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Ⅻ〕征服世界的汗征讨算端的国土和讹答剌的陷落
屈出律和脱黑脱罕的骚乱平息后,成吉思汗无需再忧虑他们,这时他整饬和训导他的儿子、大异密和那颜们,及千户、百户和十户,布置两翼和前锋,宣布一条新札撒,并于615/1218-9年开始出兵——
率领年轻的突厥武士,
他们的猛袭使雷电失声失色。
倘若他们匆匆经过哈仑〔1〕(Qarun)的宫室,
那末到傍晚时,
他将因为极端贫困而无一餐之资②。
他们都是神射手,发矢能击落太空之鹰,黑夜掷矛能抛出海底之鱼;他们视战斗之日为新婚之夜,把枪刺看成是美女的亲吻。
然而,成吉思汗先派一个使团去见算端,警告他说:他决心讨伐他,报杀商之仇。因为“提出警告者有理。”
当他抵达海押立地时,该地诸王中有阿儿思兰汗率师从那里随汗出发,阿儿思兰汗在先已纳款臣服,用谦顺、屈己、轻财等法使自己免受成吉思汗的酷刑,由此得到宠信。从别失八里有亦都护率师与他会合,从阿力麻里前来的是昔格纳黑的斤及久经沙场的战士。因有这些人马,他的队伍倍增。
首先,他们兵临讹答剌城下,
杀气腾腾,连闪电也不敢向前迈步,
霹雳也不敢高声布道。
他们把成吉思汗的营盘(bārgāh)扎在城池前。这时候,算端已从他的后备(bīrūnī)中拨给哈只儿汗五万人,再派哈剌察·哈思哈只不(Qaracha Khass-Hajib)另带一万人援助他;而且,城堡、外垒(fasīl)和城墙业已完固,大量军用物资也已集中。哈只儿这方面,当城内作好一切战斗准备后,派出马步兵驻守城门,他本人则登上城头;从那里举目眺望,一付料想不到的景象使他吃惊得咬手背。原来他看见郊外已变成一片无数雄师劲旅的汹涌海洋,而甲马的嘶叫,披铠雄狮的怒吼,鼎沸骚嚷,充塞空间。
天变蓝,地变黑,
大海因金鼓齐鸣而沸腾。
他用手指向原野上的人马,
一支无穷无尽的军旅〔2〕。
大军层层包围城池;当所有队伍在那里集中后,成吉思汗派将官分头出师。他遣长子〔3〕率几土绵的骁勇士卒往攻毡的〔4〕(Jand)和巴耳赤邗〔5〕(Barjligh-Kent);另一些将官被遣往攻忽毡和费纳客忒。他亲征不花剌,留下窝阔台和察合台指挥那支奉命围攻讹答剌的军队。
因为骑兵能够在四面八方使用,守军不断进行战斗,抵抗达五个月之久。最后,讹答剌人的处境变得绝望了,哈剌察就向哈只儿倡议投降,把城池献给蒙古人。但是,哈只儿知道他是这场灾难的起因,不能指望蒙古人饶他不死;再者,他也明白,没有逃生之路。因此,他竭尽他的全力继续战斗,深知和解为失策,并不赞成投降,他说:“倘若我们不忠于我们的主子(指算端),我们如何为自己的变节剖白呢?我们又拿什么为理由,来规避穆斯林的谴责呢?”哈剌察这方面没有坚持他的意见,而等到
太阳不为尘世所见,
黑夜用衣裙遮住白昼的时候〔6〕,
他带领他的大部分士卒从苏菲哈纳(Sufi-Khana)门冲出。鞑靼军晚上从同一门入城,生俘哈剌察。当
东方的黑暗被灿烂晨曦射出
一条笔直光线所驱散时,
他们把哈剌察连同他手下的将官带去见察合台和窝阔台两王。两王认为对他们应严加审讯。最后,他们宣称:“你们不忠于自己的主子,尽管由于过去的恩惠,他要求你们忠于他。因此,我们也不能指望你们的效忠。”他们就使哈剌察及其所有的同伴都成为殉教者〔7〕;同时候,讹答剌的有罪者和无辜者,既有戴面纱的,也有那些戴库剌黑(kulah)和头巾的,都象群绵羊给赶出城,蒙古人则大肆劫掠财物。
