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宋翼高平《有元泽州高平县米山宣圣庙记》考
【碑 文】
有元泽州高平县米山宣圣庙记
前监察御史儒林郎佥淮西江北道肃政廉访司事宋翼撰
乡贡进士恒山牛□学书
儒学教谕龙岗□贞篆额
明道先生殁几三百年,泽潞里馆岁昵淫祀而嬉优伶,才乏俗浇,识者兴叹。由金源而来,庙貌仅存者九而已。向翼教授怀孟北归,始记勾要;召为应奉翰林文字,又记釜山;继为修撰,又记河西。窃喜吾乡士人,可与为善;复叹今之守令,无循良以兴起之也。英庙临御,制诏台察,岁举守令。延佑七年,澄城簿郭质来宰是邑,政治大行。惟善以教稽之,大复米山等五十九里之文馆,像圣揭虔,光辉盛德,如瞻前仰高于阙里也。泰定元开甲子,皇上肇开经筵。赐进士以公服之春,翼以御史出佥淮西风纪,归展先垄于高良米山。里人牛用、张顺、赵良辅、牛忠、牛信、郭祥、赵世杰等曰:“吾里虽陋,家计之余三百。今尹兴学,耋倡髫从。肖圣人天公并绘十子于正室,以待礼奠。敢请记诸,丽牲以示不朽。”噫!圣天子崇儒重道于其上,贤百里承流宣化于其下。凡为人之子弟者,当念在上之恩,朝夕黾勉从事于经,希贤希圣,出则忠国,处则孝家,则乡校为不虚设矣。若夫街词章,徼利达,孜孜于趋时,非翼之所敢知也。既以苔用等,俾入于石,用谂方来,且以识程子之后,有能弘其道者,以备太史氏传循吏之张本云。质字彦文,真定人。是年七月日记。
晋宁路高平县典史郭忠
晋宁路高平县尉刘信
将仕郎晋宁路高平县主簿张仁
承事郎晋宁路高平县尹兼管本县诸军奥鲁劝农事□□
敦武校尉晋宁路高平县达鲁花赤兼管本县诸军奥鲁劝农事任普
泰定二祀冬十一月上浣四日立石
石匠礼门□石
【考述】
此碑为米山等五十九里乡校重塑孔子圣像而作,怀念宋代道学家程颢,肯定新任县尹郭质重视教育而取得的成绩,反对岁淫祀而嬉优伶的风气,表现了正统而又保守的儒吏立场,及对民间歌舞戏剧的轻视态度。碑立于泰定二年(1325),庙与碑俱已不存。此据《山右石刻丛编》卷三十三收录,原注:“碑连额高三尺六寸二分,广一尺九寸,二十三行,行三十七字,正书。额题‘宣圣庙记’四字,篆书。现在高平县十里。”
乾隆《泽州府志·人物志·高平县》载:“宋翼,举茂才异等,任永宁主簿,政肃刑简。至治中,擢翰林修撰。改御史,豪右敛迹,宪纪贞明,所条奏,多称旨。官至淮西道廉访。”其《选举志·荐辟》又记其官为太常礼仪院佥事。据此碑,宋翼先垄(祖坟)在高平米山,是高良里人。延佑初恢复科举后中举。曾任怀孟路(治河南沁阳市)教授,后召为翰林应奉文字,继为翰林修撰。此后才升御史,出佥淮西江北道肃政廉访司事。因回乡祭祖,应邀而撰写此碑。《山右石刻丛编》卷三十九收录至正十七年欧阳玄所撰《宋翼墓碑》一通,记其生平事迹甚详,可参看。
高平乃战国长平地,地下秦坑埋有赵卒40万众。北魏永安二年(529)析泫氏置高平县。元隶晋宁路泽州。今为县级市,属晋城。米山镇,在市东南十里。春秋米子国,赤翟后。战国赵将廉颇积粮于此,土人因名大粮山。见《泽州府志·山川》。这里的神庙或称馆,如府志《坛庙》记凤台县(今泽州县)“汤王馆有五”,乌政馆是其一。我们所见者还有侯庄村丰乐馆,实为牛王庙。故本碑开头所言“泽潞里馆”,即谓晋东南乡村之祠庙也。晋东南乡校置于庙中,始创于明道先生,所以作者才发表了一通反对淫祀的议论。
明道先生即北宋程颢,字伯淳,世居中山,徙居开封。又徙河南(今洛阳)。举进士,调鄠上元(今属陕西)主簿。治平四年(1067)任晋城令。座右书“视民如伤”4字,云:“某每日常有愧于此民,有事至县者,必告以孝弟忠信,入所以事其父兄,出所以事其长上。”度乡村远近为伍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难相恤,而奸伪无所容。设乡校四十余所,时亲至,召父老与之语儿童所读书,亲为正句读。教者不善,则为易置。择子弟之秀者,复聚而教之。乡民为社会,为之立科条,旌别善恶,使有劝有耻。乘农隙讲武事,一时义勇咸为精兵。在县3年,民爱之如父母,去之日,哭声震天。熙宁初为御史里行。哲宗初召为宗正丞,未行而卒。文彦博题其墓曰“明道先生”。10年后,刘立之来为令,见民有聚日众而不析异者,问其所以,曰:“守程公之化也。”《宋史·道学传》、《山西通志·名宦录》、《泽州府志·宦迹》等俱有其传。府志《坛庙》记晋城有程明道祠,“在学宫西,二、八月祭”。可见其深远影响。
作者是一位重视教育的官员,故高度评价县令郭质“惟善以教稽之”的“贤百里之才”,大复米山各地文庙之功。古代凡是宋翼这样的儒吏,一般都反对淫祀,并程度不同地排斥民间文艺,惟恐那些乐户优伶带坏他们儒学生员,故慨叹明道先生死后300年,各地神庙岁淫祀而嬉优伶,致使才乏俗浇,乡校不振也。他的确有些保守。前面壶关神郊至元七年(1270)宋渤的《重修真泽庙记》,也说上党之俗“独丰于事神,凡井邑聚落之间皆有神祠”,但强调“其神非伏羲神农,尧舜禹汤,则山川之望也”,等于说这里并无淫祀存在。他还以欣赏的态度,提到真泽宫里“大作乐”之娱乐景象,比宋翼开明多了。
元代正统观念较强的士大夫,多数人还不能正确看待祀神之日的优伶献技,他们心中只有雅乐而抵触俗乐,所以碑中很少言及演剧,偶有提及,也仅用一个含混的“乐”字带过。但民间向无雅乐而只有俗乐、散乐,祀神典礼又不可无乐,于是一般官员只好听之任之。像宋翼这样坦率指责的也极少见。此碑的价值就在于,让我们看到戏曲在当时地位的低下及其发展道路的坎坷。当然,这种状况迟早是会改变的,只是还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