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治野马的“野战医院”

32 救治野马的“野战医院”

2019年12月28日,连续下了几场雪,野马中心气温降至零下二十几度。

将近元旦正要休假,野马中心却有两匹雄性野马先后发病。其中一匹是准噶尔381号。27日傍晚,饲养员给野马投喂饲草时发现该马不吃草,离开群体,时起时卧,有时卧地打滚。经仔细观察,发现该马肛门明显向外凸出,不时做出排粪姿势,用力排却排不出粪球。饲养员立即给兽医及领导汇报情况。马克根据症状初步诊断准噶尔381号得了直肠性便秘,这是野马的一种常见病。

马克在电话里告诉饲养员赶着患病野马在场地里跑跑,并加强对病马的观察。因为天色已晚不好抓马,准备明天早晨天一亮就进行治疗。谁知在驱赶病马时,同群的其他野马也跟着奔跑,由于夜间看不清路,准噶尔375号在跑动时不慎摔了一跤,造成左前腿骨折。真是祸不单行!

两匹野马同时生病,周末回乌鲁木齐休假、刚进家门的马克,立即联系了司机于强在,两人马不停蹄,连夜赶回野马基地。回家休假的王振彪和张彦豹当夜也赶回了单位。最恼人的事,就是野马冬季发病。因为冬季治疗很麻烦,不仅人冻得受不了,药液也容易冻住。

夜里8点多,我去查看了准噶尔381号的情况。漆黑的夜色中,饲养员打着手电照着,7号场地的几匹亚成体小公马奔跑起来,却见一匹野马卧在地上,我以为是便秘的准噶尔381号。当我向它靠近时,这匹马挣扎着站起来,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左前腿不能着地。走近仔细一看,原来是准噶尔375号。

第二天一早,准噶尔381号依然没有排下粪来,病情未见好转,所以需要抓马治疗。为便于抓马,王振彪带领饲养员将两匹病马隔离到了保定圈(专门用于捕捉野马的圈舍)。马克开始做治疗准备工作。他用刀削了些竹片夹板,准备好麻醉枪药品、套马和捆马的绳索。进口麻醉药M99仅剩一匹野马使用的量,购买手续烦琐,一时半会儿买不到。眼前只能对骨折野马用麻醉方式捕捉,用套马索方式怕会造成二次伤害加重伤势。另一匹野马准噶尔381号,不得不用套马索了。

野马一旦发生骨折,就很难医治好,因为它不像人那样老老实实地躺着不动。它的野性很强,就算是伤势较重跑不动而躺在地上,它的四肢也会左踢右蹬,见了人就想翻身起来跑。考虑到竹片夹板固定不够牢固,还是用石膏固定可能会好些。但野马中心兽医室只备有一些常用药品,没有石膏,于是马克又去吉木萨尔县买了药品。

午饭后,所有准备工作就绪。马克将药品箱放在野马中心越野车上,司机于强在将车开到保定圈前,这样便于给药品保暖,防止药液冻住。约下午2点半钟,马克开始给野马治疗。

经商议,大家决定先治病情较重的准噶尔375号,再治病情较轻的准噶尔381号。马克戴上口罩、防护镜、医用橡皮手套,准备好麻醉药,同时将给自己备的解药和注射器交给助手于强在。每次给野马麻醉前,幽默风趣的马克总爱开个小玩笑,来缓解一下紧张情绪:“如果我倒下去了,我把老婆、孩子、银行卡都交给你,你帮着照顾好。”

仅有一匹马的麻药,意味着马克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打不中,麻不倒野马,大家就得冒险去套马。2点40分,马克拿着麻醉枪,独自走进保定圈。两匹野马见到他后,开始不安地沿着栏杆小跑。由于怕药液冻住,马克行动迅速。他进去后走到离野马五六米的距离时,瞄准目标,扣动扳机。只见带有红色尾缨的针管飞向准噶尔375号,扎在了它的左大腿上。“真棒,一击命中!”大家欢呼起来。

准噶尔375号拖拉着左腿,走了几步停下来,向周围人观望一下,又艰难地向前走了几步。可两三分钟过去了,它还没有什么反应,大家怀疑是不是因为天冷药液冻住不起作用了。又过了一分钟左右,准噶尔375号才开始有反应,有点站不稳,在栏杆边一个趔趄跪在了雪地上,但很快又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走,走了约十几米远,站不稳便靠在了栏杆上。

