下,使人心安而神妥也。”众如其言。[58]

介休后土庙明代大戏楼

于是,戏楼与三清阁巧妙结合就成了该庙建筑的主要特色。戏楼背靠三清阁,面对后土殿,明间抱厦,故平面呈凸字形。为体现“神上而乐下”的观念,而故意使之略低于阁殿。后台东西墙各开一窗,采光较好。又于后墙开门一道,使与阁殿相通。底层过路处,两侧有石阶、出口,艺人出入非常方便。舞台两侧又砌有重檐歇山顶八字音壁,以加强音响效果。三清阁十字歇山顶,重檐三滴水,合戏楼出厦和八字音壁两处高低错落的歇山顶,以及屋顶上用黄、绿、红三色琉璃烧造的鸱尾、火珠、仙人、垂戗脊兽、开合俯仰的莲花脊筒、翼角套兽等,美仑美奂,构成了辉煌的屋顶奇观。

与神殿联体的戏台后代也有。如高平上董峰圣姑庙戏台,就是采取殿后出厦的方法建造的。它面对圣姑殿,而以前面的三清殿为后台,这情形比较少见,盖因后院原本很浅,无法建造开间进深都很大的戏台,遂利用前殿来扩大表演及后台区域,也算一种小规模的改革。戏台三间,悬山顶,五檩四架椽。台高1.08公尺,宽7.6公尺,其中明间宽2.9公尺,进深仅3.4公尺。青石抹角柱,柱上斗口跳,补间翼栱,柱顶石为二层方凳形。台前有石护栏,台后右侧开券门通向前殿。这种和前殿联体式的戏台,夹在大殿的后转角内,整体造型也是很美的。

四是在前台之后加盖后台,并使前后台两座建筑结合而构成复合顶制。如忻州东张村关帝庙舞楼,脊枋题记三条:“大明万历九年四月初一日初建,万载当存。”“大清乾隆四十六年三月二十九日重移建,千年不朽。”“民国三年五月二十七日重移建。”这座戏台虽然经历过两次搬迁,但因其整体梁架及其它木构件多数都没有改换,所以仍属于明代建筑。戏台整体平面呈凸字形。前台为抱厦,歇山卷棚顶,小三间;后台悬山顶,为大三间(明五暗三)。后台房屋比前台房屋既高且宽,所以造型错落有致。檐下圆木柱,素覆盆础,斗栱单杪三踩,惟明间有补间铺作三朵。坐斗和耍头两侧均施翼栱。后台前墙两侧还加盖了八字音壁,很注意音响效果。

高平上董峰圣姑庙戏台

忻州东张村关帝庙明代戏台

戏台的复合顶制除因建筑所需以外,同时也起美化作用。例如阳泉市河底镇苇泊村天齐庙戏台,集五种屋顶于一身:前台正中为元宝顶,两次间略低,为歇山顶;后台是悬山、半坡顶,而戏房一间,又是普通的硬山顶。前台明三间暗五间,以增大表演区域。檐柱用抹角砂石柱,斗栱三踩单下昂,耍头为大梁伸出,雕为麻叶云头,而昂身俱为龙口喷出的浪花形状。明间补间铺作正中一朵出三缝,共雕有四个龙头,两大两小,二小龙由二大龙口中伸出,作亲吻状。次间补间铺作则上下一大一小两个龙头,小龙在下雕为喷水状即成单下昂。明间雀替雕刻也十分华丽。因此无论远看还是近观,戏台的整体构思可谓奇绝之至,雕刻工艺也奇绝之至。

五是创建前后开口或三面开口的过路台。后者仅见于介休市板峪村,三个台口分别面对三座庙宇:龙王庙、关帝庙和噤师庙,上章已有交待。前后开口者,如繁峙县东庄村三圣庙戏台,俗称鸳鸯台[59],可惜已经被火烧掉,现在原戏台的遗址上盖起了大雄宝殿,让人败兴了。要想了解鸳鸯台的形制特征,须去陕西绥德。

