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野马戴上卫星项圈

34 给野马戴上卫星项圈

这两天,我在这里最不适应的就是手机没信号,为了找到信号,常常将手机高举着室内室外跑个不停,在冰天雪地里迎着寒风四处寻找信号好的地方。

天终于放晴了,昨天野马们跟我们捉了一天迷藏,今天总该现身了吧?在这美丽无比的原野上,见到这些自由的精灵,该是多么令人开怀。

一路上,梭梭柴枯死的根枝随处可见。有的像兔子,有的像鸟,有的像狗,有的像舞蹈者,还有的像一个若有所思的老人。而不时出现的红红的琵琶柴,犹如冬天里的一团团火焰,欢迎着远方的客人。

我全然忘记自己处于零下十几度的冰天雪地中,我用手机播放起了哈琳的歌曲《保佑》,这是近期我最沉迷的一首蒙古天韵。我的心随着这天籁之音翩翩而舞,而我期待的舞伴,则是成群奔驰在旷野中的野马。

上天保佑我们,神奇的一刻果然在此时出现了。马克打来电话,说在五彩山脉附近发现了野马群。木拉力用望远镜向马克所说的位置望去,激动地喊起来:“找到野马群了!”也许野马们也喜欢陶醉于起伏的五彩山峦中,就在我们下车边看美景边四处搜寻时,它们刚好也到了那里,真是无巧不成书。

马克和曹青两人开始紧张地做起给它们戴项圈的准备工作,王臣和小于在一旁协助。此时,野马群正在彩色的山峦前沐浴着暖融融的阳光,见到车后,它们抬起头,齐刷刷地向我们行注目礼。

看到渐渐向它们走近的苜蓿草,这久违的美味,不知多久没有吃过了。嗅觉灵敏的野马们,闻到了大餐的香味。这难以抗拒的诱惑,让它们无法抵挡。它们看起来没有逃避的意思,而是显得有些蠢蠢欲动,向前走几步,又小心翼翼地驻足观望。

我们把草撒完后,便纷纷离开,野马们才开始向苜蓿草冲过来。野马头领准噶尔295号冲在最前面,它先品尝了几大口,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其他的野马才开始蜂拥而上,大快朵颐起来。野马群吃几口,见有人靠近,便三三两两警觉地向后退几步,瞅几眼又上前吃几口,反复试几次,发现人对它们没什么威胁,才放松了警惕。

野马们看上去个个精神焕发,膘情很好,毛色光亮。冬季它们毛长了,如穿上了厚厚的御寒皮袄,特别是那些今年出生的小马驹,萌萌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都化了。

记得2006年9月,美国斯密森纳国家公园的三位女专家曾专程来到卡拉麦里保护区,给放归野外的两匹野马首次佩戴无线电卫星项圈。佩戴项圈时,首先要对野马进行麻醉,这在野外相对较困难。项圈在安装前需要进行开机调试,确定开机正确后方可安装。安装时应注意项圈不可过松或过紧。过松会导致项圈被野马咬掉或摩擦脱落,过紧会影响野马的呼吸和进食。

美国斯密森纳国家公园的三位女专家给野马佩戴卫星项圈

近几年,这项工作主要由野马中心的恩特马克完成。在野马们放松警惕的时候,马克准备好麻醉枪,离目标野马准噶尔213号仅有10米左右的距离,将枪管内装有麻醉药的针管射出去,带着红色尾缨的针管如飞镖一样,正中准噶尔213号的臀部。准噶尔213号打了一个激灵蹿跳起来,它边回头边尥着蹶子,企图把针管甩掉。野马群顿时炸开了锅,停止了采食,往远处跑了十多米远,又折了回来。大约一分钟时间,准噶尔213号出现醉酒样步伐,很快趔趔趄趄地倒下去,其他野马在它身边好奇地围观着,有的瞅着瞅着还凑过去闻一闻。

准噶尔213号是成龙认养的准噶尔61号和准噶尔57号的后代,今年14岁了。2007年放归时它只有4岁。这是一匹非常漂亮的母马,毛色金黄,体态健美,连续3年都产了驹,是在三个泉繁殖最优秀的一匹母马。2011年,它与兰多生了第一匹幼驹,但未成活。从兰多3310号、艾蒙3311号、准噶尔132号到现任的丈夫295号,12年更迭了四位“国王”,而它的“皇后”地位却稳如泰山。

马克和曹青迅速聚集到准噶尔213号身边,跪在马头边,用一块布将野马的眼睛蒙住。用钳子先将放归时戴的不能自动脱落的项圈卸掉。这个旧项圈因电池寿命仅有一年,早已失效。

马克和曹青迅速将新项圈安装好。又给野马打了解药,大约一分钟时间,野马清醒过来,站起来抖擞一下身上的雪,向着走远的家族群奔去。

我们打算再给群体内另一匹母马也戴上项圈,但野马们自从挨了这一枪后,再难以靠近,任凭怎么用美味饲草引诱都不再上当。野马很长记性,不会绊倒在同一种圈套里。

曹青正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读博士后,他在北京林业大学读大学本科时就一直做野马课题研究,这次他是代表美国国家动物园来给野马戴项圈的。他告诉我,这次佩戴的项圈比较先进,到期可自动脱落,同时还有拍摄功能,能设置每天拍摄30秒的视频,他专门让我看了项圈上的摄像头。

