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郭明济平遥《大金重建超山应润庙记》考

三 金郭明济平遥《大金重建超山应润庙记》考

【碑 文】

大金重建超山应润庙记

《图经》云:“超山在县东南四十里,高三百三十六丈,峻越余山。”《城冢记》云:“平陶东南有过山”是也。唐天宝六年改名超山。山之谷,越谷也。谷行十余里,中有佛舍百福寺也。寺东有古神祠应润庙也。庙有井池,乃祷雨取水之泉也。宋宣和元年,县宰余彦和状闻甘雨应祈之事,因赐额曰“应润庙”。敕牒碑刻,斯具存焉,到今七十年矣。大定十二年,县令兰嗣吉亦祈雨即应,创构喜雨亭于县署,以明“应润”之征也。近来自春徂夏,雨泽愆期,苗则槁矣,民斯病矣。知丞权县寇公大夫,以民为忧,步至超山应润庙,取水祈雨。因瞻庙貌毁旧,殿庑摧圯,祝曰:“如获甘雨,愿输俸钱,修完祠宇。”言之有信,感而遂通,雷以动之,风以散之,油然作云,沛然下雨,旱苗勃然兴之矣。雨随水行,信宿至县,三日而俾滂沱矣。县人以纸千(钱)数千,送水至东河上,其焚纸灰皆东南飞去,实神飨之验耳。水还庙而复雨,世谓“回马雨”也。由是观之,庙曰“应润”岂虚言哉!即以清俸充修庙之费,且阖县乡里愿施,瓦木人工者源源而来,皆德政感神降雨,所致如此。寇公大夫字伯祥,代郡崞县人也。自大定乙巳仲春,来丞吾邑,特权县事。庭无留讼,狱无滞囚,乡无追胥,境无盗贼。优优然了无事矣,乃广廨署,修学舍,葺弦歌之南楼,引渠水于东郭。百废皆起,庶民咸和,是以廉问治最。比及升除,士民已有“去思”之咏。况夫感神澍雨,过于公、兰令远矣,彼积薪环艾者,岂可同年而语?至于修庙之际,欲雨则雨,欲晴则晴,神意人心,合若符节。陶瓦生而复熟,神髭梦以剪发,闻者莫不惊叹。佥曰:“如斯神应,可不记其始终,以永其传?”其营建制度,烂然可观。前后正殿、东西两庑、龟亭拜厅、挟堂楼门,绘塑一新,皆寇公之所规画也。于是神有所来飨,人有所归仰,峰峦栝柏掩映左右,乃一方之壮观,不其韪欤!仆为之记,殆非好谈神异,特纪其实,而记岁月尔。

时大定二十八年岁次戊申中秋日 太学主县人郭明济谨记

乡贡进士□秉钧书丹

乡贡进士刘甲篆额

奉训大夫行平遥县丞飞骑尉赐绯鱼袋权县事寇居庆

信武将军行县尉骑都尉完颜子仪立石

平陶史辑刊

【考述】

此碑为歌颂平遥县丞权县事寇居庆,祈雨灵应、复修庙宇、治教具修的事迹而作,立于大定二十八年(1188),原碑已不存。《山西通志·金石记七》著录。此据清胡聘之《山右石刻丛编》卷二十一迻录。聘之注云:“碑连额高三尺六寸,广一尺二寸五分,十八行,行四十五字,正书,额题‘重建应润庙记’六字,篆书。今在平遥县。”

作者郭明济,平遥人,自题“太学主”,未知云何也,似与国子监斋长同类。书丹人□秉钧,乡贡进士。胡聘之说:“校以《县志》,应为梁秉钧。《志》以秉钧列于元,以事实、年岁考之,固当作金代人。可补碑阙。”碑中歌颂的寇居庆,字伯祥,代郡崞县(今山西原平)人,自大定乙巳(1185)来任平遥县主簿,代理县衙政务。县尉完颜子仪,女真族人,亦权县事。金制以高衔任低职者,例用“行”字,已见前藏山庙碑考述。此二人俱见《平遥县志》,记与碑同。

平遥乃春秋晋国中都地及九原地。汉置中都县,文帝为代王,徙都此。王莽时置平陶县。北魏以避太武帝拓拔焘之名讳,而改平陶为平遥(本地方言,陶亦音“遥”)。唐隶介州,后改隶汾州。宋金如故。今属晋中地区。县以完整的古代城墙著称于世,已宣布为世界历史文化名城。