阳泉市苇泊村天齐庙戏台

绥德义合镇圣母庙,坐西朝东,创建于金明昌五年(1194)。庙存戏台三间,歇山顶,灰脊筒瓦。前后七檩六架椽,五架梁对前后单步梁。檐柱为细圆木柱,素平础,高3.22公尺。柱头科皆三踩单下昂,栱面抹斜。补间铺作各一朵,平身科出斜栱,耍头中间的为龙头,两侧的则是白象头。台前石护栏高27公分,望柱高44公分。台基平面是精确的正方形,宽、深俱8公尺,台高,前面3.55公尺,后面3.9公尺。舞台进深7.13公尺,面阔6.7公尺,其中明间宽2.6公尺。隔扇固定于后金柱上,上下场门分别题写“游麟”、“舞凤”,横披则曰“碧落云横”。戏台底层是券形门洞,前高2.31公尺,后高2.68公尺。前门额横披曰“义镇雄山”;后门额则题“紫台胜景”,细字刻有“乾隆四十五年夏六月”等字,是此戏台创建于1780年之证。

值得注意的是,此戏台的前口面对圣母殿,后口面对关帝殿,两面均可唱戏,于是互为前后台。当初隔扇应依中柱而设,面对圣母殿唱戏时,就用软门将后口封住;面对关帝殿唱戏时,则封住前口。今人不识,将后台口砌成砖墙,遂大煞风景,降低了它的审美价值和实用功能。

六是倒座式戏台,左右附建二层戏房,戏房底层则是山门,同时附建看楼。如沁水县南阳村玉皇庙,戏台设在外院,三间,悬山顶,五檩四架椽,琉璃屋脊、鸱尾皆已褪色。台基高达2.14公尺,台上圆木柱高2.36公尺,鼓凳础高0.46公尺。五架梁直伸柱外,不施斗栱,补间处则加雕花翼栱。舞台面阔8.2公尺,其中明间宽3.65公尺。两侧各有一间戏房,进深才1.45公尺,宽2.43公尺,仅供化妆使用。戏房底层高2.85公尺,作为山门还很高大、宽敞。院子东西两侧各建看楼二层,亦为悬山顶三间,施木勾栏以便观看。看楼通阔8.6

陕西绥德义合镇圣母庙前后开口戏台公尺,明间宽2.85公尺,可容纳不少女眷。

沁水县南阳村玉皇庙戏台及戏房

七是舞楼及戏房的底层俱为山门,但是没有看楼。如长治崔府君庙万历二十四年(1596)《重修府君庙碑记》言道:“序穷处□上洞,上为舞榭,下洞处则中门也。东西两翼角门……”这也是窑洞式山门舞楼,其山门为三门,中门之上是舞台,两角门之上就是戏房。该庙虽已不存,但从长治城隍庙现存的嘉靖三十四年(1555)山门舞楼附带的歇山顶耳楼的形状上,仍可想象当年崔府君庙舞楼戏房的架构,因为建筑业的所谓地方手法总是相通的。

沁水县南阳村玉皇庙看楼

八是将戏房建在台上,不用附建左右耳房。如代县新高乡刘家圪洞村古松寺戏台,同乡赵庄村赵武灵王庙戏台,开间都是五间,但是稍间都是戏房。不同的是,前者为古朴的悬山顶,戏房伸至台前,施六抹四扇门。后者前台歇山顶五间,平柱移柱造,后台则悬山顶三间,前台多出的两间正是戏房,但戏房又往里缩进一间,使台前形成长廊。台下过路。此台的梁架结构有些繁琐,这是它的缺点。

九是山门舞楼既附建戏房又带看楼,二层戏房底层不是侧门,而是小屋,故给艺人的食宿提供了更大的方便。这是古代中国神庙最完善,因而也是最流行的剧场形制。关于它的发展历史及其形制上的优势,我们留待下节专门论述。

代县刘家圪洞村古松寺戏台

代县赵庄村赵武灵王庙戏台

总之,明清神庙剧场的多样化发展,是民间戏剧演出规模的需要,也是戏曲艺术在表演上越来越讲究的结果。发展的总趋势是剧场设施完善,音响效果突出,能够引起戏班子的竞争,能在礼教许可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满足各阶层男女老少的看戏愿望。

随着戏曲地位的提高和神庙剧场的空前繁荣,明末清初各地的戏台纷纷命以雅号,如高平炎帝庙戏台命曰“演奇楼”,泽州辛壁村成汤庙戏台取名“礼乐楼”,运城盐池庙戏台叫做“奏衍楼”,平顺东河九天圣母庙戏台叫“霓羽楼”,代县杨家祠堂叫做“颂德楼”,等等。戏台雅名的普遍出现,从一个独特的角度证明了民间戏曲地位的再次提高,这是戏剧审美进入一个崭新层面的体现。此时的戏曲真正成了广大民众不可或缺的文化和精神食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