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成吉思汗兴起前蒙古人的情况

〔Ⅰ〕成吉思汗兴起前蒙古人的情况

吉祥的凤凰〔1〕(humā)如想棲息于某个人家的屋顶,象徵恶运的猫头鹰如想光顾另一家的门槛,虽然这两户人家的处境很不相同,一户在幸运的顶峰,一户则在败落的深渊,然而,赤手空拳,家境贫乏,都阻挡不住走运人达到他的目的——

谁命里注定要交好运气,

运气会不寻自来——〔2〕

同时候,万贯家财,无数资产,也不能使倒运人失去那怕是他手里的东西。“老天不帮忙,努力成泡影。”人的心计无法把他来庇护;但“该他兴旺,他就兴旺发达,该他失败,他就一败涂地。”因为,倘若手腕权柄、金钱财富足以成事,那末权力和帝国决不会从一个王朝转移到另一个王朝;而一旦他们背时倒运的时刻来临,无论耍手段、搞顽抗,或者施展阴谋诡计,一概帮不了他们的忙;即使甲兵雄厚,防御坚强,照样无济于事。这一点,蒙古人的情况可作为显而易见的例证。大家不妨想想,在他们击响成吉思汗及其子孙的那面巨鼓前,他们处于怎样的境地;而今天,兴旺之水是怎样在他们的意愿河道中畅流,祸害的军队是怎样袭击敌人和反抗者的城镇、驿站、后者本身就是强大的库萨和、著名的帝王。不妨再想想,老天怎样向这支民族表示慈爱,天下又怎样被他们搅得天翻地覆:囚叛成了王公,王公反成了囚徒。“此事主所易为。”〔3〕

在奴隶头上戴顶漂亮的王冠把他打扮;

但在自由人脚下锁根丢脸的链子使他难堪。

鞑靼人〔4〕的家乡,他们的起源和发祥地,是一个广大的盆地,其疆域在广袤方面要走七、八个月的路程。东与契丹〔5〕(Khitai)地接壤,西与畏吾儿〔6〕国相连,北与吉利吉思〔7〕(Qirqiz)和薛灵哥〔8〕(Selengei)河分界,南与唐兀〔9〕(Tangut)和土番(Tibetans)为首邻。

成吉思汗出现前,他们没有首领或君王。每一部落或两部落分散生活;彼此没有联合起来,其中时时发生战斗和冲突。他们有些人把抢劫、暴行、淫猥和酒色(fisq va fujūr)看成豪勇和高尚的行为。契丹汗经常向他们强徵硬索财物。他们穿的是狗皮和鼠皮,吃的是这些动物的肉和其他死去的东西。他们的酒是马奶,甜食是一种形状似松的树木所结的果实,他们称之为忽速黑〔10〕(qusuq),在当地,除这种树外,其他结果的树不能生长;它〔甚至〕长在一些山上,由于气候极冷,那里找不到别的东西。他们当中大异密的标志是:他的马蹬是铁制的;从而人们可以想像他们的其他奢侈品是什么样了。他们过着这种贫穷、困苦、不幸的日子,直到成吉思汗的大旗高举,他们才从艰苦转为富强,从地狱入天堂,从不毛的沙漠进入欢乐的宫殿,变长期的苦恼为恬静的愉快。他们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彼等喜爱之山珍海味,彼等选择之果品。”〔11〕饮的是“麝香所封之(醇酒)。”〔12〕所以情况成了这种:眼前的世界正是蒙古人的乐园;因为,西方运来的货物统统送交给他们,在遥远的东方包扎起来的物品一律在他们家中拆卸;行囊和钱袋从他们的库藏中装得满满的,而且他们的日常服饰都镶以宝石,刺以金镂;在他们居住地的市场上,宝石和织品如此之贱,以致把它们送回原产地或产矿,它们反倒能以两倍以上的价格出售,而携带织品到他们的居住地,则有似把香菜子送至起儿漫(Kerman)作礼物,或似把水运到瓮蛮(Oman)作献纳〔13〕。此外,他们人人都占有土地,处处都指派有耕夫;他们的粮食,同样地,丰足富余,他们的饮料犹如乌浒水般奔流。

经过这种日益幸运的显赫局面,在成吉思汗及其子孙威风凛凛的庇护下,蒙古人的境遇已从赤贫如洗变成丰衣足食。至于别的部落,他们的事情也得到妥善安排,他们的命运也牢牢确定。凡是〔从前〕购置不起一张棉絮床的人,今天可以一次跟他们做三、五万金巴里失〔14〕(balish)或银巴里失的生意。现在,巴里失值五十个金的或银的密思合勒(misqal),约等于七十五个鲁克尼〔15〕(rukni)的那(dinar),其金位为三分之二。

愿全能真主赐给他的子孙,特别是最贤明、公正的君主蒙哥可汗,长命百岁,以求幸福的生活;愿主奖励他慈祥地待人!