碑言超山在县东南四十里,高三百三十六丈,峻越余山。原名过山,唐天宝间改名超山。山谷有佛舍百福寺,寺东有古庙,庙有井池,乃祷雨取水之泉也。宋宣和元年(1119),县令余彦和状闻灵应等事,敕赐庙额“应润”。大定十二年(1172),县令兰嗣吉亦祈雨即应,遂构喜雨亭以明之。《山西通志·秩祀略中》谓元至元乙酉(1285)重修,张翼撰记。大德四年(1300),祈雨有应,武亮撰记。又行祠有三,一在南门外,一在西陂村,一在东泉村。可知超山应润庙,在宋元时期是平遥县最重要的雩祭场所。

关于宣和元年敕赐庙额事,可参见《山右石刻丛编》卷十七所录《尚书省牒汾州平遥县应润庙》、《敕赐应润庙记》、《超山应润庙祝文》等碑。余彦和自题“宣教郎知县事管句学事”,以其祷雨超山当即灵验,乃请知州周炜申报朝廷。获赐庙额后,周炜又委派彦和赴庙宣读祝文。其时徽宗皇帝喜听鬼神祷祈之应,地方凡有奏请,莫不赐额及至敕封,上下一气,遂汇合为12世纪中国一股造神、礼神的声浪。超山只是无数受赐神灵之一罢了。

所谓取水祈雨,其繁琐的仪节也肇自北宋。真宗咸平元年(998),以旱遣使祷卫州(治在今河南汲县)百门庙白鹿山:“内出李邕祈雨法,以甲乙日择东方地作坛,取土造青龙,长吏斋三日,诣龙所汲流水。设香案茗果粢饵,率群官乡老日再至祝酹,不得用音乐巫觋,以致亵渎。雨足,送龙水中。余四方皆如之,饰以方色。大凡日干及建坛取土之里数,器之大小,龙之修广,皆取五行生成数焉。诏颁诸路,及令祀雨师雷神。”

至于碑中所言“寇公大夫以民为忧,步至超山应润庙,取水祈雨”,却是一种个别行为,非大雩也。祈雨者须曝首跣足,一步一祷,入庙至神前及井池,拜取神水毕,再擎瓶于头上,步行返回。金元时期不少碑刻提到这种祈雨形式,如阳城崦山白龙庙金泰和二年(1202)《复建显圣王灵应碑》,所说的“许福躬发诚恳,前诣祈水,度日清斋,三步一礼”即是。再如元大德六年(1302)武亮《应润庙祈雨灵应记》,载平遥达鲁花赤完颜大帖木儿,“修雩祀,作土龙……是日斋戒,躬诣灵山,谒神宇,严香火,极诚敬,暴身致祷”也是。元后至元四年(1338)《阳城县右厢成汤庙祷雨灵应颂》,天历二年(1329)长治《五龙庙祷雨感应记》及至正二十一年(1361)《忽都铁木儿祷雨获应记》(均见《丛编》)等,也有较详记载。这些人多是地方官和绅士,只要不辞辛苦,又凑巧老天降雨,顷刻之间便会使竖子成名。郭明济碑里的余彦和、寇居庆被人称颂不已,也是这样。

碑中盛赞寇公:“感神澍雨,过余公、兰令远矣。”认为他的政绩大大超过了宋代县令余彦和及本朝前任县令兰嗣吉。如果作者没有刻意美化的话,寇居庆的确做了一些对当地百姓有益的事情,如“庭无留讼,狱无滞囚,乡无追胥,境无盗贼”,“乃广廨署,修学舍,葺弦歌之南楼,引渠水于东郭”等,非止祷雨一事也。总的看来,他是一个不错的县官,所以“比及升除,士民已有‘去思’之咏”。按《汉书·循吏传》,论王成、黄霸等“所居民富,所去见思”。即碑中“去思”二字之所本。

这里所谓“葺弦歌之南楼”,当指重修超山神祠的舞楼,以其在正殿之南而称之。按照当时的宗教习俗,祈雨得雨后,须作“谢雨”演出,以酬报神灵,故舞楼之类不得缺焉。演出的节目有歌舞百戏,也有杂剧院本,不一而足。此从下面即将考述的宁武金泰和八年(1208)《昌宁公家庙记》、平定州至正十三年(1353)《灵赡王庙碑》中就可以看到,此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