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野马归来
37 野马归来
有信念的人一旦抓住一个重大主题,其执着和毅力,真的好像疯了一般。
“野马虽然比不了汗血宝马那般体形优美,但从不祈求任何人为的圈养。在挑战面前,它们有顽强的意志、铁的纪律、群体协作精神和奔放自由的秉性,大自然所赋予的这些天赋品质为它们赢得了人类的尊敬。” 赵小玲认为,拯救野马的意义不仅是让它们自由驰骋在准噶尔旷野,展示它们的野性之美,更有对天山、昆仑山及准噶尔盆地的整体保护,进一步提升民族的环保素质,这种境界的追寻更重要。
起初我不以为然,养马人的这些小事何足挂齿。后来与赵小玲女士在新疆和北京的多次交流中,渐渐接受了她的理念。
野马回归三十年,赵小玲做了野马系列文化项目策划:野马影视剧将立足世界文化视角,锻造国际文化交流精品,打造新疆文化名片。这一举动吸引了好莱坞导演的关注,赵小玲与著名导演奥斯卡评委巴瑞·莫若签订了野马电影创作协议,由巴瑞·莫若担任该片的总顾问。76岁高龄的著名好莱坞导演田芬女士,她在国外看到有关新疆野马的报道后,主动和赵小玲联系,通过国际长途电话交流,她被赵小玲的事迹感动得泣不成声,当即决定要回国支持她拍野马电影,并带病担纲野马剧本的创作。前国家副主席荣毅仁侄女、美国龙族集团创始人荣海兰女士,无意中听到了赵小玲钟情于野马的故事,她被这位野马保护女神的精神感动,愿意加盟到野马的创作团队中,尽一份绵薄之力,为中华民族文化和生态文明保护做出贡献。英国的一位议员也被赵小玲的精神所打动,给她引荐了一位国际著名的作曲家、编剧家约翰·安德森先生。
2015年12月,70多岁的安德森老人冒着严寒来到北京,第二天便在翻译女士的陪同下来到了新疆。那一天正是大雪纷飞,车轮在雪路上打滑,他们迎着风雪好不容易抵达荒无人烟的野马中心基地。无边无际的旷野在安德森眼里像是在火星上一样。他惊讶于这里只有一栋很小的、简陋的楼房和几间平房,没有任何装饰的水泥地面,食堂里只有几张普通的桌子,外间的马圈除了雪和上百匹小野马外一片荒芜。
在安德森勋爵眼里,这里的工作环境这么简陋,环境如此恶劣。茫茫戈壁,工作人员开着一辆车出去监察野放的野马,要带着干粮和水,一个多月才能回来。这些难以想象的事情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在东方环保主义者身上,他发现了久违的拓荒精神。
安德森听了张彦豹这个虎虎生威的名字,见他结实的身板,黝黑的皮肤,粗犷的脸,好像见到了中国的“西部牛仔”。而他们平日里爬雪山、斗野狼、迷路大旷野,随时面临生命危险的吃苦耐劳精神和牺牲精神,着实让安德森敬佩不已。
“吃点苦没什么,主要是太寂寞,一般人受不了。我倒是习惯了,反而离不开这里了!”张彦豹憨憨地微笑着,回答得那么平静坦然。
大自然陶冶出来的性情,就像旷野上经历风吹雨打的磐石一般稳固。
30多年来,他们刚到野马中心住的是地窝子,7个小伙子同睡一个炕,吃的是窝窝头,喝的是井水。野马归野后,他们又奔赴在各个野外监测站。说是“站”,其实就是一间没有地基的砖混房。站里的设备除了一辆老式吉普车外,就是一把铁铲,一盏防风灯,一支手电筒,一副望远镜,一个柴火炉,一台收音机。周围几十公里荒无人烟,吃的是挂面、咸菜,喝的是沙碜水,一点点荤菜也是交接班时带来的,用来打打牙祭。
张彦豹的搭档王镇山、艾代、李学峰等人,虽然来得有早有晚,但说话、走路、办事都像经历过无数风浪的水手。在安德森眼里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不得不提的还有另一位重要的野马文化的倡导者,野马保护的推动者——新疆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的前秘书长朱德福。朱秘书长戎马24年,1992年5月从世界屋脊阿里高原军营转业新疆林业局任政治处副处长,1995年任林业局组织人事处处长。2001年机构改革,为加强新疆野生动植物保护力度,新设置了野生保护管理处,朱德福担任首任处长。次年新疆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改选,被选为秘书长。他任职当年,恰巧是野马野放具有历史纪念的日子,2001年8月28日,野马回归大自然。新疆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组织青年志愿者记者团,组建全国保护野马记者联盟,重视科学保护野生动物,策划全国范围内的野马认养活动等,这些工作均与朱秘书长的不懈努力息息相关。
数十年来,朱秘书长一直心系野马、心系动植物保护,即使在退休之后,也经常要到野马中心来看看。他挂念着野马中心的每一个人、每一匹马,未曾有一刻放下。
