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鬼神、风水等迷信
王廷相虽然自述他以孔子“敬鬼神而远之”为“至论”,并声言“天道(按:唯物主义者把“天道”和“天之道”区别开来,且与“人道”对立起来)远而难知”,但实际上他已否认了鬼神的存在,而强调人世间的一切祸福都是人为的,并没有什么鬼神在冥冥中发号施令。
王廷相反对鬼神、风水等迷信,是依据“无形色则神灭”的唯物主义原则的。他在具体地运用这一原则时,则着重揭露鬼神风水福荫等妄说的违反逻辑。按照鬼神论者的逻辑,“善人”有“善报”,“恶人”有“恶报”;但客观事实并不如此,“世之人物相戕相杀,无处无之,而鬼神之力不能报其冤”。在反对风水福荫的妄说时,他首先指出这类妄说是“邪术惑世以愚民”,接着叙述了一套关于丧礼的历史:在古代,人死之后,“委之于壑”,有人曾见其父母的尸体为狐狸所食,感到悲痛,于是用“棵梩而掩之”。后世的圣人不忍其亲的尸体和泥土混在一起,用瓦棺、后世又用棺椁埋葬。因此,王廷相断言,在从前的圣人看来,根本就不存在有什么风水福荫之事。他接着说,如果说真的有什么风水福荫之事,那么若子若孙应当会得到同样的好遭遇,但事实也不是如此,有的富,有的贫;有的寿,有的夭;有的贵,有的贱;有的善,有的恶。可见风水福荫只是骗人的鬼话。但是这类鬼话的害处极大,“使人盗葬强瘗,斗争想讼,死亡罪戾,无处无之”(见《雅述》下篇)。
值得注意的是,王廷相还敢于接触“邪说横行”的社会根源,指出“由于在上之势致之”(《慎言》卷一一)。这里所说的“上”指的就是封建的帝王,例如“汉光武好图谶,故当时纬候之流,顺风趣附”(同上),而“中人”与“小人”又慑于时威,不但不敢反对,还加以渲染夸大,因而“正道湮塞、邪说横行”。从这些言论中不难看出王廷相反对封建正统思想的战斗性格。
王廷相的思想也有时代的局限,他和其他启蒙学者一样,都以“推明”孔子之道为旗帜,来进行思想战线上的斗争;运用古代经典语言的形式,来装潢自己的新义。他在《答何柏斋造化论》十四首中极力辩解他为什么要和所谓异端邪说展开辩论:
“愚谓学孔子者当推明其道以息邪说,庶天下后世崇正论、行正道,而不至陷于异端可也;何可谓自是一端,不必与辩?然则造化真实之理,圣人雅正之道,因而蒙蔽晦蚀,是谁之咎?”
他在《与彭宪长论学书》中,批判了董仲舒的神学思想之后,还强调指出应如何批判地对待传统的“儒者之论”,他说:
“故于儒者之论,合于圣人者,即圣人也,则信而守之;戾于圣人者,即异学也,则辩而正之,斯善学道者也。……若曰出于先儒之言皆可以笃信而守之,此又委琐浅陋,无以发挥圣人之蕴者尔,夫何足与议于道哉!”
王廷相在此所说的“异端”,即指谶纬、五行灾异等神学和各种唯心主义而言。与之相对立的,他称之为“道”。他所说的“道”,虽然不局限于孔子的思想,但所谓儒者之道,究竟是一种旧的传统,王廷相还不能摆脱这种道学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