经过下午一个多小时的寻找,4点钟在三个泉大沟附近找到了我曾见到的那两匹野马,距离我们约一公里。为了不惊扰它们,马克一个人提着麻醉枪慢慢向野马靠近。走到三四十米的距离时,他怕再近野马会跑开,便赶紧举枪射击。由于射程远,针管未能击中,两匹马受到惊扰,向三个泉大沟跑去。

给野马佩戴卫星项圈

我们准备返回时,太阳已落山了。由于下午给野马戴项圈未能成功,马克显得有些垂头丧气。暮色中,他依然向车窗外张望,寻觅着那两匹野马的踪迹,假如能碰上,还想再尝试一回。

由于天冷,曹青博士还要赶明晨的飞机,我们就打算连夜赶回了。在站上匆匆吃了晚饭,连续三天起早贪黑工作,马克实在太困了,一上车就呼呼大睡起来。

说起野马中心的人,真的很牛,马克还曾给野驴和狼戴过无线电卫星项圈。

2013年夏天,马克和曹青在距离水源地约15米的红柳丛里挖了深坑埋伏起来。坑约有1.5米深,在坑的顶部放上遮阴网,他俩躲在坑中,透过遮阴网的缝隙观察水源地附近的野驴、野马、狼等野生动物。

谁知这一等居然等了半个月。因为自他俩挖坑那天起,野驴就已经发现了,半个月都不来水源地喝水。有时会有野驴远远地在山头张望,像侦察兵一样,看附近敌情是否有变化。

马克和曹青两人每天早晨5点多趁天不亮就来到坑里,晚上12点多才回到监测站休息。每天带上些干馕充饥,困了,两个人轮流躺坑底睡一会儿。半个月来,野马、鹅喉羚、狼、狐狸等野生动物都会来水源地喝水,唯独野驴不来。

野驴侦察兵日夜侦察了半个月之久,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来喝水。侦察兵给头驴汇报未发现敌情,水源地很安全,那两个半月前出现的“危险分子”一直没有再出现。暮色降临时,头驴站在一个高坡上,高叫几声,向群体发出号令。瞬间,几百头驴一下子出现在了山坡上,而后如滚滚的浪涛向水源地奔涌而来。它们纷纷冲向水边,有的直接跳进水里,哗哗的水声打破了寂静的夜色。

马克煎熬半月,总算等来了野驴,他激动极了。在野驴冲向水源地时,他赶紧做好准备,瞄准一匹野驴,一枪命中,中枪的野驴跳着跑开,驴群一下炸了锅,向四处散去。观察片刻,发现没有什么敌情,又向水源地聚拢而来。

马克又射出一个装有麻醉药的针管,又一只野驴被击中。

而后,马克和曹青迅速从坑里爬出来,第一只被击中的野驴已被麻倒,他俩先给这只驴戴上了项圈。很快,另一只驴也倒下了,他们又给它戴上了项圈。这半个月来,马克和曹青一天十几个小时躲在坑里不出来,小便解在矿泉水瓶里,夜里把尿液在离水源地较远处处理掉,生怕野驴闻到异味。他俩也不带方便面吃,因为方便面的香味大,也会引起野驴警觉。半个月来,他俩每天只吃少量的馕,人瘦了一大圈。

说到马克给狼戴项圈,卡拉麦里保护区工作人员为了研究保护区内狼的行为规律,连续两年寻找狼,想给狼戴项圈都未能成功。有一回把一只狼追得肺都跑炸了,当场毙命。后来,保护站请来马克帮忙,通过麻醉方式给狼戴项圈。

初冬,马克和保护站工作人员一行七八个人,开着两辆越野车,在茫茫戈壁找了近半个月。有一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雪,喀木斯特以东的几公里处,两辆车陷进了沼泽地大泥坑里,车上也没有铁锹等工具。事发地点没有信号,无法与外界联络。马克跑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山坡上找到一点信号。保护站工作人员连夜赶赴现场,努力挖了半天,只挖出一辆车。他们先把这辆车开回去,另一辆车准备天亮后再想办法。

在第二天清晨去开挖第二辆车的路上,大约在喀木斯特以西几公里的一个坡下,马克发现了三只狼的踪影。

当时车爬上一个高坡,往下走时,在他们正前方五六十米处,出现了三只狼。狼见到车后,惊骇地望了望,分别向三个方向逃窜而去。这狼也真够聪明,如果是野马或野驴肯定是群体行动,朝一个方向冲。而狼却分头行动,因为这样会减少牺牲。马克跟大家商量后,决定追击往正前方跑的这只狼。追了约十分钟,离狼越来越近。马克准备好了麻醉枪,三四十米的距离,马克果断地从车窗内打出了针头,结果一枪命中!

大家纷纷下车,给狼戴上了项圈,然后打了解药,又把它放归了大自然。

虽然戴上了一个怪怪的“有形缰绳”,这只狼跑了几十米后,回头望望马克,竟然向他叩头作揖,也许是在感谢他的不杀之恩。而后扭过头,箭一般蹿向山坡,一下坡就没了踪影。

第二年春季,马克和曹青又用开车追击的方式,给卡拉麦里的4只野驴戴上了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