安德森一边听一边记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荒凉的戈壁上见到这些顽强的身影,他的眼里渐渐噙满热泪。
在简陋的饭桌前,安德森戴着棉帽子、穿着棉大衣、吃着食堂里做出来的拉条子。拉条子还得抓紧吃,不然一会儿就凉了,因为食堂里很冷,暖气根本感受不到。安德森对这些养马人发自肺腑地敬佩,表示要用他的影响力去号召更多的国际组织关注这块亚洲腹地。
在采访中,安德森不经意间问起赵小玲在野马中心任什么职位?当他听到“没有任何职位”的回答时,他被震惊了,嘟囔道:“我的上帝,她原来是这样的人,不为任何利益却用自己的力量去完成一项看似根本不能完成的使命。”
此后,安德森对赵小玲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每当与她谈话时,安德森都会用欧洲人对待贵族的礼节,把身体转过来、踮起脚尖直面对方,细心地倾听她说话。他想用这种方式表达对眼前这位中国女人的尊重。
返回北京后,在中英双方合作舞台剧的最后谈判中,安德森没有任何的讨价还价。他意识到这是一项慈善事业,一种教育事业,他欣然在各种合同上签下名字,并为此觉得无上自豪。
安德森在他的朋友面前回忆道:他偶然从英籍华人薛凌凤女士(中英合作牵线人)那里收到一张照片,是一本书里关于新疆的野马事业的照片。起初他也有些怀疑,他飞越万里只为看一眼野马,这是否值得?但当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看到一群精致漂亮的野马和照料野马的人们,他被震撼了,这也成了他的一场灵魂洗礼。
元旦过后,安德森又从英国给赵小玲女士来函阐述自己的观点:“读完张小姐的野马日记,我一下子被吸引了。野马的基因那么古老,诚如这个民族一样悠久。怎么找到更多资源去帮助野马?作为一个作家,直觉告诉我,这个故事有一个伟大的戏剧潜力,如果通过某种艺术形式,可能会对野马的保护和宣传有更直接的影响。野马中心的人和赵小玲女士执着地关心这样一个没有利益的项目,说明中华民族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一个民族正因为有这样一些人,他们有理想、有使命感,主动担当,这个民族才会是伟大的民族。我在戏剧作品里要尽可能体现这种慈善和教育工作。以科普和高雅艺术的形式走进校园,在中英两国学校进行巡演,有助于向当地的学校和孩子们普及野生动物保护及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好故事是能与全人类共享的。”
新年的喜庆氛围还没过去,赵小玲回复完安德森的来信后,又踏上了为野马舞台剧筹资的艰辛之路。她坚定地认为,野马不仅是动物界的活化石,还是生物多样性的一个资源,它如今更成为一种文化符号,一种传承于大自然的包容精神:承载万有,静默不言,爱而不息。
我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这些观念正是解释我天马梦的最好注解。
2020年,野马事业已经成为一条连接东西方的桥梁。但新冠疫情突然打断了这一进程,安德森先生多次通过电子邮件叮嘱赵小玲(我总是第一时间能分享到这些信息):
亲爱的赵女士:
非常感谢你的问候和可爱的图片和视频。他们带回了我在中国会面的许多美好回忆。我经常想起你和野马——我知道我们会在某个时候完成这个项目。这将是一场精彩的表演,我有很多其他想法可以让它更好。希望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在全国各地观看我们的野马表演。病毒结束后,希望我们的鼠年成为“野马年”。
但现在,要保重!
约翰
作为英国人,安德森当然很自豪莎士比亚,他谦虚地引用了大师的一句话:“对于大自然这本充满着无尽难解之谜的大书,我只能读懂其中一小部分。”安德森认为,要接受深刻的环保理念,人就得具有一定程度上的谦逊态度。他历时一年多完成的《野马》舞台剧剧本,就深刻地反映了这一理念。
同样是8月,回想野放初期的2004年,德国科隆动物园馆长孜莫曼女士到野马中心考察后,认为“中国新疆繁育普氏野马技术世界领先,创下了一个奇迹!”随后这家动物园无偿为野马中心提供种公马,用于改良存栏野马基因,复壮野马种群。2005年9月7日,经过9个多小时长途飞行,6匹普氏野马种公马抵达新疆。
2006年4月,科隆动物园专家代表诺伯特到达乌鲁木齐,第二天便到了野马中心并来到野放点,他是第一个在野马中心待了半年之久的外国人。诺伯特喜欢野马,得知野马中心因资金紧张向社会举行认养活动,便鼓动他在乌鲁木齐的两个酒吧老板认养了一匹。但他从来不到野马身边去,连拍照都是离得远远的,看到有人与马合影就很不满,他非常认真地贯彻这样一句话:爱她,就远离她。
2007年,来自荷兰和美国的野生动物专家,来到卡拉麦里山,为居住在保护区里的哈萨克牧民进行野马保护的培训。世界范围内,真是环保者无疆!
