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野马失踪

19 野马失踪

野马放归初期,野马对环境不熟悉。加之冬季雪灾、牧民转场、监测手段落后等原因,野马失踪事件时有发生。

2001年冬天,一场暴风雪袭击了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27匹野马在监测人员的视野里消失了。

王臣和李学峰在找马过程中,饿了啃一口馕饼,渴了吃一把积雪,累了就地休息一会儿。当发现一只小公马因饥饿死亡时,两人不禁潸然泪下。王臣说:“十几年了,我们天天和野马在一起,24小时守着它们,它们就是我们的孩子。”

他们在荒漠上四处寻找,27匹野马的生死牵扯着他们的心。根据一枚残留在雪地上的狼的脚印,两人把目光聚集在了一个叫作野驴沟的地方,并最终在那里找到了失踪的野马群。狼群的追击,也许是野马失踪的根本原因。

然而,如何将野马群带回监测点?难题再一次摆在了两人的面前。眼前又是最冷的天气,平均气温达到零下34度。茫茫荒野,丘陵连绵,有时自己都不知道身处什么位置,应该把马朝哪个方向赶。到了下午6点半钟,天就黑了。这时候就得想办法抓紧往外走,万一走不出野驴沟怎么办?

两人一边把车上的草捆撒给野马吃,一边把所处的情况向领导汇报。领导一听情况严重,直接开了三菱汽车赶了过来。

野马群饿得都走不动,连草都吃不下去了。冬天太冷,万一回不去,住在哪里呢?没办法,只好住车里,而且一晚上不能熄火,否则人会冻坏的。

晚上啥也看不见,如果刮一场大风,第二天天一亮野马又会跑得无影无踪。这样的事,监测人员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了。

第二天开始,领导和王臣、李学峰踏上了艰难的赶马行动。白天赶马,晚上就睡在车里。车里空间太小,只能坐着。领导好像急出了精神问题,一会儿说看一下马在哪儿呢,一会儿说看一下那些马还在不在。第二天一看油箱,只够跑到恰库尔图镇,后备厢里吃的喝的全都没了。

李学峰去恰库尔图镇加油,并采购吃的东西。领导和王臣继续赶马,赶着赶着马又不走了。野马待的地方在沟里,背风,多少还可以找到点草吃。走了二三十公里处,有个平滩没有草,而且风大,野马一到那里就不走了,掉头往回跑,要去找避风有草的地方。背风的地方,马觉得安全。风一刮,野马的蹄印和排出的粪便都被雪盖住。三个人又找不到路了,一个个都傻了眼。

费了许多周折再次找到野马群后,他们开一辆车在前面慢慢压道,车顶上坐一人,往道上撒草,野马顺着车辙跟在后面。因为雪太厚,有些野马走着走着腿上的皮都磨烂了。人不小心会被绊倒,车常常也会陷在雪地里无法前行。

没有去过野放站的人不知道,越是看上去雪平的地方,越要小心。

王臣、李学峰等人历时四天三夜,终于将野马引回到了野放点。盘点下来,发现野马群损失了一匹“绿花”和一匹马驹。

这四天中,他们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没有吃过一口热饭,没有喝上一口热水。

当野马被赶回围栏时,身体极度虚弱,给草都吃不下去。有一匹瘦骨伶仃的野马首先倒下,再也没有醒过来。经解剖后,发现它的大结肠和胃透明如纸。工作人员给其他野马打针输液时,不需要跟平时治疗一样套马抓马,野马都会主动走过来,把头顶到工作人员身上,似乎在乞求人们来救它。给它打针时站着就可以打,它也不动弹,有时难受时会向前走两步。王臣和李学峰就跟着野马走,并抱住它的头。你把它搂住,它就有了安全感。当你一放开,它就站不稳,四肢僵直,呈醉酒样,一旦绊倒就站不起来了。李学峰在一侧扶着马,王臣在另一侧给野马打针,并把吊瓶揣在怀里,用大衣捂着,生怕药液被冻住。葡萄糖打一瓶两瓶根本不管事,他们一打就是五六瓶。从早上一直打到下午四点多,终于把四匹生命垂危的野马给救活过来。

准噶尔16号母马当时已经走不动了,大家在大车上垫了麦草把它抬了上去,拉回野放站后都以为它不行了。工作人员立即给它打针、喂药,进行抢救,烧温水给它喝,精心护理,没想到它奇迹般地恢复了过来。

野马野放后的第二年、第三年,连续的雪灾,致使野马无法觅食,多次在卡拉麦里暴风雪中走失。那年冬天下了雨,百分之九十的野驴、黄羊都死了,这是新疆野生动物保护史上一次巨大的灾难。工作人员紧急救护,社会各界也伸出援助之手,给受灾的野生动物捐草捐料,大规模地投草补饲。

野马中心周围的黄羊那年也死了不少。冬天下一场雨就不得了,还居然下了两场。下雨后雪上形成冰盖,给野生动物采食带来巨大困难。野驴和黄羊用蹄子破冰刨草吃,结果被坚冰磨烂了蹄子,这是它们死亡的主要原因。每次寒流过后发生雪灾时,就要死很多野生动物。那年的雪厚,又下了雨,等于雪上加霜。每当发生这样的自然灾害,就需要人工干预,对野生动物进行全力救护。

