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电影的起步时间和内地一样同在1896年,随后1901年建立影院,1913年出现制片业。抗日战争时期,大批上海影业人员移居香港,为香港的电影制作输入技术人才,注入创作活力,而1949年前后上海电影工作者的再度南迁使香港电影工业的基础更加丰厚。纵观其发展过程,香港电影的条件可谓得天独厚,它既逃脱了中国近代史上数次战争的蹂躏,又不受任何政治意识形态的钳制,生产创作遵循商业规律,题材灵活多变,形式自由选择,出品的影片往往是中国特色和国际热点的双重变奏,对不同族群的观众都有相当的吸引力,所有的海外华人影院都是它的恒定市场,其工业结构和类型品牌在稳步成长中不断积累,最终让香港赢得了“东方好莱坞”的称誉。

20世纪80年代,中国香港与韩国、新加坡比肩,跻身“亚洲四小龙”,其经济达到了能与世界先进国家相抗衡的现代水准,而香港电影的繁荣似乎更能充分体现这种成就:技术前卫、类型丰富、人才辈出,有一个让世界同行刮目相看的生产格局,成就突出、手法纯熟的影片有以下6种。

(1)文艺片。这类影片的数量不多,但影响深远,标志着香港电影所达到的专业水准。这些影片包括关锦鹏的《胭脂扣》《阮玲玉》、严浩的《似水流年》《滚滚红尘》、许鞍华的《投奔怒海》《女人,四十》、罗启锐的《七小福》、尔冬升的《新不了情》等。

(2)动作片。动作片由传统功夫片发展而来,题材丰富、数量众多,是香港电影的主流。除去李连杰等人的武打片外,动作片的另外两大种类是“警察片”与“黑帮片”。“警察片”主要表现警察智勇双全、制服歹徒、为民除害,如成龙的“警察故事”系列和李修贤的《公仆》。“黑帮片”的描述对象正反颠倒,表现江湖帮派间的侠肝义胆、快意恩仇。这两类影片常常佳作迭出,卖座率极高。

(3)喜剧片。它与动作片一样,同是香港电影的主流。其中有以成龙为代表的功夫喜剧,也有以许冠文为代表的城市喜剧。作为当代最受欢迎的影片样式,大部分香港影业人员都曾涉足这一领域,如新锐导演张坚庭拍摄的《表错七日情》,周润发、郑裕玲、黄百鸣、钟楚红联袂出演的《八星报喜》,都曾创下当年票房之最。

(4)鬼怪片。它是紧随动作片和喜剧片之后的第四类热门电影,既包括徐克、程小东的《倩女幽魂》和《青蛇》,又涵盖洪金宝、午马的《鬼打鬼》和《人吓人》,甚至还有许鞍华的《撞到正》。这些鬼片形态各异、主题繁复,分别构成不同的社会寓意和精神象征。

(5)社会写实片。这类影片在香港电影中几乎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的有方育平的《半边人》、刘国昌的《童党》、张之亮的《笼民》、林岭东的《监狱风云》等。但它们大多制作精良、表达恳切,具有强烈的情感震撼力。

(6)历史传记片。香港人并不擅长拍摄历史片,我们所熟知的只有李翰祥的《垂帘听政》《火烧圆明园》、冼杞然的《西楚霸王》、张之亮的《中国最后一位太监》。即使在这些影片中,戏说的成分也往往大于历史正传。

内地观众对香港电影的认识,最初主要来自功夫喜剧。作为功夫、谐剧、杂技及舞蹈的混杂物,功夫喜剧是70年代香港电影最具号召力的片种,它不仅创下轰动的票房,而且推出了一批广受欢迎的影视明星。如以“醉拳”系列成名的成龙,以《鬼打鬼》《人吓人》成为影坛“大哥大”的洪金宝,以《半斤八两》而广受欢迎的许冠文。

功夫喜剧以商业化操作为主轴,往往有观赏性无艺术性。影片大都由武术高手或武打演员编导,文学性差,靠主角出卖噱头招揽观众。像成龙影片的卖座本钱就是成龙的形象和成龙的功夫,观众以看他的表演为乐事,根本不追究其剧作是否合理,其摄影是否高明,其美工或化妆是否精致(当然成龙80年代以后的作品已经非常讲究)。

功夫喜剧大多是以人物结构为主线的影片,他常常是一个懒惰而聪明的功夫小子,无心尚武,又被逼无奈,所以惯于欺骗师父。在痛遭打击之后,茅塞顿开,潜心苦练,最后功盖师父,青出于蓝。《醉拳》和《笑拳怪招》均属此类。与香港社会的人际关系变化同步,此类影片的人物关系在70年代前后大有不同。六七十年代以前的人物结构更具封建性,主题多为徒承师业、江湖义气、忠君报国。以后的相关作品开始更多地呈现现代资本主义特征,人物为利益不惜背叛和谋杀。这种变化表面上是对洁身自好、漠视功名的传统武德的亵渎,实际上是社会价值观念转换的艺术再现。

功夫喜剧的模式单一而老套,前半段用于推出主要人物形象,中段演绎主角和反角的恩怨情仇,结尾是主角必然战胜反角的生死搏斗。为了获得喜剧效果,功夫喜剧往往遵从“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法则:徒弟总想和师父耍小聪明,但每次都被师父先发制人,于是这一对冤家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不断制造新的打斗情境和新的武术表演段落,充满恶作剧但又不乏人间温情。

功夫喜剧的喜剧性同时也来自人物的自嘲态度。功夫喜剧中的武功更像是现代武术表演,有惊无险,是名副其实的花拳绣腿。而功夫喜剧的制作者对此也毫不讳言,《杂家小子》中江洋大盗(洪金宝饰)教大宝和小宝学的功夫就叫“花拳”“绣腿”。洪金宝在另一部影片《乞丐神探》中把自己耍弄的一套拳法称作“垃圾拳”,他在嘲弄自己的同时也在挖苦同行。然而大家对此毫不介意,成龙影片中类似的自嘲也比比皆是,这是功夫喜剧和社会建立协调关系的一种润滑手段。

这些类别和样式说明,香港电影的运作机制始终围绕大众品位和商业利益。任何一类片种或任何一位导演都必须经受票房的锤炼,仅仅艺术精湛但无市场效应就不被认同。例如新锐导演徐克的处女作《蝶变》和《地狱无门》都具有浓烈的实验特征,叫好不叫座,为了在电影界站住脚跟,徐克迅速改变叙事策略,以一部亦庄亦谐的侦探喜剧片《鬼马智多星》扳回票房,赢得了自己的影坛地位。

80年代以后,各种类型和样式都进行了当下性修正:或将古装片改造为时装片,如以功夫片《醉拳》走红的成龙华丽转身,拍摄了都市动作片《A计划》和《警察故事》;或以过去式的外壳讲述当代社会的寓言,如徐克的系列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