为了推进野马重引入项目,解决野马中心的野马引种问题,2015年10月13日到15日,国际野马组织现任主席莱因哈德·施尼德里奇(Reinhard Schnidrich)、国际野马组织理事会理事彼得·基斯特勒(Peter Kistler)、国际野马组织驻蒙古国办公室主任恩赫赛汗(N. Enkhsaikhan)等一行四人,不远万里,专程来到新疆。对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野马野放区和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进行了实地考察,就野马中心加入国际野马组织及野马种源交流等问题进行了洽谈交流,并达成了合作共识。
在10月14日召开的洽谈会议上,国际野马组织主席施尼德里奇先生说野马中心在繁育、扩群、野放方面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果,为实现全球野马管理行动计划提出的野马野化和遗传多样性保存做出了贡献。国际合作是普氏野马等珍稀物种保护项目的关键,加强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与国际野马组织之间的合作具有高度的战略重要性。国际野马组织将会帮助新疆野马中心尽快解决种公马引进问题,还将为中心技术人员提供兽医、系谱管理等方面的培训。
施尼德里奇先生回国后,就开始为新疆野马的引进付诸行动,与国际野马组织各个成员国联系,在欧洲为中心寻找合适的种源。当他联系到捷克布拉格动物园园长、国际野马组织董事会成员米罗斯拉夫·博贝克(Miroslav Bobek)时,博贝克先生积极响应。2016年4月28日到5月1日,博贝克先生及布拉格动物园副园长、国际野马组织董事会成员雅罗斯拉夫·西梅克(Jaroslav Simek)先生来到新疆。4月29日在对卡拉麦里保护区、野马野放区及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实地考察的基础上,经过4月30日全天的友好洽谈交流,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与布拉格动物园达成合作共识,并签订了合作协议。根据该协议,2017年野马中心将引进从布拉格动物园和比利时、德国、瑞士等国挑选的6匹种公马。
2017年4月,新华社布鲁塞尔专电:“位于比利时南部阿登高原的汉溶洞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4日举行隆重仪式,欢送即将踏上返回祖先栖息地之路的普氏野马。”中国驻比利时大使曲星在仪式上说:“中国新疆是普氏野马的故乡,此次比利时野马重返原生地,将再次见证中比友谊。”比利时科林大臣表示,相信普氏野马能像中国大熊猫一样,成为传递比中友好的“使者”。
大熊猫往外走,普氏野马往回走。这两种同样穿越冰川期劫难的珍稀动物,成为国际文化交流的友好使者。
这让我认识到,在多年陪伴野马的生涯中,大学毕业前那个天马梦的那道金色光环,越来越清晰地显现,那是人与动物共享一个美好的生态,共享一个和平与友好的时代,因为人类只有一个地球。通过野马的洋名字我知道了西方,通过安德森我又了解了英国文化,他们的情感和情怀竟然与我们一样。在地球村里,“生态之子”们真的不孤独,我们都具有共同的价值观念。
正如赵小玲所说:“野马具有自由、奔放、勇猛的野性,但同时我认为野马身上还有一种包容精神。自古以来,马都是被人们骑在背上,以至产生马背上的民族和国家。这么多年来,马一直在无怨无悔地陪伴着我们人类,与自然和社会和谐共处。从数万年前野马起源到今天,人与马如此和谐,实质上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赵小玲的野马公益宣传保护行动,得到了越来越多的社会各界的支持,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中国马业协会、中国社会艺术协会、中国宋庆龄基金会、联合国文明联盟等都纷纷成了野马舞台剧的联合主办单位及支持单位。当联合国文明联盟生态文明委员会常务副主席、中国和文化研究院院长王戈先生得知赵小玲为野马所做的一切后,对她的精神大为感动和赞赏,当即表示愿竭尽所能积极推动这个项目的进一步发展。
野马不仅是动物界的活化石,还是生物多样性的资源,如今又成为一种“和文化”的符号。对于野马事业的了解愈加深入,也就愈加懂得构建人类与自然命运共同体的崇高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