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原始思维还有另一个十分有趣的特征,它向我们表明了活动中的复合思维,并指出了假概念和概念之间的区别。这种特征——列维-布鲁尔(L.Levy-Bruhl)首先在未开化的民族中注意到,斯托奇(A.Storch)在精神病患者中注意到,而皮亚杰则在儿童中注意到——通常称之为“参与”(participation)。这一术语用于由原始思维在两种物体或现象之间建立的部分同一性(partial identity)或密切的相互依存关系(这两种物体或现象实际上既没有接近性,也没有其他任何可辨认的联结)。

列维-布鲁尔(26)摘引了冯·顿·施泰南(Von den Steinen)在巴西的布罗罗人(Bororo of Brazil)中间观察到的有关“参与”的惊人例子,布罗罗人对于自己成为红鹦鹉而引以自豪。冯·顿·施泰南开始时并不知道这样一种分类上的断言是由什么东西构成的,但是最终表明他们是说话算数的。这不仅表现在他们拥有该名称,或者他们坚持一种家族关系:他们指的实际上是存在的同一性(identity of beings)。

在我们看来,“参与”现象尚未得到充分的令人信服的心理学解释,对此主要是由于两个原因:首先,一些调查倾向于把注意力集中于现象的内容而忽视了所涉及的心理操作,也就是说,对结果进行研究而不是对过程进行研究;其次,没有适当地用其他联系的关系和由原始心理形成的关系去观察现象。那种极端的、胡思乱想的、像布罗罗人认为他们是红鹦鹉的观念往往更经常地引起调查者的注意,从而以牺牲并不引人注意的现象为代价。然而,仔细的分析将会表明,甚至那些表面上与我们的逻辑发生冲突的联结是由原始心理根据复合思维原则形成的。

由于某种年龄的儿童用假概念进行思维,而且一些词给他们指出的是具体物件的复合,因此他们的思维必然导致参与,也即导致成人逻辑不可接受的联系。一个特定的事物可以凭借它的不同的具体属性而被包容于不同的复合体中,结果可能有几个名称;哪一个名称得到使用有赖于当时激活的是哪个复合体。在我们的实验中,我们经常观察到这种参与的例子,也即一个物体同时被包容于两个或更多个复合体中。参与是复合思维的特征,而远非例外。

原始民族也进行复合思维,结果是,他们语言中的词并不起概念的载体作用,而是作为一组组相聚在一起的具体物体的“家族姓氏”,这种相聚或集合不是逻辑上的相聚或集合,而是事实上的相聚或集合。斯托奇已经表明,这种类型的思维也是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特征,他们从概念思维倒退到更为原始的心理活动水平,充满丰富的意象和象征。斯托奇认为,使用具体意象而非抽象概念,是原始思维最具特色的一个特征。由此可见,儿童、原始人类和精神病患者,尽管他们的思维过程在其他重要方面可能不同,却都反映了参与——这是原始的复合思维的一种征象,也是作为家族姓氏的词语功能的一种征象。

因此,我们认为列维-布鲁尔解释参与的方法是不正确的。他从我们自己的逻辑观点出发探讨布罗罗人关于成为红鹦鹉的声明,他假设,对于原始心理,这样的断言也意味着存在的同一性。但是,由于对布罗罗人来说,词是指一组组物体,而非概念,因此他们的断言具有不同的含义:代表鹦鹉的词也是代表一种复合的词,它包括了鹦鹉和他们自己。除了指家族姓氏,它不指任何同一性,这种家族姓氏为两个相互关联的个体所共有,意指他们合而为一,而且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