〔1〕凤凰(humā),一种象徵吉兆的鸟,而实际是髭鹰(hammergeyer)。

〔2〕奥菲(‘Aufi)在《扎瓦米-希卡雅特》(Jawāmi‘-al-Hi-kāyāt)(综合传奇)一书中,识为这首诗的作者是灭里沙(Malik-Shah)手下一个书记木扎法儿·哈马只(Muzaffar Khamaj)。(穆.可.)

〔3〕《古兰经》第ⅳ章,第34、167节;第ⅹⅹⅹⅲ章,第19、20节。

〔4〕波斯语Tatār。这个名称在志费尼书中(如同在伊本-额梯儿书和讷萨㤄书中的阿剌伯同义词Tatar)一般总用来指蒙古人,从不用来指原在蒙古本部东南的塔塔儿部。塔塔儿一名的广泛使用,是由于塔塔儿在十二世纪占有重要地位。见弗拉基米尔索夫,《成吉思汗》,第10—11页。在欧洲,这个词和地狱一词联系起来,巴黎的马太(Matthew)(柔克义,第ⅹⅴ页)说,“无数的鞑靼军队……像魔鬼般从地狱涌出,所以他们被恰当地叫做地狱的人(Tartari Tartarians)”、而皇帝腓特烈二世(FrederickⅡ)在给英国的亨利二世(Henryll)的一封信中(同前书,第ⅹⅸ页),表示愿望说,“鞑靼人最终将被赶下他们的地狱里去。”

〔5〕马可波罗的Cathay,指中国北部。

〔6〕较早的时候,畏吾突厥人曾统治蒙古本土,但到这时,他们已被吉利吉思逐出,定居在塔里木以北的许多绿州中。见格鲁赛,《草原帝国》,第172—8页。

〔7〕即:吉利吉思突厥人,那时他们居住在上叶尼塞河(Upper Yenisei)地区。

〔8〕SLNKAY。色楞格河(Selenga)。

〔9〕唐兀是一支西藏系的人种,他们曾在中国西北建立过国家。有关唐兀被成吉思汗所灭情况,见格鲁赛的《世界的征服者》,第233—6页。

〔10〕QSWQ,我认为它就是可失哈利的qusuq。可失哈利的阿剌伯同义词是jillauz,布罗克尔曼和阿塔雷译作“榛子”:事实上,如亨宁教授(Professor Henning)在1954年10月14日的信中向我指出的那样,jillauz仅仅是波斯词Chilghūza“松子”、“食用松果”的阿剌伯语化形式。忽速黑树在第Ⅶ章中再次提及,那里把它描写为“一种形状似松的树,叶子在冬天像丝柏的叶子,果实不论形状和味道都像松子。”其实,如马迦特在《志费尼对畏兀儿人转变的叙述》中第490页所指出,它就是西伯利亚杉(Pinus cembra)。据劳敦(Loudon),《不列颠果木志》,第Ⅳ卷,第2274页及以下诸页,这种树有两类,一是Sibirica,“一种在勒拿河(Lena)以东未见的高大树木”,另一是pygmaea,“遍长在极其荒芜,从而寸草不生的岩石山上。”曼彻斯特大学植物系的霍瓦尔斯博士(Dr.W.O.HOwarth)一上引材料即蒙他供给——在1954年2月17日的来信中说:第二类仅仅是第一类“因受生长环境影响而变矮小”的一种形式。至于松子,今天是俄国人喜爱的食品。忒纳的《西伯利亚》,第89—90页,对这类果品在外西伯利亚铁路沿线的大量消费,作了有趣的叙述,他往下说,这种果品“是从托姆斯克(Tomsk)州和马里印斯克(Mariinsk)州北部,以及库兹涅茨克(Kuznetsk)各县的山地采集到的,托姆斯克是主要购销市场。好年头可收五千到六千吨,批发价格每百磅十先令到十五先令。森林区收获季节大约始于8月10日,终于9月中旬。采摘办法是上树摘取,或摇树使落,但同时,在遥远的地方,百年大树被一些贪心的采集者无情砍伐。旺季时一户一天多可收到一千磅。”忒纳自然谈到本世纪转变时的情况。

〔11〕《古兰经》,第lⅵ章,第21、20节。(按本书顺序)

〔12〕同上,第lⅹⅹⅹⅲ章,第5、6节。

〔13〕意思是多此一举。

〔14〕一种金锭或银锭。它是卢不鲁克的iascot;如伯希和所指出(《金帐汗国史札记》,第8页,《通报》,1930年,第190—2页,1936年,第80页),iascot是*iastoc即yastuq——这种锭子的突厥名——的误读。yastuq和波斯词bālish,译义都是“垫子”。据卢不鲁克,(柔克义,第156页)一个iascot为“重十马克的银块”;他好像不知道金巴里失。

〔15〕也就是说,它是一个叫鲁克那丁(Rukn-ad-Din)的国王所铸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