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吉男

尹吉男

“叩开”尹吉男的门,我“独自”花了两年的时间。所谓两年,倒不是我跋山涉水用去了两年时光,而是我感到心里还没构成去叩开他家门的勇气或理由。

我在中央美院的校园里见过他。“这就是尹吉男。”我身边的朋友十分诡秘地说。这种语气不像是在介绍此人,倒有些像“文革”时期,一个红卫兵小将在向领导汇报,发现了一个反动学术权威,一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于是我开始警惕起来。他远去的身影和刚刚一扫而过留下的面部特征的回忆,并没有使我感到害怕,或是对我构成威胁。尹吉男被我在脑海中悬置,不去分析,也不给他下结论,但是怎么也忘不了他。我不情愿地承认,这是一个对抗性极强的身躯,一点儿也不张扬,让你感到他在用他的背,对你进行“读解”。你说的话,是否有趣,是否伤害了他,都躲不过他的视听。

某天,温普林重又向我提及尹吉男,说了教授兄的一大堆特“牛”的事。

我仍然没当即冲向他家。直到1995年4月,我完成了张艺谋的图片制作之后,在一个晴朗的下午,由朋友陪同走进了尹吉男的新家。

这是在三环路上,距首都机场不太远的一片新开发区。尹吉男住在这里,更强调了他的离群索居。

宽敞的三房一厅,是他享受中央美院副教授的待遇而得到的。他把最大的一间房装修成了既似日本又像朝鲜的书房样式,但最醒目的还是他堆满墙上和地上的书籍。

尹吉男看了我的一些照片,对他熟悉的人展开了小小的评论。他指着其中一人:他乱读书,概念不清,讲半天话,却不知所云。这人,一直在耍小聪明,但当我面却不敢……

我一下子想起温普林的话:让他们去打,挑起群众斗群众,才好玩呢!

尹兄这些年的确是把刀子,见谁都刺,许多人都怕他、躲他。

有一次,他被拉去参加一个“后现代”的讲座会,那些“后现代大师”想听他说点儿什么。

“很多人都不大懂得‘后现代’,其实我们中国老百姓对这个‘后’的前置词并不陌生,比如‘后妈’‘后娘’……”你说他有多损。尹吉男的批评,多数是严肃的、有信任感的。近来《读书》这本在中国知识分子中最权威的刊物,为尹吉男开了一个“独自叩门”的专栏,不过,尹吉男永远希望每叩开一道门,自己能平视到一张朴素的脸,他不想“用个人阴谋使大家失常”,他认为那是“帝国主义”,幸亏他早有警觉。

尹吉男(艺术批评家)——1995年3月——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