可能由于天冷药液没有完全进入野马体内,野马没有完全进入昏迷状态。马克检查完后,三四个人用力拉着断肢那端的绳子,帮助马克将断骨复位、接上,然后开始打石膏绷带固定。打完绷带又给野马打了消炎针,最后打了解药,将野马放开。

可是野马刚一站起来活动,绷带套就滑脱了下来。野马的断肢没能固定住,左前腿又开始甩动起来。天气实在太冷了,湿着的石膏无法凝固,被冻住了,没能发挥作用。

这匹伤马被折腾了半天,在麻药作用不明显几乎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被拉、被拽、被捆绑,真够它受的。它疼痛得喘着粗气,在地上呻吟着,疼得直打哆嗦。就先让它休息会儿,吃点草、喝点水,等把便秘的准噶尔381号治完再想办法继续治疗吧。

为了减少野马的碰撞,工作人员并没有拿套马索满场地追着野马跑。在场地栏杆边摆着三个首尾相接的运马箱,通向一个狭窄的通道。大家把野马赶进通道,在与通道相接的运马箱另一端出口拉一个打好套环的绳索,当野马从箱内出来时,就会进入圈套。

准噶尔381号配合得很好,一出箱就被套中。大家一拥而上,拉紧套住马脖子的绳子。准噶尔381号企图跳起来挣脱绳索,结果越跳被拉得越紧。两名工作人员趁势迅速拿绳子绕着野马的四肢打起围绳,围好后拉紧,朝一侧用力,将野马绊倒在地。马克跪在地上,开始给野马检查治疗。

测了野马体温,检查完口腔,他开始脱衣服。将大衣、衬衣脱了,只穿一件秋衣,打着寒战撸起两个袖子,特别是将右臂衣袖一直撸到肩膀处,助手往他手上倒些石蜡油,他将石蜡油搓到右胳膊上,抹匀。跪在马屁股后的雪地上,将手伸进马的肛门里,往里摸索着寻找堵在直肠里的粪块。看来野马直肠堵得太死,他很吃力地往里伸着手,将粪块一点点往外掏,掏出的粪上还带有血丝,很坚硬。越是往里掏,越费力。

掏累了,他就趴在马的臀部,缓一下,再往胳膊和手上抹些石蜡油,接着掏。不一会儿,他面前就堆了很多马粪。他将马粪掏干净后,在王振彪等人的帮助下,又将一根长皮管通入野马直肠内,给野马灌石蜡油,软坚散结,润滑肠道。当石蜡油从管子另一端小口倒进去后,一人还对着管口用力吹气,通过此种方式将石蜡油注入野马体内。

之后,大家将野马的头立起,掰开嘴,又往嘴里灌了些石蜡油。有人还将野马的腹部揉一揉,促进野马肠道疏通。突然,听到了野马的放屁声,大家也顾不了直冲鼻子带有草味的臭气,继续完成后续工作。

准噶尔381号阻塞的肠道通畅了,大家给野马松绑,野马很快便打着响鼻轻盈地跑了起来。

治疗完准噶尔381号,马克累得有些直不起腰。他披上棉衣,喘几口大气,又弯下身子,在雪地里抓起几把雪在冻麻了的胳膊和手上搓擦了几下。然后穿好衣服站起来,跺了一会儿失去知觉的双脚。

下午5点多,太阳早就躲进了阴云里,天气越来越冷。在雪地里连续工作了两个多小时,又冷又累。为了抓紧时间,大家都没有休息,紧接着去治疗准噶尔375号。

经过商量,大家认为在室外打石膏凝固不了,干脆把病马抓到值班室去治。于是,说干就干,这个团结的集体谁也没说二话。

大家如法炮制,很顺利地将准噶尔375号放倒,捆了起来。

在值班室里,马克给准噶尔375号重新打石膏绷带。打完后,为了让石膏绷带尽快凝固,王振彪用吹风机对着野马患肢耐心地吹着,直到完全把绷带吹干。而后,大家把准噶尔375号抬了出去。

此时已是夜里8点多,马克手上粘的全是石膏和棉絮,怎么洗也洗不掉,两手掌上的碘酊颜色也没有洗掉。在雪地连续治疗野马近六个小时,马克的两个胳膊冻伤了,回到宿舍后感觉疼得很厉害。

作为野马的医生,长年在野外开展野马救治工作。夏季顶着烈日,冬季迎着风雪,二十年如一日,风里来雨里去,练就了马克和伙伴们钢铁般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