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前言
滚滚红尘里,他是一株清兰,只想远离俗世的喧嚣;情爱世界中,他是痴情男儿,唯愿与心尖上的她白头偕老;诗词天地间,他用文字将自己的思绪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是纳兰容若。这个名字带着深情与诗意,足可以在三百年的时间里温柔着岁月,倾倒无数后人的心。短暂一世,生于纸醉金迷,殒于最美芳华,他的笔端始终饱蘸着赤子之情,将一生的喜悦与遗憾凝练为动人的词句,镶嵌在时光的琥珀里。词人手中的那根红线,一端系着笔,另一端牵着心,写尽了人间的寂寞与悲伤。
他是家中长子,理应承担起家族的兴衰。于是他发奋苦读,考取功名,在朝廷获取一席之地,只因这是他作为长子的责任。为此他一生都在努力学着如何长袖善舞,努力让自己成为纳兰氏族的中流砥柱,延续家族的辉煌。
他是顶天立地的丈夫,尽自己所能许诺妻妾一生安稳。那些温暖的时光中,他所牵挂的唯有三人,她们带着不一样的明媚色彩,灿烂了他的青春时光。传言中的表妹该是一抹朱红,惊艳了他的情感世界,那是如罂粟花一样的女子,带着危险的毒,让他染上了爱情的瘾,一生也难以戒掉;倾尽一生的卢氏是一抹漾粉,他与卢氏的惊鸿相见,耗尽了他一生一世的爱恋,最终卢氏香消玉殒,带走了他全部的炙热,让他从此拒绝开启爱情的心扉;而在他人生后期相依为伴的沈宛则是一抹淡淡的青色,让他在枯败寂寞之后,看见了希望萌发的新芽,自此有了善待人生的理由。
只可惜,最终他努力想要护佑一生的爱人,却无法长相厮守;只可惜,天道不公,他的真心总在含苞待放之时就残酷凋零;只可惜,那些他放在心底疼惜的人,全都离他而去,无法相伴,或许他本就是孤单的命格。情深不寿,三年的美好,让纳兰容若用了一生去追忆。
他古道热肠,喜爱结交一切志趣投合的朋友,从不自恃身份高贵。他曾助力好友解救含冤多年被流放宁古塔的囚徒,这件事让他在京城名声大噪。他安慰着每一个失意归乡的挚友,替他们拂去官场失败后的阴影,真心希望他们可以安放理想,一生顺遂。
他是一身赤胆的贵公子,也是钟情山水的寻常客。他能在官场的浊水中傲然而立,也能在山林间与三两好友搭建属于他们的世外桃源。
只可惜,多情的他,却一生为情所累。他的词、他的人,安慰了那么多的挚友,却唯独不能疗愈自己。一个总是会轻易看穿他人苦难,并能恰到好处将其安慰的人,一定经历了不少悲伤吧。他可以替世人倾诉忧愁,却始终无法跳出羁绊自己的牢笼,他不是全然没有勇气,只是难以逃脱命运的捉弄。
容若的一生充满变数。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属于他自己的时间寥寥可数,却格外珍贵。
年少时期的童真,是燕衔春泥的美好,一点点垒就有关未来的畅想,那时一切都是未知,一切也充满了希望。
初入官场的懵懂,是蜘蛛结网的艰辛,一丝丝吐露着人际交往的复杂,绞尽脑汁的周旋,让他深感疲惫。
永失所爱的悲痛,是杜鹃啼血的刻骨,一声声鸣叫,让他泣泪如血,找不回那个完整的自己。他的悼亡之作已登峰造极,积累的高度很难再有人可以超越,于是他累了,他一生都在说爱,一生都在言情,一生都在怀念。
一个人的三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哀愁有几许,被伤得就有多深。“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是他对故乡深深的依恋;“红笺向壁字模糊,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是他对爱情的深情;“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是他痛失所爱的悲痛。惆怅满布,字字句句,弥漫开来的悲伤渗透他的一生,也让他的生命在悲情的渲染下,匆匆谢幕。极致的情感牵扯着人们敏感的神经,于是,当爱妻早亡,旧梦难圆,当挚友分别,无处倾诉的时候,一篇篇哀伤感怀、清丽婉约的佳作便成了纳兰容若短暂生命中的主旋律。
纳兰容若去了,或许他早就去了。在预见自己未来的黑暗时,他的思想就去了;在看见自己的妻子卢氏驾鹤西去时,他的心就去了。只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空壳徒留人世。纳兰容若去了,他终于去了。显赫的仕途、优越的家境终究无法安抚他那反复结痂的心,他终于摆脱了红尘俗世的烦扰,去奔赴属于自己的纯白信仰。
人间自古就不缺多情种,可纯情赤诚如纳兰容若者依旧寥寥难寻。他的心事流淌在时间的长河中,朴素安宁地等待着有缘人的翻阅,而在这场延续了百年的品读中,又有谁会在词中,与他不期而遇,共同开启一段美丽的旅程,徜徉山水,纵横天地。闭目掩卷,这一次,要与他在梦中相遇。在梦中,他依旧眉眼微弯,淡然不羁,如此,轻轻诉一声: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