哈只儿呢,他和两万名好汉和勇士退守内堡,而且如诗所说
为微不足道的原因而死,和为伟大事业而死,
滋味两相同〔8〕,
我们都注定要死,不管老中青;
没有人能永远活在世上,
他们视死如归,在跟自己诀别后,一次冲出五十人,拿身子去拚刀枪。
我们这边,他们那边,枪矛在震响,
那是饥饿鳄鱼的吼叫〔9〕。
只要他们有一个人一息尚存,他们就战斗不止;所以蒙古军伤亡惨重。战斗如此持续了整个一个月,最后仅剩下哈只儿和另外两人,但他们仍不断战斗,不愿回头逃跑。蒙古军攻入内堡,把他们困在屋顶;但他和他的两个同伴仍不投降。因为士兵奉命要生俘他,不要在战斗中杀死他,所以他们遵命没有杀他。这时候,他的同伴已尽忠殉节,他也没有武器了。因此妇女们从宫墙上把砖头递给他;砖头又用光了,蒙古人围拢来逮他。他采用很多计策,进行多次攻击,打倒许多人,终于被擒,给绑个结实,系上沉重的铁链。内堡和城池被夷为平川,然后蒙古人离开,那些刀下余生的庶民和工匠,蒙古人把他们虏掠而去,或者在军中(hashar)服役,或者从事他们的手艺。成吉思汗从不花剌进兵撒麻耳干,他们也向那里去。至于哈只儿,蒙古人让他在阔克撒莱〔10〕(Kok-Sarai)饮下死亡之杯,穿上永生之服。
这就是天道:它一手捧着王冠,
一手拿着圈套〔11〕。
〔1〕哈仑是旧约中的可喇(Korah),以他的巨富而知名。
〔2〕见发勒斯编,《沙赫纳美》,第473页,第633和642行。本文的bi-jūshīd daryā“海洋沸腾”,发勒斯本作bi-junbid hāmūn“原野震动。”
〔3〕即术赤(Tushi、Jöchi)。有关这次远征锡尔河下游的细节,见第ⅩⅢ章。同时代的回教著者伊本·额梯儿、朱思扎尼、讷萨㤄等,只字不提此事。见巴尔托德,《突厥斯坦》,第36页。汉文史料《圣武亲征录》(见海涅士,《成吉思汗最后之远征及其死》,第527页)和《元史》(同上文,第530页,并见柯劳斯,第37页)均仅简单提到术赤攻养吉干(Yangǐ-Kent)和八儿真(Barchin)等城。
〔4〕毡的城的遗址在克孜尔奥尔达(Kzyl Orda)(从前的彼洛夫斯克(Perovsk))不远的地方,锡尔河右岸。
〔5〕BARLYГKNT。迦儿宾作Barchin,乞剌可思作Parch‘in威尼斯本讹为Kharch‘in。它在毡的和速格纳黑之间的某处。
〔6〕发勒斯编,《沙赫纳美》,第474页,第653行。
〔7〕这是蒙古人处理这类事的独特作法。例如,汪罕之子桑昆的马夫阔阔出,因为让他的主子死于荒野,被成吉思汗处死。(见《元秘史》,第188节。)又例如,征服者的劲敌扎木合,有几名背叛者,也被砍头作为他们劳苦之报。(同前书,第200节。)相反的,巴阿邻部的纳牙阿,劝其父兄放掉被俘的泰亦赤兀惕部长——成吉思汗的死敌,倒因此受赏。(同前书,第149节。)
〔8〕引自木塔纳比的一首合西答。(穆.可.)
〔9〕《哈马沙》中一诗人,穆塞兰·本·利牙黑·木里(Muthallam b.Riyah al-Murri)(穆.可.)
〔10〕显即撒麻耳干的一个郊区,其中有一座叫这个名字的宫殿(后来替帖木儿所建的宫殿也取此名)。见巴尔托德,《突厥斯坦》,第412页同见后。
〔11〕发勒斯编,《沙赫纳美》,第512页,第1234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