在阿勒泰有两种灾害:一种是白灾,也就是雪灾;还有一种是黑灾,就是没有雪的旱灾。雪是野生动物冬季的主要水源。夏季干旱时,用挖掘机开挖水源地补水,冬季投放饲草料补饲。每一次发生雪灾,保护站工作人员都将承担起在极端天气救护所有受灾野生动物的职责。

有一次,一匹新生的野马驹死了,王臣和李学峰过去查看,准备把它拖回来。但那个地方有点邪门,就那么点路,他俩绕了三四趟,每次到了那个岔道口,就找不见路了。不开车的人不知道,到了那里,翻一个山包或岔一个路口就会迷路,摸不回来。

还有一回一匹野马病了,晚上他俩过去看马。过了一个山梁,在一个大沟里他们给野马投完草准备返回时,发现少了一匹马。找到了那匹马,又转了两圈,查看了所有的野马后,他俩居然找不见回去的路了。你说朝东走,我说朝西走,争论了半天,结果走来走去看不见车辙印了。其实那地方离他们住的小白房子只有3公里,他俩绕得晕头转向,绕了一晚上怎么也绕不回去。快天亮时,当走到东边铁丝网跟前时,才松了口气,折腾了一夜这下总算走对了。第二天他们过去看现场,发现自己走过的路线就是一个“8”字。

最艰难的一次,找了15天才找到野马。

王臣他们在接班后的第二天,野马就失踪了。他们跑到沙漠里去找,越跑越远,连个马蹄印也没找到。最后按王臣的判断杀出一条新路,走了不远,果然见到野马就在一个山丘旁站着呢。他们把马赶回围栏,投喂了草。夜里下了场大雪,又刮了大风。早晨醒来发现,围栏西边的门不知怎么开了,马全都跑得不见了。他们赶紧去找。风把马的蹄印都吹没了,他们只好报案求助。

卡山保护站哈兹拜等人一辆车,王臣、艾代和李学峰一辆车,找了两天,从野放站朝西,转着找完了,不见野马的一个蹄印。野马会跑到哪儿去呢?

大家一起商量,判断野马可能的各种走向。有人说可能朝东走了,王臣说那不可能。哈兹拜等人朝东找了两三天,没有找见野马的踪迹。那时天天风雪弥漫,刮得啥也看不见。找到第十四天时,领导着急了,让找马人员晚上不要回来了,住在车里,把皮卡车油箱加满,备上4桶油。如果过两三天油没有了就在路边某个地点集合,他会派人把吃的喝的给他们送过来。

在外面过夜的那晚上,大家真的不好受。几个人窝在车里,睡也睡不着,冻得要死。第二天起来接着去找,分头行动,把所有可能有野马的地方都找遍了。王臣和艾代往南绕过一个大坡,爬到山头用望远镜看,约两公里处有一个骑着黑马的牧民,他俩过去跟他聊了半个多小时。牧民说野马可能在一个被称为死亡谷的大沟里,那个大沟里还有很多两三米深的小沟,冬天牧民丢失的马和骆驼曾去了那里,全都死了。那里没有风,沟里除了红柳,几乎啥草都不长。那个牧民带着大家去了死亡谷。远远地用望远镜发现了野马群,大家激动极了,总算找到失踪多日的“孩子们”了。

但是路不好走,大沟坡较多。怎么办呢?如果从别的地方绕下去,也许一个小时都到不了,大家商量后决定冒险从一个大陡坡下去。车挂了一档,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往下开,感觉车随时都可能翻下去。下了大坡,走了不到半小时,他们就到了马跟前。这些可怜的野马全都头对头地站着,没吃没喝多日,一个个骨瘦如柴,冻得发抖。几十匹野马集结在一起,抱团取暖,看起来都快不行了。如果晚发现几天,有可能会跟那些死在这里的家畜一样,全军覆没。

大家把后备厢中的苜蓿草拿下来,给这些饥寒交迫的野马投喂。可是野马们并没有像平时饥饿时那样大口抢食,一个个没有食欲,无精打采,虚弱无力,连草都嚼不动,甚至有的马连嘴都张不开。只有个别状况稍好些的马能衔上几根草,慢慢地吃上几口。

下午5点多,开始把马往回赶。赶了不到两公里,马不往前走了,掉过头要往回走。

王臣给领导汇报了情况。领导马上在当地雇了二十多个人,四辆大卡车,大卡车上拉了四辆摩托车、帐篷、大锅、食物和水,来到了救护地,就地安营扎寨。他们架起大锅,给野马烧热水喝,让野马休养生息。这个办法还真管用,很多马冻伤了,嘴都张不开,喝了两天热水后,就开始吃草了,慢慢地缓过劲来。

一周后,野马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好了许多。工作人员就开始赶马,赶了两天两夜,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把马赶回到了野放站。这一次,损失了极度衰弱的一匹大马和一匹小马。

野马回来后,很多马不愿进围栏。工作人员用绳子套在马脖子上,把筋疲力尽的野马拉进了围栏。

野马野放的代价如此之大,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历经连日风雪找到野放后的野马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