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张思敬襄陵《重修卧龙祠记》考
【碑 文】
重修卧龙祠记
风雨时而年谷登,此有国之上瑞,生民之至愿也。奈天人气同,刑政攸宜,则阴阳弗戾。人疾痛则呼父母,穷极则依神祇。方雨泽愆期,苗槁而种不入。当□是时也,君不能禁其民之流离,父不能恤其子之冻馁,则相率而乞怜于山泽之神,谓神祇“我之君父”也。安知上下之悬,幽明之异,□□亲若咫尺,诚意一格,死者苏,生者畅,祠而奉之,殆非淫且谄也。维崇山卧龙行祠,值大德辛卯□郡邑屋无孑遗,此独隳其左右腋。议缔构之,蔑有唱率者。张相里李忠、李信、杨泽、赵瑞、安李里张和、南张里张寅、管老刘诚,慨然曰:“进止一言,何浮沉岁月为!”遂奔走阖境,延耆旧,谕:“卧龙神明,占雨者以是为准。山或无云,虽阴不雨,犹洞赵之取信霍岳也。且千金之子,尚焕厥栖,吾徒居安食饱,岁时一奉香火之虔,曾否视祠宇之陋乎!”座上莫不壮之,且坚厥志。各探囊中有以助,至五千余缗。讫功而积,犹有□傍周乐亭之未逮者。于以见天下无不可成之事,无不可动之众,顾义之与志何如耳。今我民待食以生,我稼待雨以茂,为之宫室之杰,牲醪之洁,丝竹之节,固未足答神惠,其于义则宜也。愿文其实。予因作迎送二章,俾侑奠云。其迎神辞曰:
坎坎兮鼓鼙,□长龠兮风凄凄。我之疾痛兮,□君父焉依。疾蠲痛释兮,非神孰贻。神之未降兮,我心孔悲。神之降止兮,毋遄其归。
其送神辞曰:
风和雨时,神意愉愉。云车俨驾兮,雷电先驱。□自东及西兮,浓绿万区。神之福我兮,终始弗逾。我之奉神兮,神其灼诸。
延佑三年五月日蒙溪后人寓堂张思敬撰并书
东秦卫宁刊
【考述】
本碑及其所说之庙原属襄陵县。襄陵以县西北有春秋晋襄公之陵而得名。元隶平阳路,今与汾城合并为襄汾县。民国《襄陵县新志·庙祠》载:“卧龙神祠,在县东南崇山西峤,延佑三年重修。岁旱祷雨辄应。张思敬撰记。”此碑即延佑三年(1316)所立,现已不存,兹据《山右石刻丛编》卷三十一收录。原注曰:“碑连额高三尺五寸五分,广二尺三寸五分,十九行,行二十八字,额题六字(‘重修卧龙祠记’),均正书。今在襄陵县。”
碑中张相里、安李里、南张里,据民国县志《乡里》记,均在东河大路东庄,距县40里,谓张相“即子房、蒙溪故里”。蒙溪,指元代山西理学家蒙溪先生张著。村名以汉张良而得。县志《名贤传》云:“张良,字子房,张相村人。……据《史记》,良,韩人也。昔韩康子都平阳,襄陵乃其近邑,号小韩国。邑龟山内掘地得良墓碑。又按《史记》良对汉高祖曰:‘臣始遇陛下于陈留。’若良为陈留人,又何以言遇焉!太史记载班班,邑内遗址昭然,良为襄人无疑矣。”其《艺文》又载邑人通判郭守邦《张良始终为韩论》,所言甚详,然俱不可信。
本碑作者张思敬,字寓堂。据县志《艺文》所收元王恽《蒙溪先生墓碑》,敬思乃张著之子,曾任南阳教官,后“以家学授承事郎,江西等处儒学提举”。张著字仲明,世为张相里人。至元乙酉(1285)出任平阳路儒学教授。然不求显达,而潜心于伊洛之学,“其成就后进为己任,故晋人以文名而达者,多出其门”。有《蒙溪集》600余篇。此碑末题名“蒙”下原有阙文,胡聘之以《蒙溪碑》考校,当为“溪”字,已据补。
襄陵自古十年九旱,卧龙祠即是附近村民的雩祭之所,盖以山谷形似卧龙而得名。在古人的观念中,这一名称的真正含义大有讲究。县志《艺文》载元至正间邑人刘中《重修卧龙祠记》碑云:“今崇山之腹,有谷曰卧龙,是能出气为龙者也。维山之谷名以龙,谓云从龙矣。龙之名以卧称之,谓有济物之志于天下矣,而非终于卧也。”此说在当地流传甚久,以故延佑碑中几位耆老也说:“卧龙神明,占雨者以是为准……犹洞赵之取信霍岳也。”洞赵,指附近洪洞、赵城二县。那里有霍山祠和明应王庙,均是常年祈雨的地方,信仰的民众更多。
碑言大德辛卯河东地震,邑屋无孑遗,此独隳其左右腋。言辞中不无炫耀神灵之意。据《元史·成宗纪四》:大德七年(1303)“八月辛卯,夜地震,平阳、太原尤甚,村堡移徙,地裂成渠,人民压死不可胜计”。此次地震,给震区各地神庙也带来灭顶之灾。故又载:大德八年(1304)五月,“以去岁平阳、太原地震,宫观摧圯者千四百余区,道士死伤者千余人,命赈恤之”。卧龙祠仅是极少数幸存者之一。由于当时余震不止,各村恢复生产、生活需要时间,故十年后才得重修其庙。
碑中“为之宫室之杰,牲醪之洁,丝竹之节”三句,是神庙建筑和祭祀礼节中,最基本的要求。拥有高大雄伟的神殿,洁净的牺牲和美酒,以及迎送神灵的音乐歌舞,杂剧演出,才能达到神人以和的境界。襄陵是元代剧作家郑光祖的故乡,他在远赴杭州做路吏之前,已有杂剧作品问世。不过此碑所说的修复一新的乐亭,是否演出过他的作品,今天便无从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