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ⅩⅪ〕第二次忽邻勒塔

〔ⅩⅩⅪ〕第二次忽邻勒塔

慷慨如哈惕木,仁爱如忽思老的皇帝,征服契丹而安心后,凯旋返回他的驻地;他遣往征伐世上诸国的王公、异密,也达到他们的目的和目标,怀着胜利的喜悦,班师回朝。这时候,他目光远大,再次召集他的诸子和族人,跟他们共同商讨,以确保新旧札撒和法令的实施,再遣师征伐宜于攻打的国家,并且让王公及军士、贵人和贱民,分享他的春雨般的恩赐。因此,他遣使宣召他们,他们就都离开他们的驻地,前往朝廷。在……年〔1〕,当大地变成了一座伊剌木园〔2〕(Iram),花瓣因云采的博施,宽弘大量如国王的气魄,诸天的眷顾使人间披上五颜六色的衣袍,树木和枝叶饮下幸福和绿色的汁液——

春天用露珠调制的花髓,

替它的邸第织一件花缎衣裳。

天空在它上面倾落泪珠般的细雨,

它在清晨代替群星,露出笑容,

披一件绿袍,其刺绣饰有罗勒花,

缀一颗黄珠而显得富贵。

——众王公抵达合罕的宫廷。这次盛会,好比与明亮的满月幸会的昴星,绚丽光灿。正是,

他们在长期分别后重聚在幼发拉底河畔。

他们使族人的牧地再变肥沃,

使调情的花园芳草如茵。

前来的尚有很多那颜、异密、大臣(arbāb-i-ashghāl),地方官吏(ashāb-i-a‘māl)。

世界的皇帝很尊崇礼敬地欢迎他的兄长和叔伯,而对他的诸弟、子侄,如同他的子女,甚至,如同他的片片心肝,他示他们以殊恩宠幸。接连一月,他和同心同德的族人一起,在举世无双的亲属的扶持下,不分朝夕、晨昏,尽情宴乐,饮干貌美侍儿递上的酒杯。他们心里渴望虚幻命运的果实和花朵,也就是说,享受人间的欢乐。与会者及宫内的人,在合罕皇恩的庇护下,过了几天美好愉快的日子,这有神的力量和行动所支持,而且符合我在哈刺和林听见的如下的四行诗:

啊,人生确实仅有寥寥数天的光阴,

即使整个世界帝国,对这寥寥几天又有何意义?

尽情享受你的一份生活吧,

因为这寥寥数日即将消逝。

然后,一如既往,按照惯例,合罕把国库大门打开,这大门从未有人见它关闭,把第一次忽邻勒塔以来从各地征集的珍宝,统统赏给所有与会者,有族人,也有百姓,像春云用雨水滋润草木,赐给大小人物。

在不幸时刻,你的手指倾泻着施舍物,

大地的子民因淹没在其中而大声呼救。

商人、投机者、寻求一官(a'māl)半职的人,来自世界各地,都达到他们的目标和目的后归去,他们的愿望和要求得到了满足,而且所得倍于所求。多少穷人富裕起来,多少贫民发财变富!每个微不足道的人都变成显要人物。

宴乐如此结束,合罕回过头来处理朝政,部署军队。世上许多地方,叛乱的风暴还在骚扰人心,所以合罕派他的诸子和族人分头出师,并决定再次亲征,御驾出动。但是,在他拿定主意后,蒙哥可汗(尽管论年龄他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论智谋和威严他却侧身于年长有识者之列)批评合罕〔亲〕征的〔决定〕说:“我们这些弟兄子侄,都时时准备服从您的令出必行的诏旨,一心一意去完成任务,排除困难,以实现所命之事,而合罕本人则能娱乐消遣,享受荣华富贵,免除征途之劳,讨伐之险。否则,这样多的族人,这样大的军队,有何用场?

缓行吧,因为太阳之顶将不移动。”

与会者听见这位举世无双的王子说出这番老练的话,都以此为榜样、指导,纷纷谈出类似的话,直到把合罕说服。

以此,众王公、那颜,奉命分头出师,各赴东南西北。因为钦察和克列儿〔3〕(Keler)各部尚未完全摧毁,所以,征服和消灭这些部族就成为首要的任务。诸王拔都、蒙哥可汗、贵由,领命指挥这次战役,他们率大食和突厥大军各返己营,准备在来年初春出师。他们作好这次远征的准备,在预定时间出发。

而合罕呢,他无需亲劳圣躬了。监官和书记被遣往征服的地区。收刀剑入鞘;锁住残暴酷虐之足;打开宽仁乐施之手;颁发法令和札撒到四方,宣告称:人们不得彼此残害,强不得凌弱。骚乱、祸害的风暴止息,人人高枕无忧。在北风的播送下,合罕的美名像香风传遍大地,他的公道和慷慨的令誉远达天涯海角,象鹰一样翱翔。

你居住在一个国家中,但你的名声却不断旅行:

它憎恶午休,讨厌营帐〔4〕。

由于四面八方都在传播他的美好故事,各地的人出自诚意,选择当他的子民,认为向他臣服是人间的福气。他们因此遣使赉礼往朝他的宫廷;从那遥远的国家,因他的名字和盛誉使前代诸王不值一提,人类各族竞相前去向他表示归顺。

于是他这样过他的日子,尽情享乐:观看歌舞,亲近歌姬,畅饮美酒。

动荡不定算得什么生活?

欢乐普在才算得是生活。

当我受到敬重,我的命令被服从的时候,

我才把这些看成是生活。

他的余下岁月这样消磨过去,最后,突然间,在639年主马答Ⅱ月5日[1241年12月11日],快乐的毁灭者从暗中跳出来,出其不意地从劫数的手指射出致命之矢。

这总是蓝色天轨的习惯:当它发现

一个无忧无虑的人时,它就迅速叫他死亡。〔5〕

死亡的尘土玷污了生命的宴席。

倘若蔷薇无刺也能生存,

那这世界每时每刻都有新的欢乐。

倘若死神不在门前,

这座古老的生命之宫会使我们愉快。

〔1〕A本和B本在这里都是个空白。如穆.可.所指出,这次忽邻勒塔召开的正确年代必为632/1234—5年,因为拉施特称(伯劳舍,第40—1页),此次会议在羊年,即1235年举行的。(据《元史·太宗本纪》载:“(六年甲午)夏五月,帝在达兰达葩之地,大会诸王百僚”,或即指这次忽邻勒塔。六年甲午为1234年——中译者注。)

〔2〕传说中的地上乐园,在阿剌伯南部沙漠中,它是神灵为阿代之子撒答䚟(Shaddād)修建的。

〔3〕即匈牙利人。克列儿(KLAR),如《元秘史》中的克列勒(Kerel)(第262节,270节),都是匈牙利语király,“国王”的讹误,这个王号也被用来称呼其人民。见伯希和,《金帐汗国》,第115—23页。

〔4〕阿不—菲剌思·韩达尼(Abu-Firas al-Hamdani)的“狩猎诗”的第一行。(穆.可.)

〔5〕本书第Ⅲ卷,第6页(第ⅱ册,第549页)还要引用。